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9 馴化20

類別:科幻靈異 作者:牧白字數:9582更新時間:24/06/27 16:07:23
    “你昨晚該不會一晚沒睡吧?”世子“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有什麼東西忽然從他的身上滑下。

    他低頭一看,是自己的外衣。

    桌子上擺放的燭火早就熄滅了,不過不是自己燃燒沒了,而是被人吹沒了。

    上半截燃燒乾淨,下半截還完好無損地立在燈架上。

    世子茫然地看向房間中唯二的青年:“衣服是你給我披上的?”

    百里辛朝他掃了一眼:“不是。”

    “它自己長腿跑上去的。”

    世子:“……”

    騙鬼啊,我又不是三歲小孩!

    “那這蠟燭,也是你吹滅的?”

    百里辛又搖了搖頭:“也不是,它們很懂事,看到你睡着了,怕吵到你的眼睛,自己滅了。”

    世子:“……”

    來人!把這個膽敢把我當傻子的刁民拖出去!

    深吸一口氣,壓下了火氣,世子的目光最終落到了成堆的書上,“這些書,該不會是你一晚上看的吧?”

    這麼厲害?難道是神人?

    百里辛挑了挑眉,“你覺得可能嗎?”

    世子第三次啞口無言。

    他臉皺起來,一臉鬱悶地盯着房間裏的青年,忽然有一種無計可施的感覺。

    父王請來的這個男人,和以前其他人都不一樣。

    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他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百里辛伸了個懶腰,將書重新一本一本擺在書架上,“世子殿下,已經辰時了,草民還要去衙門,就先告辭了。”

    說着,也不等世子說句“好的”就直接推門離開,那模樣好像多一刻都不願意待在這裏。

    世子推開窗戶,瞠目結舌地看着那人帶風的背影。

    這次這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以前那些先生,恨不得天天泡在他家裏、站在他面前,天天給他講大道理,生怕怠慢了自己,少從父王手裏拿錢。

    可這個青年,卻恨不得趕緊從他家逃出去。

    這是有多大委屈啊。

    自己有這麼招人嫌棄嗎?

    世子抿了抿脣,低聲喃喃自語:“你想留下,我偏要趕你走。你想走?我偏要讓你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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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播間。

    【這就是反向輸出?我去,我t到了。】

    【可是,辛神是怎麼發現的?】

    【應該他看的那些書吧,當時鏡頭切過去給了他一個特寫,我看到那本書上的字跡很多。但世子是什麼人物,肯定不可能用別人用的書。所以說,那本書從一開始就是世子的。之所以有那麼多字跡,肯定是那些教書先生留下的。教書先生就算自己走,也不會這麼頻繁地離開,所以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世子將人統統趕走了!】

    【哇,原來是這樣,辛神好聰明。能夠破譯辛神推理的你也好聰明!yyds!】

    【嘿嘿,過獎過獎,說到底,還是全靠同行襯托。】

    【???喲,姐姐的意思是說我們蠢嘍。是,姐姐聰明,姐姐長了八百個心眼子,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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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辛在去衙門的路上時,打開了任務面板。

    【任務副本[鎮妖],單人副本,玩家人數1人,目前存活人數1人。】

    【任務一:十天十夜(目前已進行四天四夜)】

    【任務二:找到殺害這些鎮民的兇手,並將其擊殺。】

    現在已經到了第五天。

    早晨的青城鎮,被一片生機勃勃籠罩。

    路兩邊的小商販的叫賣身此起彼伏,來來往往的行人說話聲充斥着這片街道。

    百里辛將自己融入進繁忙的清晨中,默默走着。

    忽然他看到了是一個熟悉的人影,快走兩步追了上去:“老闆娘?”

    那是一名女子,身後揹着一個包袱,正準備向城外走。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賭坊裏的那位老闆娘。

    被人喊了一聲,她詫異地擡起頭,“是你?”

    百里辛打量着女人的裝束:“你要出城?”

