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崩潰

    回到普萊士街32號。

    老夏爾將少爺和奧蘿拉小姐送下車後，打了聲招呼，便駕車返回。

    吉蘭領着麻雀小姐上樓，開鎖，進房。

    他剛想開口，讓對方好好休息，不料麻雀小姐卻先一步朝他出聲道：

    “雪鴞先生，我想好了……”

    她背靠牆壁，低頭。

    “我打算一個人去南繆斯的‘聖母修道院’生活。”

    “聖母修道院？”

    吉蘭一怔，旋即皺眉。

    麻雀小姐點點頭，小聲道：

    “我現在這樣子，沒有哪個公司會願意接納我的，更何況我會的技能也不多……而修道院招收修女，我可以在那裏過得很好，也能順勢幫助他人。”

    她似乎擔心吉蘭不同意，還鼓起勇氣伸出手，拎起吉蘭的一隻手，用自己皺巴的雙手，將其捧在掌心。

    “雪鴞先生，你幫我的已經夠多了……”

    麻雀小姐笑道。

    心中，也順勢暗道一句：

    “而我也不想再拖累你了。”

    面紗下，她的笑容看上去有些醜陋，但吉蘭卻從那雙不曾改變過的明亮眸子裏，看到了堅定和懇求。

    吉蘭張了張嘴，本想開口說自己有能力養着她，但轉念一想，這對麻雀小姐而言，何嘗不是一種侮辱。

    或許，只會讓她更加難過。

    沉默片刻。

    “好……”吉蘭深吸口氣。“我明天送你過去。”

    “謝謝。”

    麻雀小姐暗鬆一口氣。

    同時，內心也涌現出難以言喻的傷感。

    她失去了一切，只剩眼前這唯一的朋友。

    可她的自尊心卻不允許自己像一條寄生蟲般，賴在對方的身邊，成爲礙事的累贅。

    “我……我們還是好朋友，對嗎？”

    麻雀小姐有些不確認，吶吶問道。

    吉蘭擡起另一只手，覆蓋在了她的小手上。

    “當然。”

    “嘻嘻。”麻雀小姐喜上眉梢。“那到時候，伱有空就要來修道院看我。”

    “一定會的。”吉蘭鄭重點頭。

    她像是放下了心頭的大石頭，在這一刻又變成了昔日活潑可愛的麻雀，拉着吉蘭走到了客廳沙發上坐下。

    “雪鴞先生，我會在‘聖母’的光輝下得到治癒。”

    麻雀目露憧憬，眸子閃耀。

    “也請你放心，我不會落下冥想法的習練，早晚……早晚會再見到朋友們的。這是我們的約定，不會忘的。”

    “嗯。”

    吉蘭笑笑。

    轟隆……

    窗外，伴隨雷鳴，雨勢卻愈來愈大。

    *

    *

    *

    是夜，已深。

    麻雀小姐蜷縮在次臥的牀上，裹在被子裏難以入睡。

    淚水無聲流淌，融入靜謐的夜。

    她輾轉反側良久，毫無睡意。索性咬着脣，坐起身，將雙手在腦後交叉，擺出一副受刑的姿勢。

    目光凝望窗外。

    樹影婆娑，月光蟬鳴。

    內心壓抑的情緒難以抑制，如黑色浪潮般涌動。

    這一刻，她仿若神啓，與《木枷冥想法》無比契合。

    緩緩閉上眼後，竟首次沉浸在了正式習練之中。

    麻雀終於入了門。

    主臥內。

    吉蘭同樣看着窗外。

    只是那狂風驟雨，電閃雷鳴，讓一切似乎都處於崩壞的邊緣。

    “我討厭下雨。”

