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暴雨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蘿蔔丸字數:4073更新時間:24/06/27 16:10:07
    吉蘭站在地下墓穴之中,些許光亮從頭頂的洞口灑落。

    他猛然睜眼,身子一晃。

    “咳!!”嘴裏倏地嘔出一口血。

    噔噔!

    吉蘭只覺得腦袋一陣刺痛,不由踉蹌倒退兩步。

    緊接,腿一軟,整個人撲通一聲栽倒在地。

    他趴在地上,鼻孔開始往外冒血,雙眼的漆黑之色也隨之褪去,恢復了深藍。

    只不過,那眼白佈滿血絲,十分駭人。

    使魔薇薇離開了他的身體,搖搖晃晃飛到了面前,貼在了他的臉頰上,焦急喊道:

    “主人?主人!”

    吉蘭原本開始擴散的瞳孔又重新凝聚。

    他模糊的視線聚焦,看清了面前嬌小妖嬈的身影。

    “嗬……”吉蘭掙扎着爬起身,雙手微顫。

    扭頭看向一側。

    那塊沙柏泰的墓碑依舊立在棺木中央。靈視之下,四周充盈的猩紅之氣不減半分,卻沒再繼續往外擴散,而是收攏回了這個坑洞之中。

    “辛苦了,薇薇,去休息吧。”

    吉蘭擡起顫抖的手,滿臉血污地道。

    “薇薇還能繼續幫主人戰鬥!”

    使魔艱難扇動着小翅膀,飛到了吉蘭面前,叉腰道。

    可下一秒,它便失去了力氣,歪倒着從半空墜落。

    所幸吉蘭及時伸手接住。

    “嗚嗚,薇薇真沒用……”小使魔在他掌心哭泣,黑色淚珠順着粉紅臉頰滑落。“讓主人受了這麼重的傷!”

    吉蘭口鼻都是血,長出一口濁氣。

    他從次元空間中取出了那一瓶“惡之砂”,拔開瓶塞,遞到了使魔的面前。

    “吃吧,吃完回戒指休息。”吉蘭嘶啞道。

    他原本打算留着這瓶神祕材料,待以後不時之需,可現在,卻更願意將其作爲獎賞賜給薇薇。

    若不是它相助,自己恐怕難以走到這裏。

    結果可能只會更糟糕。

    “主人……”薇薇停止了啜泣,眼淚從嘴角流出,擡頭看了他一眼。

    在看到吉蘭頷首後,它這才對着瓶口一吸。

    黑色砂礫被無形的氣流捲起,盡皆沒入了薇薇的口中。它面露迷醉之色,旋即恢復了些許力氣,重新飛起。

    “謝謝主人!”