    “你會猜不到我要出城嗎?”老闆娘惡狠狠瞪了百里辛一眼,“要不是因爲和你的賭約,我會出城嗎?你還再問一次,是不是故意給我難堪?”

    “怎麼就你自己,”百里辛環顧四周:“你的那些手下呢?”

    “夫妻都大難臨頭各自飛,更何況是主僕。”女人先是義憤填膺,接着又長嘆一聲,“我欠了這麼多的錢,他們見跟着我發不了什麼財,早就跑了。”

    “所以你現在是要自己上路?”百里辛並不在意女人話語中的苛責,繼續問道。

    老闆娘翻了個白眼:“不然呢,我現在身無分文,難道還能僱一支鏢隊護送我不成。”

    她恨。

    在京城拼死拼活幹了那麼多年,好不容易攢了些錢,回老家來過舒服日子。

    結果舒服日子沒過多久,不僅把所有的家底全部搭進去,還賠了這麼多錢。

    她悔。

    早知如此,就不該招惹這個扮豬吃老虎的青年,更不該在賭場出什麼老千。

    從京城離開的時候,她明明下定決心,金盆洗手後就不幹這一行了。

    結果來到青城鎮後先是沒過多久就手癢了,接着又發現這裏的賭坊生意沒有興起,自己可以蓋起來打撈一筆。

    本來只是想賺點錢的,結果賭坊開起來之後就越老越多,徹底收不住手裏。

    想想自己的這幾年,老闆娘也會半夜驚坐而起。

    以前她玩骰子,是爲了練就出神入化的技術。

    怎麼不知不覺間,就越陷越深了呢?

    “這倒是個好主意。”

    青年的聲音拉回了自己的思緒,老闆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什麼好主意?”

    百里辛:“老闆娘,你隨我來一下。”

    老闆娘不知道百里辛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但反正她現在一窮二白,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她現在一無所有了,還會怕遇到什麼危險嗎?

    咬咬牙,老闆娘也不問要去哪兒,直接跟在了百里辛的身後。

    百里辛先是進了錢莊,老闆娘並沒有進去,只是在外面等着。

    沒過一會兒百里辛就走了出來。

    接着他又帶着老闆娘去了鏢局,也就是百里辛進去,老闆娘自己在等着。

    大約一盞茶的時間,一羣人忽然從鏢局中蜂擁而出,這些人羣中間,是衆星拱月一般的百里辛。

    看到來勢洶洶的鏢局人,老闆娘警惕地後退了兩步,抱緊自己的包袱厲聲道:“你們想幹什麼?!這可是青天白日,在大庭廣衆之下!”

    幹什麼?!

    把她的賭坊搶走還不算,還打算找人揍她?

    好你個百里辛,果然是個記仇的僞君子!

    鏢局的人走到老闆娘面前才停下,就在老闆娘已經做好了必死準備時,對面的人忽然朝着她行了一禮,“娘子好,接下來的一路,我正威鏢局會負責您的安全,娘子儘管放心。”

    老闆娘愣了愣,詫異地看向百里辛。

    百里辛:“這羣人是我幫你請的鏢師,外面偶有山匪出沒,你一個弱女子上路會很危險。我已經和他們說好了,由他們在你身邊時刻保護。”

    “另外這些錢你拿着,”百里辛說着從袖子裏掏出了十幾片金葉子和一堆碎銀子以及幾張銀票,“要去掀賭場,怎麼能沒有本金。你就當這個是我先借給你的。等你賺到錢了,再還給我。”

    老闆娘接過錢後愣了愣,接着才像反應過來什麼,趕緊將銀票和錢財藏進了衣服裏,貼身保管。

    財不外露,這是處世之道。

    將錢財收好,老闆娘眼神複雜地看向百里辛:“你爲什麼要給我這些?”

    “我和你的約定可是400家賭場,你如果就這麼出去,說不定一家賭場都沒關,你自己先沒了。我怎麼能容忍這一點?”

    “而且你也不用太感動,我給你的這些錢,還有請鏢師的這些錢,其實原本就是你的錢。”

    老闆娘:“……”

    老孃才沒有感動!

