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求情

    人道宮。

    大殿內，李洛與揚眉二人盤坐在蒲團上，相對而坐。

    “說來慚愧，老道今日確有事相求人祖道友！”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揚眉終於開口，面露難色。

    向人祖這一小輩低頭哀求，他的面子上有些掛不住。

    “哦？大仙不妨直言，若是能幫得上忙，我定然不會束手旁觀！”

    李洛聞言，眉頭一挑，嘴上客套的說道。

    心裏卻是想着，還真不出所料，果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只是不知，對方究竟是爲何事而來。

    按理來說，揚眉身爲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古董。

    保命手段一流，底牌無數，輕易不會欠人因果。

    如今，對方竟然求上門來，看來此事定然非同小可。

    “人祖道友可還記得妖族的鯤鵬？”

    遲疑了一下，揚眉終於對李洛說出了此行的目地。

    “鯤鵬？”

    李洛聞言，目露瞭然之色，轉頭看向下方。

    他看到了人族界最中央的聖城所在。

    城門口，立着一具石像，旁邊還立有一塊石碑。

    上面寫着：“鯤鵬，準聖境妖族，因吞吃一百一十三位人族，被人祖鎮壓於此，直至天地破滅！”

    石像極爲高大，其似人形，滿臉陰鬱，雙手背縛，低着頭跪在地上，面向聖城方向。

    似乎從其眼中，能看出一股滔天的不甘之意。

    正是昔日妖族之師，準聖境的鯤鵬。

    如今，萬餘年過去，石像飽經風霜和人族的唾棄，變得古樸了起來。

    李洛能感應得到，鯤鵬的胸膛之中，積蓄了無窮的怒火與悔意。

    怒火卻是因爲，萬餘年時光，四百多萬個日夜流轉，堂堂妖族之師，天下妖族敬仰的準聖境存在。

    成了階下囚不說，還被人祖放到城門口，做成石像，任人羞辱唾棄。

    這麼多年來，從四周來聖城朝聖的族人皆會向其吐上一口唾沫，以唾棄其行爲。

    哪怕是其他種族的人來聖城作客，看到這具石像，亦是對人族心懷敬畏。

    只可惜，被李洛禁錮於此，動彈不得，法力全銷，元神不存，真靈蒙塵，只有一絲意識清醒。

    這些日子以來，鯤鵬的意識清楚地看到了每一個向他唾棄的人族模樣。

    他的心裏，心生了無盡的悔意。

    後悔啊！

    早知道人祖竟然如此牛逼，當年說什麼也不會視人族爲螻蟻！

    那時候，人族不過洪荒萬族中最不起眼的一族罷了。

    若非其出身妖皇聖人女媧親手創造而出，身爲洪荒霸主的巫妖二族都不會將其放在眼裏。

    哪知道，這人族果真是與衆不同，得天獨厚，氣運昌盛。

    悠乎萬餘年，人祖就得以證道混元，遠超洪荒一衆老牌強者。

    不僅如此，此人的性格竟然如此霸道，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昔日他鯤鵬妖師不過吞吃了一些族罷了，就被其鎮壓。

    就連妖皇女媧堂堂天道聖人也保不住他。

    如此大的落差，實在令鯤鵬悔得腸子都青了。

    “道友提及鯤鵬，不知是爲何....”

    回過頭來，看向對面的揚眉，李洛悠悠的問道。

    他心裏隱隱有所猜測，但不是很確定。

    “這劣徒，正是老道昔日隨手佈下的一顆棋子，只是不曾想，他竟然如此不智，得罪了道友，唉！”

    揚眉的臉上露出一絲難堪，感覺有些不好意思。

    畢竟，當年是鯤鵬有錯在先，人祖佔着理，誰也不能說什麼。

    哪怕人祖直接將鯤鵬給殺了，也沒有人會幫他出頭。

    道理道理，道在理前，理在道後。

    何爲道？各人之道罷了！

    簡而言之，誰的力量大，誰就有理！

    人祖身爲混元境，可媲美天道聖人的存在，放眼洪荒亦是無上強者。

    又有誰會爲了區區一個聖人之下的存在，而去得罪人祖呢？

    若人祖只是區區金仙，或是太乙境。

    那鯤鵬別說只是吃了人族百來個族人，就是吃上十萬百萬，也是活該，無人爲他出頭。

    無論是洪荒，還是諸天萬界，本質上都是弱肉強食！

    實力、勢力皆不如人，就算是被人欺壓，又能怪得了誰？

    只不過，鯤鵬畢竟是揚眉早年間佈下的一顆棋子，揚眉不可能真的不管他。

    揚眉想着，這麼多年過去了，人祖的氣也差不多該消了。

    便親自上門，拜訪人祖，向其爲鯤鵬求情。

    “他竟是道友的徒弟？我是真沒想到！”

