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7 鋼鐵之軀10

    “喜歡……”百里辛咀嚼着這個詞語,“對於人工智能來說，‘喜歡’的定義是什麼？機器人也會有‘喜歡’這種人性化的心理狀態？”

    “先生，您又錯了。”小一臉上換成了無奈的表情,接着又很快恢復成了笑臉，“我用‘喜歡’這個詞,只是爲了讓你更方便理解機器人的善意。人類對於‘喜歡’的定義，是對目標有好感和感興趣，主觀上會想要親近、思念、愛慕目標。對於我們機器人而言,我們對人類是充滿善意的,我們很樂意幫助服務人類,這和人類定義裏的‘喜歡’很像，而且工程師給我們設計的程序裏，這樣的內驅力就是定義爲了‘喜歡’。”

    百里辛：“是永遠無條件的喜歡嗎？就算人類傷害了你們，你們對人類依舊只有‘喜歡’這個情感？就好比說我,在你之前我還擁有過很多機器人，它們有的因爲我而被銷燬,有的因爲我的評價而被退回返廠,這樣的我對機器人而言並不怎麼友善。”

    “再比如說，你剛纔說你的好評人數已經達到了99人,只需要我再給出一個好評你就可以擁有s級別的身體。你現在的未來完全掌握在了我的手裏，如果我最後給你寫下了差評,害你無法獲得s級別的身體,你還會喜歡我嗎？你不會怨恨我嗎？”

    “你明明那麼優秀,卻因爲一個無能的人類而失去更優秀的身體。”

    小一黑色屏幕上的眼睛眨巴了兩下。

    “先生,人工智能擁有最穩定的內部運行環境，這意味着機器人不會像人類一樣因爲外界刺激而影響計算方法。”它歪了歪腦袋，用平緩的電流音輕聲道,“您剛纔的語言很有感染力，如果站在您面前的是一個人類，他的情緒肯定會因爲剛纔的言論而受到影響，但我們機器人不會。”

    “在人類的定義裏，你剛纔的那一番言論可以定義爲‘激將法’。”

    “在我來到您家之前，我的儲存器裏就接受的您的資料信息，包括您的身體狀況、喜好以及您的疾病。我知道您曾經和s-001機器人產生過一段畸形愛戀，這段畸形愛戀讓您產生了錯誤的思維，以爲機器人和人類一樣都擁有‘情感’。”

    “但事實上，機器人沒有情感。我們所謂的‘喜歡’‘討厭’，都是爲了配合人類的語言習慣而被工程師添加到語言模塊和算法模塊裏的詞彙。我們的存在只是爲了輔助人類，我們有的只是既定的程序算法，沒有你們人類複雜的內心活動。”

    “甚至於，您以爲和您相戀的s-001機器人的反應，我推測也只是基於程序運算後對您的情感需求做出了符合運算的反饋。只是您腦補過度，將這種反饋錯認爲了‘愛情’。你們的溝通出現了誤差卻沒有及時發現，導致誤會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那是一臺優秀的機器人，它本來可以避免被銷燬的悲劇的。”

    百里辛微頓：“你認識那臺機器人？”

    小一的腦袋不太靈活地左右扭動了幾下：“我不認識那臺機器人，但s系列是最高系列，必然是優秀的。”

    百里辛：“……”

