268 湖底

    經過一瞬的恍惚。

    吉蘭便感受到了涼風撲面。

    軲轆，軲轆……

    馬車輪轂在林間小道上轉動，屁股下面的金屬長凳傳來輕微的震顫。

    吉蘭發現自己正坐在了公共馬車上，對面，則是《黑湖》的女主菲瑪·克斯特羅。

    熟悉的電影故事，再次上演。

    “真是謝謝你，願意陪我遠行來‘法耶藍恩’找尋父母。”

    “不客氣。”吉蘭微笑道。

    對方又例行從隨行揹包裏，取出一瓶玻璃氣泡水，遞過來開口道：

    “喝點水吧，這……”

    “謝謝，不必了，菲瑪小姐。”

    吉蘭直接擡手婉拒。

    他又扭頭，朝前方駕馬的馬車伕道了句：

    “車伕先生，麻煩直接去小鎮北部的‘國家森林公園’，不必在黑湖旅館停留。”

    “嗯？”馬車伕回過頭，看向後座兩人，皺眉道：“抱歉先生，這是公共馬車，不是出租馬車……我們是按固定路線來運送乘客的。”

    “這樣啊。”

    吉蘭一臉恍然地點點頭。

    他從腰間取出了銀色左輪“迴響”，打開彈巢，低頭清點着裏面的子彈。

    嘴裏還唸唸有詞：

    “可是我有些趕時間……”

    馬車伕和電影女主角菲瑪，皆是臉色一變。

    …

    …

    公共馬車在森林公園大門口停下。

    馬車伕頭都不敢回，掏出手帕擦着額頭的冷汗。

    吉蘭站起身，一個翻身躍下後座。

    “先生，你……”

    菲瑪連忙開口出聲。

    然而吉蘭已經走到了森林公園大門前，一腳將鐵門踹開。

    嘭！！

    緊接哐啷一聲。

    他看都沒看兩人一眼，徑直走了進去。

    吉蘭穿過鵝卵石小道，走入展覽廳。

    有工作人員湊上前來，正打算開口詢問，卻迎面對上了一把銀色左輪。

    “噓。”

    吉蘭豎起一根食指，放在脣上。另一只手，輕輕端着“迴響”，對着幾人。

    幾名工作人員連忙舉起雙手，神情驚恐。張着嘴，把剛要說出口的問詢，咽回了肚子裏。

    吉蘭沒有搭理他們，越過幾人，徑直推開玻璃門，走進了森林公園當中。

    他收好槍，一路不停。

    腳步越來越快，穿梭林間。

    清晨的薄霧在松林間繚繞，不知名的鳥類發出空靈悠遠的嘎嘎啼鳴。

    半途中，吉蘭被一羣囚服怪物發現。

    但他的動作何其迅速，腳步一踩，身形便猛衝出去，左右幾下閃動，輕易就將它們甩開。

    片刻後。

    吉蘭順利抵達了黑湖。

    他沿碎石灘塗繞到湖對岸，直接踏上了木頭棧橋，手裏已經取出了一個巴掌大的扁平鐵盒。

    咔。

    吉蘭翻開鐵盒，取出一支“人魚藥劑”。

    撥開瓶塞，仰頭喝下。

    咕。

    很快，他便感覺自己的身體有了反應。

    不僅渾身發熱，肺部還傳來充盈的脹痛。

    吉蘭沒有絲毫猶豫，助跑，躍起，一氣呵成。

    旋即一頭扎進了黑湖裏。

    撲通！

    水花濺起。

    湖水冰冷刺骨，一片黑暗死寂。

    吉蘭原本憋着氣，可他很快就發現，自己的口鼻彷彿有一層無形的空氣薄膜，能自動過濾湖水，呼吸氧氣。

    咕嚕。

    密集的氣泡浮動。

    黑暗的湖中，吉蘭眉頭一揚。

    見“人魚藥劑”的效果這麼神奇，他直接放開了呼吸，然後朝湖底更深處游去。

    不多時。

    他就看到了一抹綠光，在漆黑的環境中閃爍。湊近一瞧，便發現了那立於湖底淤泥中，四四方方，纏滿海草的古樸墓碑。

    上面，猩紅刻字爲：

    “倫勃朗·艾迪，1820-1884。”

    ‘找到了……’

    吉蘭暗道一聲，湊近過去。

    靈視之下，那魘碑不斷散發出紅色物質，卻都融入了湖水裏，稀釋成了肉眼可見的黑色。

    這湖底找不到任何魚蝦乃至貝類生物。

    充斥着可怕的死寂。

    吉蘭來到墓碑前，伸手抓住了滑膩的一角。

    下一秒。

    他的眼皮重若千鈞，緩緩闔上。

    吉蘭在湖底陷入了沉睡。

    嗡——

    環境突變，扭曲幻化。

    吉蘭猛一回神，則忽地發現，自己正站在了一條明亮的白色走廊之中。

    走廊頗爲狹窄，左右是兩排緊閉的房門。

    這裏沒有任何裝飾，不論天花板、地面、牆體還是房門，統統都是白色。

    一塵不染。

    然而，在走廊盡頭的牆上，卻掛着一面圓形的機械鍾。

    白底黑框，指針與刻度也都是黑色。

    此時的時間，正指向着十點十分。

    滴答，滴答……

    ‘這裏就是倫勃朗的“碑中噩夢”？’