    李洛眉頭一挑，露出瞭然的神色。

    之前，揚眉提及鯤鵬的時候，他就有所猜測。

    卻不曾想，果然是這樣。

    巫妖量劫，乃是波及到整個洪荒世界的量劫。

    非聖人之下，都有入劫身隕的可能，異常兇險！

    君不見，堂堂天道聖人女媧的兄長，妖族羲皇伏羲也入劫而隕麼？

    在李洛前世的神話傳說中，本次量劫入劫的巫妖二族強者盡皆隕命，唯有鯤鵬是個例外。

    他不僅沒死，還卷跑了帝俊的河圖洛書二寶，回到了北海妖師宮，逍遙自在。

    這是絕無僅有的事！

    他憑什麼能不死？

    憑實力？憑氣運？

    論實力，身懷先天至寶東皇鍾的太一穩居巫妖二族第一的寶座。

    論氣運，妖族二帝，巫族十二祖巫哪個不比他鯤鵬強？

    但神話傳說之中，唯獨他鯤鵬活了下來，並一直活得好好地。

    只不過，後世極少露面，變得低調起來罷了。

    當然，前世是前世，此世是此世。

    得罪了人族，吃了一百多個族人還想逍遙自在？

    怕不是把李洛當成了外強中乾的病貓！

    所以，當揚眉提到鯤鵬之時，李洛就隱隱有所猜測。

    前世的神話傳說之中，鯤鵬之所以能夠逍遙自在，怕是與揚眉脫不了干係。

    如今聽了揚眉的話，還果真是如此。

    鯤鵬竟是揚眉的徒弟，是他暗中佈下的一顆棋子。

    這樣一來，就說得通了！

    “道友提及鯤鵬，可是爲他求情來着？”

    沉吟了一下，李洛看着面露難色的揚眉，出聲問道。

    雖然對方沒有說出口，但李洛能感覺得到，他就是這個意思。

    只不過，對方有些糾結，不好意思提出來罷了。

    索性，李洛就直接將此事擺明了談。

    如果揚眉能付出一些代價，那放了鯤鵬也不是不可以。

    區區一個半廢的準聖，還不被李洛放在眼裏。

    因爲李洛相信，被鎮壓在聖城萬餘年，鯤鵬的心裏絕對留下了陰影。

    想要擺脫這道心理陰影，可不是那麼簡單。

    就算不廢，以後也沒什麼出息！

    李洛自信，能鎮壓對方一次，就能鎮壓無次數。

    “不錯，老道正有此意，只是不好怎麼開口，唉！”

    揚眉聞言，神色間輕鬆了許多。

    “不曾想，他得罪了人祖道友，老道之過也！”

    他正了正神色，俯身向李洛一拜道：“老道在這裏代劣徒向道友道歉，還請道友勿要責怪！”

    “道友言重了！”

    李洛拂袖一甩，讓了開來，並未受禮。

    “我人族雖然勢單力薄，但也不是誰想欺就欺的小角色！”

    “先前鯤鵬欺我人族，我若不施以懲戒，我人族何以在洪荒立足？”

    “道友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看着對面的揚眉，李洛義正言辭的說道。

    若是受了揚眉一禮，那就相當於前事一筆勾消。

    李洛當然不會輕易接受。

    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說好了要鎮壓鯤鵬到世界盡頭，又豈能輕易放過他？

    不付出一些代價，就想輕描淡寫的讓自己放過鯤鵬？

    想屁吃呢！

    “道友所言甚是！”

    揚眉聞言，不得不點頭同意李洛的說法。

    同時他知道，如果不付出一些代價，今天是休想帶走鯤鵬了。

    “劣徒不堪重用，性格偏激，得罪了道友，老道向道友道歉！”