    你給老孃等着,等老孃完成了約定,一定讓回來找你算賬!

    目送着鏢局護送着老闆娘出城,百里辛才轉身離開。

    他的本意是讓老闆娘改邪歸正,而不是逼她去送死。

    她自己上路,幾乎和送死無異。

    百里辛散着步來到了衙門,還沒進門,就聽到裏面鬧哄哄的。

    他走到門後朝裏面掃了一眼,發現在捕快裏面站着一個有些陌生又看起來有些面善的青年。

    在腦海的記憶裏翻找了一會兒,他很快想起了青年是誰。

    這不就是張彪那個弟弟嗎?

    他怎麼來了?

    “小林,好久沒來衙門了啊,今天怎麼來了?”

    “是啊小林,好久沒見你了,我正想你呢,你就來了。”

    “小林啊,就等你來了!”

    捕快們顯然都認識張彪的弟弟,熟絡地和他打着招呼。

    張彪弟弟笑容陽關,他手裏還提着一個籃子,“各位大哥,我來還能爲了什麼。我哥已經兩天沒回家了,我娘讓我來看看我哥。我娘擔心我哥會累壞了,特意做了些烙餅,讓我給哥送過來。”

    “嘿,我們可太羨慕老大了,有一個這麼懂事聰慧的弟弟,還有一個溫柔賢惠的母親。不像我老孃,回到家後只知道扯我耳朵。”

    “哈哈哈,那是你耳部,不扯耳朵聽不清。”“你才耳背,你們全家都耳背。”

    捕快們打鬧的時候,張彪弟弟只是在一旁靜靜聽着,看起來詩書達理又乖巧懂事,和那天他見到的乖戾青年很不一樣。

    “李哥,我哥呢?”

    被喚作“李哥”的捕快回答道:“我剛纔從後院路過,老大還在臥房裏睡覺呢。”

    張彪弟弟:“怎麼還在睡覺?是不是昨晚他出了什麼任務,才一晚沒睡覺?這會子在補覺?”

    “沒有啊,”李哥撓了撓頭,疑惑地問向身邊的捕快,“有嗎?”

    “沒有吧?”

    “我也不知道。”

    “我昨晚很早就睡覺了,沒聽說有什麼貼特別任務啊。”

    其他捕快七嘴八舌地說着,張彪弟弟趕緊“哦”了一聲,“那這餅我哥怕是吃不上了,各位大哥還沒吃早飯吧,要不這餅你們吃了吧,要不放涼了就不好吃了,我回去再讓娘重新給我烙餅。”

    捕快們嘿嘿一笑,“小林都這麼說了,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謝謝老大,謝謝小林,謝謝大娘。”

    “每次小林來我們都能跟着老大沾光,嘿嘿,小林,你可得多來啊。”

    “好,我有機會就多過來看看我哥。”張彪弟弟愉悅地點着頭,“宋哥,你們衙門這兩天是不是很忙啊,我哥都已經兩天沒着家了。我看再這麼下去,他都快把衙門當成家,不認我這個弟弟和我娘了。衙門最近真的有這麼忙嗎?他該不會是給我找嫂子,又不好意思帶回家吧?”

    “怎麼可能呢?老大天天和我們泡在一起,他如果有了心儀的女子,我們一準兒早就知道了。這兩天是真的忙。”

    張彪弟弟好奇地眨了眨眼睛,將烙餅又拿出了些來,“哦,都在忙什麼啊。”

    一名捕快拿過烙餅咬了一口,張口道:“我們昨天啊,在調查……”

    他身邊兩名捕快眼疾手快,立刻同時出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其中一人笑眯眯道:“小林,不是我們不告訴你,是這個案子吧,有點玄乎,老大和師爺不讓我們說。”

    張彪弟弟的笑容沒了一秒鐘,接着很快又揚起來,“師爺,是那位叫百里辛的先生嗎?”

    “咦,小林你知道啊?”