    他坐在牀沿，呢喃一句。

    眼簾緩緩低垂。

    最後一位朋友的離別，外加麻雀小姐在莊園受辱的經歷，讓吉蘭的情緒如暴風雨裏的海浪，起伏不定。

    他閉上了眼，坐着，睡着了。

    黑暗。

    無邊無際的黑暗。

    夜幕下，唯有那小島與篝火能給他提供溫暖和穩定。

    可當吉蘭降臨自己的心靈王國後，卻驚愕發現，原本半人高的十字劍篝火，竟只剩下膝蓋高的微弱火焰。

    鸛先生三人正緊靠在篝火邊，蜷縮着，顯得十分虛弱。他們的身體輪廓扭曲不定，模糊不清，似乎馬上就要消散一般。

    “鸛先生！”吉蘭快步上前。“蠣鷸先生，海鷗小姐！”

    “你們還好嗎？！”

    聽到他的聲音，海鷗小姐睜開眼。

    她艱難起身，拉住了吉蘭的手。

    “你來了……”

    海鷗小姐擠出一絲笑。

    “不知道爲什麼，篝火突然劇烈波動，隨後那火焰越來越小。我們都很害怕，因爲一旦火焰徹底熄滅，恐怕……”

    “不會的！”

    吉蘭連忙伸出手，握緊了火中十字劍的劍柄。

    他沉聲道：

    “羅德蘭·多蘭古雷格·洛斯裏克！”

    隨着王國名的喚出，篝火的火焰旺盛了一點。

    可還未等吉蘭鬆口氣，火焰又暗淡了下來，火勢甚至比剛纔還要小。

    “到底怎麼回事……”

    吉蘭喃喃道，面色焦躁。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兩位男士這時也被動靜吵醒了。

    鸛先生虛弱爬起身，朝他道出了猜測：

    “或許這篝火會受到你精神狀態的影響。”

    吉蘭一怔。

    他又聽鸛先生嘆了口氣。

    “你的精神出了問題，雪鴞先生。”

    “我的精神……”

    吉蘭慢慢露出痛苦的表情。

    他再次想起了前世的過往，想起了心理醫生的話，想起了對方開的藥，想起了無休止的壓抑和痛苦。

    吉蘭啊的叫了一聲。

    他抱着頭，五指插入頭髮，攥緊，蹲了下來。

    “你們放心！我不會讓火熄滅的！”

    吉蘭擡起眼簾看向三人，咬牙道。

    念頭在這一刻飛速運轉，全力思索着解決方法。

    很快，他便想到了《烙鐵祕錄》中關於“火劍之路”的詳細描述。

    “是了，是了……”

    他眼眸一閃。

    “只要我晉升2階‘基盤’，‘王國’就有了地基，有了地基便能夠穩固烙印……這樣火焰就不會滅了，你們大家也就都有救了！”

    吉蘭暫時對自我的精神狀態毫無辦法，他能想到的，只有直接提高自身在“火劍之路”上的原階，以此解決朋友們的生存問題。

    他不允許十字劍篝火熄滅。

    否則，鸛先生三人必然將會徹底消亡。

    衆人似乎不太能理解吉蘭口中的喃喃自語，關於所謂“王國”與“基盤”的話。但他們能聽出，吉蘭正在努力尋求着解決辦法。

    “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雪鴞。”

    海鷗小姐蒼白着臉，笑道。

    但她很快又流露出擔憂之色，囑咐一句：

    “但請不要急功近利，好嗎？我們都很擔心你。”

    “是啊！雪鴞先生！”

    蠣鷸先生喘着粗氣站起身，露出熟悉的，爽朗的笑。

    “其實說到底……我們本來就死了，沒什麼大不了的，無外乎再死一次罷了，哈哈。能再見你一面也算是幸事，如果實在沒辦法，你別太強求自己了。”

    “或許一切，都已註定。”

    “靈魂本就不該帶着記憶和意識，繼續留存於世啊。”

    他笑着，搖了搖頭。

    “盡力而爲，雪鴞先生。”

    鸛先生摘下帽子，放在胸口，朝吉蘭頷首。

    “小麻雀只剩你了，如果你出了事，她會崩潰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