    “按理來說，老道不應該提這樣的要求！”

    沉默了一會兒，揚眉接着說道：“但老道現在需要一個這樣的棋子！”

    “嗯...老道身無長物，也沒有什麼法寶，倒是無法賠償道友！”

    看着李洛，揚眉面露難色，誠懇的說道：“如果人祖道友有什麼要求，請儘管提！”

    他精通空間大道，對法寶無愛，與人對敵也從不用法寶。

    所以，哪怕是想要以法寶來賠償，也拿不出來。

    “道友想要帶走鯤鵬，也不是不可以！”

    李洛聞言，神色一動，想了想，開口說道：“不過，道友需得答應我三個條件才行！”

    “道友請講！”

    揚眉雙眼一亮，連忙回道。

    只要有得談，那就不怕。

    怕就怕根本沒得談。

    “第一，我不想再在洪荒之中看到鯤鵬，哪怕是放了他，以後他也不許再在洪荒之中出現！”

    心裏琢磨了一下，李洛想出幾個條件，豎起一根手指頭，說道。

    “第二，鯤鵬須得向大道立誓，以後永生永世不得與我人族爲敵，若有違誓，形神俱滅！”

    “第三，道友欠我人族一個人情，日後我人族若有事找到道友，道友需得無條件幫我人族一次！”

    “只要道友答應我這三個條件，便可將鯤鵬帶走！”

    “道友可以好好考慮一下，是否要答應？”

    說完之後，李洛便停下不言，等待對方的答覆。

    權衡了一下利弊，李洛還是決定給揚眉一個面子，放了鯤鵬。

    繼續關着鯤鵬，作用已經不大了。

    但若是因此而得罪了一位與自己境界相等的混元境強者，實爲不智。

    當然，若是能將揚眉拉上人族的戰車，站在人族的同一戰線，也是很划算的買賣。

    現在，關鍵就看揚眉怎麼想了！

    “好，人祖道友的條件，老道答應了！”

    揚眉沉吟了良久，權衡了一番利弊，還是決定答應下來。

    身爲活了無數年的老古董，他很看好人祖的未來。

    與對方結下因果，於未來有百利而無一害。

    何樂而不爲？

    “如此，道友向大道起誓吧！”

    見對方答應，李洛挑了挑眉。

    看來這老道很果斷嘛，只是考慮了一會兒就答應了。

    “大道在上，吾揚眉與人道之主人祖道友達成交易，只要人祖道友放了鯤鵬，吾欠人祖道友一個人情，日後人族若有事找吾，老道無條件幫人族一次！”

    揚眉點了點頭，鄭重的立誓道：“並且，鯤鵬須得立誓，永生永世不得與人族爲敵，離開洪荒之後，永遠不再回來！”

    “若違此誓，定叫老道形神俱滅，永世不超生！”

    “咚！”

    揚眉話音一落，冥冥中響起了一道沉悶的響聲。

    卻是大道有感，響應了一聲，算是應下了他的誓言。

    無論是洪荒世界，還是諸天萬界之中，只要修士達到了大羅之境，便不再是普通的修行者。

    若是普通的金仙或是太乙向大道起誓，或許大道鳥都不鳥你。

    但大羅甚至是混元境的存在，向大道起誓，那就不一樣了。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是絕對收不回來的。

    “既如此，道友便將鯤鵬帶走吧！”

    李洛見狀，揮袖間將跪於聖城門口的鯤鵬帶了過來。

    “嗯...”

    鯤鵬睜開了眼睛，眼底深處還有些疑惑。

    他的記憶還停留在萬餘年前，當初人祖證道混元境時。

    那會兒，他跟隨洪荒衆多大能一起，前往混沌之中觀看人祖開闢道場。

    只不過，他沒想到的是，人祖竟然會翻舊賬，直接出手將他鎮壓。

    然後，他的意識就沉入了黑暗之中，也不知道外界過去了多久。

    這個時候，眼前突然出現了光明，還不等鯤鵬瞭解到發生什麼事。

    下一刻，他的元神恢復正常，法力也恢復了，與外界的那絲意識融合，得到了萬餘年來的記憶。

    “啊...”