    張彪弟弟繼續微笑:“這有什麼不知道的,我哥哥還帶他給我見過呢,真是一位長相不俗的男子。”

    “這話倒是沒錯,師爺長得的確好看。”

    “是啊,我們哥幾個第一次看到師爺的時候人都呆住了,還以爲自己看到了神仙。”

    “更難得的是,師爺不僅人長得好看,腦瓜子也聰明。”

    “性格還好,完全沒有什麼架子。”

    “太完美了。你們說,世界上怎麼會有像師爺這麼完美的人呢?女媧捏我們的時候是用鞭子甩出來了的,女媧捏師爺的時候,估計是花了三天三夜一點一點摳細節摳出來的吧?”

    “說的沒錯!師爺一定是女媧娘娘最得意的作品,沒有之一!”

    張彪弟弟的眼睛僵了僵,笑容也變得有些牽強起來。

    百里辛聽夠了,從輕咳一聲從門後走出來,“在聊什麼呢,這麼開心,我在外面就聽到了。”

    “師爺!我們正在說你呢,你就來了,太巧了,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百里辛假裝什麼都沒聽到,他挑了挑眉:“說我,該不會是說我的壞話吧?”

    “哪兒能啊,”捕快七嘴八舌開口,“說壞話也要讓我們找到壞的地方才行,您就說您這上上下下的,全是有點,哪有什麼壞話。”

    百里辛目光落到張彪弟弟身上,“你來找你哥?”

    張彪弟弟先是僵硬了一秒,接着很快重新揚起笑容,禮貌地作了一揖:“見過百里大哥,上次多有得罪,還望海涵。我們家十分厭惡賭博,那天在不知道真相的情況下,不分青紅皁白就苛責了大哥。”

    “我第二天看到賭場關門,一打聽才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麼。我娘也很抱歉,希望百里大哥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我們。”

    衆人有些好奇地看過來。

    面對張彪弟弟鄭重其事的道歉,百里辛卻只是隨口道:“你不說,我都忘了那晚在你們家發生了什麼,你倒是放在心上了,行了,沒事了。”

    張彪弟弟依舊保持着作揖的動作,他抿脣看了看百里辛,又看了看身後的捕快,似乎努力思忖了許久,才咬緊牙關道:“既然大百里大哥不放在心上,那能不能請您讓我哥晚上回家?”

    百里辛微微蹙眉,“你哥不回家,你該去找你哥。這是你們的家事,我怎麼勸你哥回家?”

    “可現在我哥最聽的就是你的話,你才來衙門兩天,他已經將您的話奉爲聖旨,”張彪弟弟眉頭緊皺,“我哥一向理性,從來沒有這樣過,就好像是被妖精迷了心一樣。”

    他頓了頓,“當然,我不是說百里大哥是狐狸精,我的意思是說您的魅力和狐狸精一樣攝人。”

    百里辛目光審視着面前的張彪弟弟,對方雖然是看起來卑微,但肩膀卻一直繃着,沒有絲毫示弱的姿態。

    “呵,張彪弟弟,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麼?”

    張彪弟弟微愕:“我叫張林,師爺。”

    “張林是吧,我想問你幾個問題。”

    “你從進來開始,就藉着送餅和關心哥哥的幌子,一直打聽衙門裏的動態,你想幹什麼?這是衙門,不是胭脂水粉鋪子,不用向你這個外人透露辦案內容。”

    捕快們的聲音已經小了下去,他們面面相覷,又齊刷刷地看向對峙中的兩人。

    張林愣了一下,趕緊搖頭解釋道:“我沒有,我就是隨口問問。”

    “你沒有嗎?一進來就問張彪昨晚是不是出任務了,沒有問出結果,又拐外抹角引到白天來,一而再再而三地追問他們白天都幹了什麼。”

    “怎麼?對我們衙門裏的案子這麼好奇嗎?還是你想打聽什麼?”