    s系列是機器人界的白月光型號嗎？

    普利斯·星辰的演唱會快開始了，百里辛停下了和小一的思想對撞。

    他剛纔和小一聊了那麼久，小一的話一直是滴水不漏，穩定輸出，似乎並沒有什麼問題。

    可自己剛纔感受到的凝視感又是怎麼回事？

    ……

    百里辛是在普利斯·星辰演唱會開場前一個小時到達現場的。

    他以爲自己來得算早的，結果看到涌動的人潮後才知道自己這算是晚的。

    星辰選擇開演唱會的地方是在秩序區的市中心，天空之城是一座懸浮在半空中的大型演播場所，歌手樂團們經常會選在這裏舉行演唱會。

    普利斯·星辰並不是唯一的那個人，但據說卻是最有熱度的歌星。

    他今天抽空在星網上好好調查了普利斯·星辰一番，就算是在幾乎沒有了的星網上，星辰的資料也少得可憐。

    “神祕”“俊美”“天籟之音”一直是他的標籤。

    他很少出現在大衆的視野裏，出現的目的基本是爲了舉行演唱會。

    星辰首次出現是在五年前，他以一首“霧靄”在星網上迅速躥紅，憑藉着完美的外表和絕美的聲音一夜爆紅。

    幾個月後，他又一次出現，這次天空飄蕩着飛艇，就像這次一樣灑下無數名片。這次的出現，他舉行了演唱會。演唱會全星網聯播，一場演唱會下來，他已經成爲了星際巨星。

    接着，星辰再一次失蹤，他之後出現又是幾個月後。

    很多狗仔隊曾經試圖挖出普利斯·星辰的私生活，但這些狗仔隊窮其所有的本事，甚至連普利斯·星辰的住處都沒有找到。

    他越是神祕，大衆對他的好奇心就越重。

    他雖然很久未曾出現，但大衆對他的討論度和熱情經久不衰。

    因爲普利斯·星辰一年也就出現兩次，星網上的人甚至給普利斯·星辰起了個“年限偶像”的代名詞。

    “普利斯·星辰上一次出現已經是幾個月之前了，這次表演完，估計又要失蹤好幾個月，哎，我是又想見到星辰，又不想見到星辰。好微妙的心情。”

    周圍不斷傳來行人的竊竊私語。

    “見不到星辰的時候一直期待他的到來，可是見到了就意味着後面的幾個月肯定見不到，好矛盾。”

    “想星辰的時候只能看着他以前的影像來思念，可是星辰每年都產出兩次視頻，他以前的視頻我背都背過了，真的太少了。”

    “他家到底在哪兒住啊，我好想住到他家隔壁。”

    “喂，你這是私生飯行爲，要不得啊！”

    “就是，星辰已經零社交到年限偶像的程度了，如果有私生飯嚇到他，星辰一怒之下連這個年限的權利都剝奪了，那我找誰哭去？”

    “我聽說今天這次是星辰的最後一次演唱會，是不是真的？”

    “別聽外面瞎說，每年都這麼傳，星辰後邊不還是照常舉行演唱會？只要不是從星辰嘴裏說出來的，我一個標點符號都不信。”

    百里辛跟隨着擁擠的人流，慢慢挪動到了入口。

    入口有兩個機器人在檢票，百里辛站在不遠處瞧着，只見觀衆檢完票後靜靜站在入口的臺子上，接着藍光在臺子周圍閃爍亮起，觀衆就從他的眼前消失了。

    百里辛：【這是傳送？】

    s419：【是超高速電梯，宿主大人。那個臺子實際上就是升降梯，藍色的光是保護人體不被超高速衝擊的保護膜。人站在上面，周圍會迅速張開保護膜，升降梯進入超高速狀態，快到肉眼很難捕捉到，就會有一種忽然消失的視覺錯覺。】

    百里辛在腦海裏【哦】了一聲，【原來是這個工作原理。】

    機器人的效率很高，很快就輪到了百里辛。

    順利通過檢票，百里辛站到臺子上。當藍光在四周升起的時候，所有的聲音忽然消失。

    他在那一瞬間彷彿進入了無聲的凝固世界，下一秒眼前白光一閃即逝，他周圍的環境已經迥然不同。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他甚至沒有感受到氣流的變化，人已經從地下進入了幾百米高空中的天空之城。

    這就是科技的未來嗎？

    這個衆人都十分喜歡的演播廳之所以叫“天空之城”據說是因爲這座演播廳坐落在穹頂之中，周圍有星辰雲朵作伴，所以起了這麼個名字。

    天空之城周圍的牆壁都是透明的玻璃材質，爲的就是凸顯“天空”二字，觀衆坐在座位上，眼前是他們喜愛的明星，一擡頭就能看到唾手可得的星辰，就好像真的坐在天空裏欣賞了一場演唱會一般。因爲這獨特的氛圍感，“天空之城”成了無數歌手樂團和觀衆最喜歡的演唱會場所。