    使魔道謝,一溜煙遁入了藍寶石戒指中。

    吉蘭顫顫巍巍地邁開步子,走到了那上校的屍首處。對方已經被綠火焚燒成灰,地上徒留一片焦炭。

    他彎腰蹲下,在焦炭中翻找幾下,取出了一塊兩個硬幣大小的方形金屬片。

    這金屬片不知由何種材質打造,熔點極高,即便被綠火焚燒過後,也只融化了一角。

    正面銘刻着“約爾丹·雷路”之名,以及“上校,第十黃金部隊”等字樣。

    反面則是入伍日期與部隊編碼。

    這些字由三種語言蝕刻。

    奧威納語、不萊梅語以及斯圖特加特語。

    吉蘭將其收入鍊金口袋,又轉身去到那衛兵的焦炭屍體前。這傢伙上半身被燒得面目全非,卻沒有像上校那般直接化作飛灰,仍留下了遺骸。

    即便這遺骸所剩不多,但依舊能勉強看出個人樣。

    這更加讓吉蘭確定,這衛兵不簡單。

    他彎腰,試着伸手觸碰。

    斑斕彩光頓時乍現,焦屍隨之腐敗坍縮,飄飛。

    “嗯?”吉蘭一怔。

    他原本只打算試試,卻沒想到真能將其腐敗。

    這還是他首次在現實中,成功腐敗某個目標。

    視線一角的彩數“15”一跳,成了“27”。

    這看似改造人的衛兵,給他提供了“12”點神祕能量。

    吉蘭擡手擦了擦口鼻的血,再次掏出一支止血劑,往鎖骨下緣一紮。

    旋即,他將公正手杖作鎬,鑿在洞穴巖壁上借力,幾次騰躍,最終回到了地表。

    吉蘭徑直走到其餘三名衛兵的屍體前,將他們一一腐敗,最終,自己視線一角的彩數積累到了“63”。

    環顧四周。

    空曠的廢品站裏,橫七豎八都是聯邦士兵的屍體,遠處的槍聲接連不斷,想必混亂還未結束。

    他仰頭看了看天色。

    恰在這時,陰沉沉的天幕倏地降下了雨。

    淅淅瀝瀝,雨勢漸大。

    吉蘭淋着雨,嘶啞呢喃:

    “該走了。”

    他撿起自己的呢帽,戴在頭上,搖搖晃晃地遠去。

    漸漸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

    *

    *

    老夏爾靠在樹後,忐忑不安地抽着香菸。

    他來回踱步,又頻頻張望。

    可那張老臉上的失望、緊張和焦慮愈發強烈。

    他停下腳步,瞥了眼身後的車內。看着那躺在後座上蜷縮成一團的可憐女孩,不由嘆了口氣。

    老夏爾並不知道她與少爺的關係,但從少爺的表現來看,應該不簡單。

    說不定,兩人是戀人。

    女孩受到了如此慘烈的傷勢,讓老夏爾都爲之心顫。

    “該死的聯邦……”

    他咒罵一聲。

    看着遠處仍漂浮於城市上空的巨型飛艇,以及隱隱傳來的槍聲,老夏爾焦急地低頭看錶。

    “已經下午三點半了,少爺怎麼還不回來?”

    四點多夜幕便會降臨,老夏爾真不知道該走該留。

    理智告訴他,再不走,恐怕就來不及了。

    可拉蒙老爺對他的信任,以及自己揹負的法漢家族榮譽又讓他覺得,不能丟下少爺跑了。

    就在這兩難的掙扎中,老夏爾忽地擡頭。

    遠遠地,便看到一道人影搖搖晃晃走來。

    “少爺!”

    他連忙丟下菸蒂,快步跑上前去。

    只見金髮青年身上的白襯衫破破爛爛,滿是血跡。髒兮兮的呢帽下,那張臉煞白無比,口鼻處也都是半乾的粘稠鮮血。

    看上去,狀態糟糕。

    “少爺,您還好嗎?我的行李箱裏有紗布和消炎藥,我來爲您包紮……”

    老夏爾連忙說道。

    啪!

    吉蘭一把抓住了對方伸過來想要攙扶自己的手。

    暴雨中,視線模糊。

    仿若世間的一切,都在水霧中扭曲不清。

    他擡起疲倦的眼睛,嘶啞道:

    “不用管我,開車,我們走!”

    老夏爾一怔,張張嘴,最後咬牙點頭。

    “好的,少爺,還請上車。”

    說着,他轉身便走到汽車邊,爲吉蘭打開了車門。

    待吉蘭進了後座,老夏爾這才坐到駕駛席上。

    “少爺,請坐穩。”

    他說着,扭動車鑰匙點火。

    隆隆……

    車身震顫起來。

    老夏爾摁下左手邊的按鈕,這才將懷檔往上一撥,緊接鬆開離合,油門一踩。

    嗚!

    汽油與鯨油電池一同供能,黑色汽車的四個輪胎發力旋轉,從樹後駛出,沿着主幹道朝遠處離去。

    平穩的車上。

    被紗布和風衣包裹的麻雀小姐蹙着眉。

    她顫動着眼皮,艱難睜開眼。

    迷濛間,看到自己身側有個模糊的輪廓。

    是一位渾身帶血的金髮青年。

    對方沾染着血污的蒼白臉上,那雙深藍的眸子正靜靜凝視着自己。

    “雪鴞先生……”

    她乾裂的嘴微張,發出極其難聽的沙啞聲。

    吉蘭一怔。

    麻雀小姐那甜美的聲線不再,讓他一時間恍惚。

    “冷……”她再次說道。

    吉蘭扭頭看了眼窗外,城市的輪廓與豐登河正在遠去,道路一側的樹林飛速劃過。

    冷清陰沉的天色下,狂風暴雨。

    那瓢潑的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點猛烈拍打在車身上,發出噼裏啪啦之聲,水花從敞開的窗口濺射進來。