    張林的臉終於掛不住了,他皮膚本就白皙,百里辛剛說完,他臉頰就羞恥地紅了起來。

    “我,我,”他結結巴巴開口,“我真的就是隨口問問,你不能這麼血口噴人。師爺,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爲什麼也要這樣誣陷我?李哥,林哥,趙哥,你們替我說句公道話啊。”

    被點名的幾名捕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其中一名捕快笑呵呵地打圓場:“是啊,師爺,都是誤會,小林他常來的,他就是好奇,以前也是經常問我們案子,畢竟家裏有個捕頭親哥嘛,難免會對斷案的事情感興趣,這都是無可厚非的,沒必要這麼小題大做吧?”

    “你覺得我是小題大做嗎?”百里辛忽然收起了笑容,冷冷地掃了他一眼,“聽你這話的意思,從以前開始,張林就經常打聽衙門裏的辦案過程了?”

    “你們有沒有想過,隨便將辦案過程透露給不相干的人,如果這個人剛好就是兇手呢?如果這個人剛好認識兇手呢?你們這樣隨便往外面說,不僅是對自己這身衣服的不負責任,更是對受害者的褻瀆。”

    “如果從以前開始你們就這樣,那你們和這位張林一樣,同樣有錯。”

    周圍瞬間噤若寒蟬,捕快們的臉上隱隱露出了不悅。

    其中一名年紀大點的捕快嗤笑一聲,“師爺,您這纔剛來兩天,就開始擺官架子了?我們恭維你,是給老大面子,也是給林縣令面子。吃水不忘挖井人,別還沒站穩腳跟,就開始立威。您是怎麼當上的這個師爺,你自己比我們更清楚吧?”

    “大夥說是不是?”

    捕快們面面相覷,漸漸傳來了小聲的嘀咕聲。

    “是啊,我昨天看師爺這有說有笑的,還以爲是個好相處的,沒想到官威這麼大。師爺不是和我們一樣大嗎,有什麼好耍威風的?”

    “才裝了兩天,就開始露餡了?”

    “透露細節,能透露什麼細節啊,以前這樣也沒見誰說過,案子不是照樣破了?哪有那麼多可能?都是莫須有的事情。”

    捕快裏面有一部分人依舊不肯接受自己的錯誤,還有一部分只是沉默地低着頭。

    “師爺說的沒錯!”

    一道聲音忽然從遠處傳來。

    穿着捕頭衣服的張彪大步流星走過來,他先是朝着百里辛恭敬一拜,才陰着一張臉沉聲道:“以前我們就是這麼過來的,那時我們不重視,並不代表那樣就是對的。”

    “先生說得不無道理,原本斷案過程就是隱祕之事,若是被旁人知道了,趕在我們之前掩埋線索也不是不可能的。”

    “之前確實是我們太過自負,考慮不周,以後這事兒不要再犯了,案子只能在衙門裏或者在隱蔽之處和官府的人談。其他人不要再透露了。”

    他頓了頓,看向自己的弟弟,“我的弟弟也不例外。”

    捕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人心中似乎還有些不服,但礙於張彪的威信,最終什麼都沒有說。

    張林臉上青紫交加,他尷尬地站在原地,“哥,我這辛辛苦苦帶着娘做的烙餅來見你,你見我第一句話就是說這些?”

    “烙餅呢?”百里辛忽然開口。

    張林臉色有些不太好,他再也無法維持那張笑臉,“烙餅剛纔還在筐子裏啊,還是我都分給大夥吃了。”

    “你哥哥明明就在後院睡覺,我們就沒人攔着你,你大可以帶着烙餅先去找你大哥,問問他吃不吃是。可你口口聲聲說是來找大哥的,卻連去看他的意思都沒有。”

    “都這個時候,還在臥房裏睡覺。除了晚上出任務外,還有可能是生病了吧?可你一上來直接肯定就是出任務,似乎根本沒有想過你大哥有可能會生病。”

    “你娘做了這些烙餅,倒是讓你全都做了順水人情,送給了衙門裏的捕快們。本來該吃的親哥倒是一口沒吃上,你這送的是哪門子心意啊。”

    “該不會是覺得反正自己怎麼樣哥哥都會原諒寬容我,但其他人需要安撫討好,所以才把餅都給其他人吃了吧?你哥在你心中就這麼沒有分量嗎?”