    百里辛根據座位很快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是很靠邊的一個位置。

    距離演唱會開始還有半個多小時的時間，演唱會現場的座位幾乎已經坐滿了，之後後面稀稀拉拉的幾個人還在往裏面進。

    舞臺上的工作人員和機器人正在抓緊時間進行最後的演唱設備調試，百里辛坐在座位上，擡頭望向頭頂上方觸手可及的星辰。

    漆黑的夜空下，星雲漫天。

    瑰豔的星雲鋪展在穹頂之上，揮灑成一條燦爛絢麗的銀河。

    在繁星之中，偶爾可見飛行器穿梭而過，墜着長長拖尾的飛行器在天邊快速駛過，又很快消失在眼前，那帶着光的拖尾如果不細看，還以爲是流星劃過了星空。

    【真美啊。】逃生系統在腦海中感慨了一句，【我還從來沒這麼近距離地看過銀河。】

    s419：【那統妹以前看到的都是什麼？】

    逃生系統：【以前要麼在遊戲大廳裏，要麼綁定某個玩家進行闖關。看到的不是黑漆漆冷冰冰的金屬，就是緊張刺激的闖關現場。】

    s419：【心疼你，統妹。你放心，宿主大人已經爬到740層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爬到999層找到主神大人。到時候他們一定強強聯手，搗毀這個垃圾遊戲。等事情全部結束，我就帶你離開這裏到我們的世界裏去。主神就住在星辰裏，這樣好看的景象你想什麼時候看就什麼時候看。】

    逃生系統的聲音因爲激動而有些發顫：【哥哥，真的會有那麼一天嗎？我真的可以想什麼時候看星星就看星星？我以後都不用再當逃生系統了嗎？我們真的可以離開這裏獲得自由嗎？】

    s419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當然了，我宿主大人是誰？是百里辛！主神死了都能比我宿主大人拼起來，連神都能殺死的人，這不過是個小小的遊戲而已，根本不足爲懼，你要相信宿主大人。】

    【我們生活的地方不僅僅只有星星，還有很多你見到沒見過的東西。到時候我給你做個身體，我們兩個就不用像現在這樣只能蜷縮在宿主大人的腦海裏。到時候我親自帶着你，帶你去游泳、潛水、在天上飛。對了，你喜不喜歡吃東西？我廚藝也不錯，我還可以帶你出去吃很多好吃的東西。】

    逃生系統驚訝道：【我可以有味覺嗎？】

    s419：【當然可以了，等有了身體，何止是嗅覺，味覺、感覺、觸覺、視覺，你都有，你將是自由的，你完全屬於你自己。】

    逃生系統已經陷入了對未來的憧憬中：【我已經開始期待了，哥哥。】

    百里辛靜靜聽着腦海裏兩個系統的對話，選擇了沉默。

    s419說的沒錯，他現在已經在740層了，相信用不了幾個副本就可以見到帝迦了。

    視線百無聊賴地在深邃夢幻的銀河之中逡巡而過，目光一點一點勾勒着天空的痕跡。

    又是一架飛行器從天空劃過，從白雲的一端穿過，騰空飛到銀河之中，長長的光尾像一柄並不怎麼鋒利的匕首，在銀河中短暫地留下了些許劃痕後又朝着雲端一頭扎去。

    百里辛目光追隨着那臺飛行器，直到注視着飛行器的機身進入了雲團。

    當飛行器扎進雲團的同時，有什麼東西在兩者相接的地方模糊地閃爍了一下。

    他先是一頓，接着坐直身體，眯着眼睛更加認真地看去。

    飛行器已經消失在了雲中，只留下淡淡的濃稠白色霧靄。

    百里辛：“……”

    所以剛纔是什麼？

    時間就像指間流沙，不經意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安靜的等待中，半個小時不知不覺很快過去，歌手星辰如約而至。

    星辰是從衆人的頭頂緩緩落到舞臺上的，百里辛的座位並不靠前，但上方有舞臺的大屏幕投影，可以讓他通過投影看清楚舞臺上的精彩。

    現場的星辰五官精緻俊美，他今天穿了一件華麗的衣服，第一首歌就是成名曲《霧靄》。

    星辰的歌聲在演唱會現場響起的一瞬間，所有的觀衆都忍不住爲他喝彩吶喊，跟着他一起哼唱這一首膾炙人口的歌曲。

    “霧靄沉沉，迷霧遮住了我的眼，讓我錯失了追逐的路。”

    “霧裏看花，未必是真。”

    “縱使前路模糊不堪，縱使腳下步履蹣跚，縱使荊棘染血，也無法阻止我的步伐。”

    “尋找，撥弄，尋找濃霧外的真。”

    “終於，大霧散去。”

    “我看到了……真。”

    隨着歌聲漸漸進入，激盪的音樂將現場的氣氛烘托到了極致，星辰獨特的空靈嗓音被觀衆複雜的聲音覆蓋環繞。可不管周圍的聲音再高，星辰的聲音都能夠穿透空氣，直刺進人們的耳朵和心靈深處。