    鯤鵬哀嚎了一聲，滿臉的怨毒與悔意。

    他已經融合了那絲意識，得知這些年來發生的點點滴滴。

    被人祖鎮壓在人族聖城門口，以供來往的人族唾棄。

    他，堂堂妖師，準聖境的存在，竟然成了人祖殺雞儆猴時的那只雞！

    這一刻，他無比的怨毒！

    他恨，他悔！

    然而，當回過神來，再一看場中端坐着的兩道身影時，卻是將這些所有的情緒都收斂了起來。

    這座大殿，雲頂檀木作樑，仙晶玉璧爲燈，萬年珍珠爲簾幕，先天庚金爲柱，風起雲動，令人如墜雲山幻海般。

    其中，盤坐着兩道身影，其身形朦朧而又神聖，令人看不清面容，也感知不到氣息。

    但一見之下，卻讓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之情，不敢有絲毫輕舉妄動，以免褻瀆神聖。

    鯤鵬知道，這是兩位混元境，或者說天道聖人境的無上存在。

    俗話說的好，聖人之下皆螻蟻。

    若是被對方針對，那可真是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道友，鯤鵬就交給你了！”

    高臺上，李洛伸手將鯤鵬捉來之後，對一旁的揚眉說道。

    卻是看也不看下方的鯤鵬一眼。

    “啊，是人祖！”

    聽到上方的聲音，鯤鵬心神一動，立即聽出了出聲之人的身份。

    正是那將他鎮壓了一萬餘年的人族首領，人道之主，人祖！

    他連忙低下頭去，將所有的負面情緒都深埋在心底，不敢顯露出分毫。

    只不過，鯤鵬的心裏又生出了一個疑問，與人祖坐在一起的人是誰？

    能與人祖平起平坐，看樣子關係還算不錯。

    這個人，會是誰呢?

    “麻煩道友了！”

    揚眉點了點頭，眼底露出一絲釋然。

    “鯤鵬，你可還記得老道？”

    轉頭看着下方的鯤鵬，揚眉悠悠的問道。

    “轟！”

    好似一道滾滾天雷般從天而降，劈開了鯤鵬腦海中的重重迷霧。

    這一刻，他的心神好似被拉回到了無數年前。

    究竟是一個量劫還是兩個量劫之前，多少年了，鯤鵬已經忘記了。

    他只記得，那會兒他還是北海之中的一隻鯤，剛剛生出靈智。

    對於外界，充滿了好奇。

    每天自由自在的遨遊於海中，無憂無慮，不知道有多快活。

    後來，慢慢的領悟了修行之法，懵懵懂懂的吸收天地靈氣，強化自身。

    又是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年，鯤鵬終於化形了。

    只不過，他的化形天劫有點兒不一樣。

    天雷陣陣無止境也！

    在那無窮的天雷下，鯤鵬當即重傷垂死，眼看就要亡命於化形劫之下。

    卻見得有一位仙氣飄渺的老神仙降臨了。

    對方輕描淡寫的，就將那化形天劫擊碎，令鯤鵬輕易渡過了化形天劫。

    而後，還不待鯤鵬感謝，那位老神仙留了一門法訣飄然而去。

    這是一門大道真言，字字珠璣，句句真理。

    得了大道真言之後，鯤鵬順利的化形了。

    只不過，他的化形，與其他生靈不一樣。

    他的化形，與其說是化形，不如說是進化。

    由鯤狀態，進化成鵬狀態。

    所謂‘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裏；假令風歇時下來，猶能簸卻滄溟水。’

    由海底遨遊的魚類，進化成了天空中翱翔的鳥類。

    不僅如此，他還可以在這兩種狀態下，自由切換形態，或鯤或鵬！

    得了老神仙傳承之後，鯤鵬就好似開了掛一般，境界是蹭蹭蹭地往上漲。

    很快，他就成長爲一方霸主，洪荒聞名的存在。

    後面的事，就不用多說了。

    加入妖族，成爲妖師...

    直至如今。

    此時，聽到揚眉的聲音，鯤鵬立馬就想了起來，對方便是當年救他一命的那位老神仙。

    “弟子鯤鵬，拜見老神仙！”

    想到這裏，鯤鵬哪裏還有遲疑，直接跪了下去，行大禮參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