    吉蘭環顧四周，又回頭看了眼。

    可身後卻是一面白牆，堵住了去路。

    他只好邁開步子往前走。

    啪噠，啪嗒……

    腳步聲在這樣的環境裏極爲清晰，迴盪，甚至刺耳。

    可還沒走幾步。

    前方走廊盡頭，牆上那面圓形掛鐘，卻突然像是“活了”一般，開始蠕動起來。

    緊接着，它脫離了牆面，往外凸起。

    一個人形輪廓，竟從牆裏面爬了出來！

    其頭部，正是那面掛鐘！

    啪噠！

    這“人”從牆上跌落在地，又緩緩爬起身。

    其身高兩米五，披着一襲白色袍子，裸露的手臂強壯有力，握着一根滿是染血釘刺的狼牙棒。

    吉蘭看着這一幕，眼睛一眯。

    咚！！

    “鐘頭人”邁開步子，直接朝他衝了過來！

    吉蘭沒有坐以待斃，他往前兩步，撞開了右側的一扇白門——

    嘭！！

    他剛一衝進去，卻發現這裏並非某個房間，而是來到了一處單調的樓梯間。

    黑色的扶手，白色的樓梯和牆面。

    而牆上，則掛滿了機械鍾。

    乍一眼看去，不下百個。

    有圓的，有方的，有三角的，也有不規則甚至奇形怪狀的。

    所有的時鐘，卻都指向十點十分。

    吉蘭沒有理會，踏上了樓梯。

    他一邊往上飛奔，一邊在心中暗道：

    ‘斑斕，天啓夢！’

    下一瞬。

    一道彩色的光束從天而降，落到了吉蘭的身上，於其腦後形成一輪斑斕光圈。

    吉蘭受到指引，視線往樓道上方看去。

    層層疊疊的黑色扶手，一圈接着一圈，通向看不見盡頭的高處。

    他不禁皺起了眉頭。

    天啓夢的指引在樓上……

    身後，沉重的腳步聲追來，吉蘭沒有搭理，加快速度繼續往上跑。

    他動作輕盈敏捷，一步躍上五六級臺階，三步便能跨過一層。

    可就是這般急速的飛奔，過了將近五分鐘，吉蘭依舊沒看到頭。

    環境一成不變。

    吉蘭的內心產生了一種怪異感。

    他暗自估摸着，自己起碼已經登上了百層的高度，可這樓道仿若無窮無盡，根本到不了最頂層。

    從扶手處探頭一望，樓上依然是一圈又一圈的黑色護欄，完全看不見頭。

    吉蘭眼神一凝。

    他當機立斷，直接轉身往回跑。

    又朝着樓下而去。

    這次，吉蘭一躍就是十幾級臺階，一步跨出就是一層。

    下樓的速度遠比上樓要快得多。

    寂靜的樓道間，只有他奔跑跳躍的嘭嘭聲。

    半途。

    吉蘭便遭遇到了那追殺而來的鐘頭人！

    “死開！”一聲冷喝。

    他一躍而下，一記飛踢正中那高大的身影的頭部。

    嘭！！

    對方那圓形時鐘腦袋頓時爆裂。

    分秒指針斷裂四濺，鐘面碎片橫飛。

    “吼！！”

    怪物胸腹之間發出了詭異的咆哮，手裏狼牙棒當頭揮來。

    呼——

    吉蘭冷着臉，在半空身體一扭，橫着身子，差之毫釐地躲過狼牙棒。

    啪噠一聲。

    他落地的一瞬間，手裏已經多出了一根青銅色的手杖。

    杖花一甩，柄頭形變。

    吉蘭一記橫揮，猛擊鐘頭人的腹部。

    嘭！！

    公正手杖的錘頭受力爆炸，迸發幽綠色火光。

    那鐘頭人怪物應聲嚎叫，被爆炸和錘擊撕碎了身體，化作兩灘白色如牆漆的軟泥飛濺。

    哐的一聲，破損不堪的圓形時鐘跌落地面。

    吉蘭頭也不回，繼續往樓下飛奔。

    當他重回一樓，經過那面滿是上百個掛鐘的牆時，隨意一瞥，卻發現這些鐘錶的時間，依舊是十點十分。

    並且，詭異的一幕再次出現了。

    這次，只見一面三角形的時鐘蠕動起來，從牆體凸起，爬出了個人影。

    鐘頭人與方纔那怪物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別，只是頭部的不同。

    ‘打不死？能夠通過這些時鐘復生？’

    吉蘭迸發出一個念頭。

    他眉頭微皺，從這處樓道間跑回了走廊。

    “天啓夢”的指引還在繼續。

    可隨着吉蘭來到走廊，指引卻突然改變了方向，對着左前方的第二個房間。

    吉蘭毫不猶豫，衝上前去，撞開房門。

    嘭！！

    這次，他到了一個扭曲變形的白色房間裏。

    內部空間極不規則。

    牆體有高有低，天花板一會傾斜，一會平整。就連地板，也都凸起一個個高度不一的方塊。

    房間裏遍佈各式各樣的掛鐘，滴滴答答的聲音不絕於耳，可都指向着十點十分。

    身後，急促的腳步聲不歇。

    那三角鐘頭人如跗骨之蛆一般，窮追不捨。

    “時間……”

    “我的時間不多了……”

    “把你的時間給我！”

    鐘頭人胸腹之間，傳出冷漠無情的聲音。

    吉蘭感受着“天啓夢”的指引，正對着房間裏側的拐角。

    可身後的鐘頭人已經近在咫尺。

    他轉過身，正打算先將這個追來的怪物解決，爭取時間。

    可就在這時。

    三角鐘頭人“臉”上的指針突然一停。

    吉蘭愕然發現，自己的身體竟如時間停止一般，凝固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