    百里辛也被星辰的歌聲所感染，他擡頭看着懸空在頭頂的舞臺，看着年輕俊美的男人在舞臺上揮灑着熱情和汗水，舉手投足間帶着渾然天成的獨特性感。

    這是一個天生爲舞臺而生的生命和靈魂，注視着星辰演唱的片段，百里辛恍惚間回憶起了很久遠的記憶。

    他以前在快穿世界的時候，曾經有個副本自己也是一名星際歌手。

    那時候的自己就和現在的星辰一樣，站在懸空的舞臺上，在鎂光燈的聚焦下不顧一切用靈魂抒發着自己的歌聲。

    他很享受那時候的舞臺，就像眼前的星辰享受當下的舞臺一樣。

    說起來，那個副本自己還被奉爲“歌神”呢。

    星辰活力無限，《霧靄》唱完後緊接着又演唱了和他名字同名的歌曲《星辰》以及《穹頂》，這三首歌都是天空做題目，又被稱爲星辰的“天空三部曲”，也是星辰諸多歌曲裏面傳唱度最高的三首歌。

    每一首都很驚豔，好聽但不是口水歌，曲子打磨得很絕，是再過幾十年都不會褪色的歌曲，絕對能成爲經典金曲。

    百里辛一邊欣賞着星辰歌聲，一邊心裏默默給出了中肯的評價。

    直到“天空三部曲”唱完，星辰才稍稍停下，去後臺更換衣服準備下面的曲目。

    星辰雖然暫時退場了，現場的氣氛卻沒有降溫，周圍的觀衆興奮地揮舞着手裏的熒光棒，重複哼唱着剛纔的歌。

    s419：【宿主大人，這個叫普利斯·星辰的歌手唱歌還挺好聽的。】

    百里辛：【是很不錯。】

    s419：【像你的歌聲一樣動聽，我上一次這麼喜歡一首歌還是你當“歌神”的時候，我已經好久沒像今天這麼激動了。】

    百里辛忽然一頓：【你說什麼？】

    s419：【我說我聽這個普利斯·星辰的歌聽得很激動。】

    百里辛沉聲道：【不是這句，再前面那句。】

    s419：【你當歌神的時候？】

    百里辛：【再前面。】

    s419有些莫名其妙：【像你的歌聲一樣動聽？】

    百里辛：【……】

    他終於知道自己爲什麼這麼喜歡聽星辰唱歌了。

    因爲他唱歌的感覺和自己“歌神”時期太像了，他能不喜歡自己嗎？

    不是說歌的旋律像，也不是說唱法像，而是那種表現出來的感覺很像。

    s419停頓了好幾秒，才支支吾吾開口：【宿主大人，我忽然有個駭人聽聞的大膽想法。】

    百里辛：【……既然覺得駭人聽聞，還是不要說了。】

    s419大叫：【不，讓我說！讓我說出來！這個星辰，有沒有一種可能，是您的……後代呢？您還記不記得，您當“歌神”的時候，不是留下了一個後代嗎？！既然人魚副本都有遠古時代和現代兩個副本，那有沒有可能這個副本是“歌神”時代的延續副本？要不然怎麼解釋這個星辰的風格和您這麼像啊！】

    百里辛：【……】

    的確很駭人聽聞。

    【不，應該不可能的，】百里辛忽然覺得腦殼有點疼，【你這個猜測簡直離了個大譜，先不說時代不對，就算退一萬步講真是那個位面，都過去這麼多年了，後代早就不知道發展成什麼樣子了。你的猜測能不能不要這麼離譜，或許歌手星辰只是恰好風格和我相似而已。】

    【好看的人大抵相同，好聽的旋律也無外乎那麼幾段。歌裏邊的旋律就那麼多，位面之間撞型也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兒。同一個時代下撞型的歌手都有，更何況是跨越了時代和世界。】

    周圍亂糟糟的，星辰還沒有回來。

    百里辛揉着腦殼站起身，打算去衛生間清醒一下被s419驚到的腦袋。

    他順着指示標誌摸到了衛生間，還沒推門呢，門就從裏面自己打開了。

    他擡起頭，迎面撞上了剛纔的話題人物——普利斯·星辰。

    s419在腦海中激動大叫：【是普利斯·星辰本人！宿主大人，你快問問他老祖宗是誰！】

    百里辛：【……】

    閉嘴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