    冰涼的水汽肆意穿梭在車內。

    唰。

    唰。

    吉蘭搖動車窗,將其關上。然後小心翼翼地抱起了麻雀小姐,將她摟在懷裏。

    “很快就不冷了。”他輕聲道。

    旋即,吉蘭又扭頭朝前方駕駛席的中年人囑咐道:

    “老夏爾,雨大,小心些。”

    正在開車的老夏爾聽到少爺嘶啞低沉的聲音傳來,不由一怔。

    他擡起眼簾,通過後視鏡看到那金髮青年木然的表情,心頭一凜。

    再收回目光看向前方。

    擋風玻璃外的天空。

    夕陽西斜,晴空萬里。

    “好的,少爺,我會小心的。”

    老夏爾深吸口氣,張了張嘴,最後卻沒反駁少爺的話。順手,還將雨刷給打開了。

    雨刷擺動,掃開不存在的雨水。

    汽車遠去,消失在了道路盡頭。

    *

    *

    *

    黑色海洋的未知盡頭。

    一片宛如倒影的,扭曲不定的巨大島嶼上。

    山腰,正有一座詭異至極的雪白色殿堂。

    其九十度橫向立於陡峭的懸壁,卻並未倒塌,反而更像是這樣才合理。

    一位留有卷翹八字鬍,戴着黑色高禮帽與圓框學究眼鏡,身披條紋斗篷,手持黑手杖的胖男人,大步走入了這白色殿堂。

    啪噠,啪噠。

    腳步在空曠的殿堂裏迴盪。

    “克洛絲,拍好了嗎?”他一進來,便開口道。

    在胖男人前方。

    殿堂中央的位置,兩個碩大補光燈下。

    一名金捲髮單馬尾,穿着白色高領束腰蓬蓬裙的優雅女士,正擺弄着一架巨大如馬車的攝影機。

    攝影機對準的,卻是一臺復古的電視機。

    方方正正的黑色電視機,就擺放在一個四腿木桌上,兩者仿若渾然一體,不分彼此,十分和諧。

    而電視屏幕上。

    正有一輛復古汽車消失在道路盡頭,後方是被轟炸的城市羣,濃煙四起。

    “你怎麼來了,大衛館長。”女人微微偏頭,淡淡道。

    “按照‘導演’的意思,我該來了。”

    胖男人沉默了一會,又補充道:

    “時間到了。”

    優雅女人嘆息一聲。

    她自顧自將攝影機內的黑色膠捲盤抽了出來,轉身遞到了胖男人手中。

    “有想好這盤膠捲的名字嗎?”她道。

    “我們沒資格爲其取名,亦沒資格介入這一切。”

    胖男人接過膠捲。

    他又從大衣內襯口袋裏,取出一張便籤,鄭重其事地貼在了膠捲上。

    便籤上,以極其華麗的藍墨色花體字,提前寫好了:

    《閏月司辰與四使徒的相遇》

    “你打算將這盤膠捲,放到你的‘罪證博物館’裏展覽陳列?”

    克洛絲女士語氣平淡地問。

    大衛將膠捲收入大衣裏,摸了摸卷翹的鬍子,道:

    “會放進‘罪證博物館’,但暫時不會展覽陳列。”

    他扭頭看向白色殿堂之外,越過黑色夜幕,視線彷彿落在了島嶼山腳下的一片黑色墓園。

    “第四司歲的信徒已經侵蝕了奧威納聯邦,在‘變與死’的意志下,十一月‘盲將軍’的這個國度,接近崩潰的邊緣,幾乎成了屠宰機器……呵,這些可都是有利的罪證。”

    “伱的事我不管。”

    克洛絲女士轉過身,繼續搗鼓起她的攝影機。

    聲音緩緩傳來:

    “這盤膠捲別被‘惡神’莎黛看到了,以祂好事的性子,多半會寫成著作傳遍整個世界。”

    “我知道,我知道……”

    胖男人擺擺手告辭,杵着黑手杖轉身離去。

    “‘罪證博物館’唯獨謝絕這傢伙參觀。”

    (卷一·囚徒·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