    捕快們面面相覷,他們有的人手裏還捏着沒有吃完的烙餅。

    剛纔還覺得美味的烙餅,現在卻覺得吃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弟弟張林看看張彪,又看看衆人,求助地扯了扯張彪的袖子:“哥,你說句公道話。”

    張彪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他看了一眼弟弟,用有些乾澀的嗓音道:“小林,你先回去吧,告訴母親,不用爲我擔心,等我忙完這陣子就回家。”

    張林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張彪,才拿起筐子離開。

    臨走之前,他還暗暗瞪了百里辛一眼。

    等到張林走後,張彪才看向百里辛:“先生,能否借一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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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先生剛纔說的都對,但先生你到底是初出茅廬,不知馭人之術。大夥一塊幹活,你這樣嚴厲地指責他們,他們嘴上可能不說什麼,久而久之就會心生怨恨和隔閡,影響日常工作。”

    張彪喉結滾動一下,看着站在對面的百里辛,“我不是說先生做錯了,只是覺得,先生可以用更柔和的辦法來溝通和解決。”

    百里辛看了眼張彪:“我們兩個人,總要有一個人唱紅臉,有一個人唱白臉。”

    張彪瞬間一僵,詫異地看着對面的百里辛:“您……您這是什麼意思?”

    “陳年膿瘡,總要挑開才能將裏面的膿擠出來。雖然疼,但過程必不可少。我不是你,張彪,我沒有那麼多時間給他們慢慢講道理。我需要用最快狠準的方式將問題暴露出來。”

    他不是活在這個世界的人,他到離開只剩下幾天的時間。

    如果想張彪說的用潤物細無聲的方法,可能等他離開,這個問題也無法解決。

    泄露機密,這是很嚴重的過失,並不是寫錯字或者拿錯東西那種可以輕易諒解的過錯。

    在很多時候,可能就是某人覺得無所謂的一句隨口之言,就有可能讓無數人的努力付之一炬。

    可這個衙門的人竟覺得這種事情稀鬆平常,這很可怕。

    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他們根本沒有重視這一塊。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這樣,就像剛纔有個人險些將他們這兩天在幹什麼告訴張林,但其他兩人很果斷地打斷了他。

    “這個鍋我來背。”百里辛看向張彪,“我願意當那個挑開膿腫的針。”

    張彪呆在原地許久,才喃喃道:“我等衆人,與先生之胸懷遠見,如隔天塹。”

    他恍惚了好久才回過神來,“先生剛纔說得沒有那麼多時間,是什麼意思?你要走?”

    百里辛思忖兩秒:“我的意思是,我沒有那麼長時間的耐心,看到一個重大錯誤慢慢糾正。”

    不愧是捕頭,觀察力果然細緻。

    張彪“哦”了一聲,雖然還有有些疑惑,但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

    他醞釀了片刻,終究還是問出了一個他不太敢碰觸的問題:“在先生看來,家弟真的對我如此冷漠嗎?”

    百里辛:“是與不是,你自己不是最清楚嗎?張彪,你是個聰明人。你雖然看似大大咧咧,可實際卻是個心思細膩的人。對於心思細膩的人而言,很多事情不需要別人講出來,自己應該早就察覺了吧?”

    張彪深深看向百里辛,片刻後,他朝着百里辛恭敬一拜,“先生,什麼都瞞不過你。”

    “你說的沒錯,我早就看出來了。”張彪笑得有些牽強,“我弟弟很嫌棄我這個哥哥。他回家那天,穿的是親戚家的錦繡華服,我身上穿的是打了補丁的粗布麻衣。他長得像三月裏的桃花,我長得像是地裏的土豆。當時他看我的眼神,可能他以爲自己已經很剋制了,但我看到的是厭惡和抗拒。”

    “我想,如果我們兩個不是血親,而是兩個陌生人的話。我弟弟在街上甚至不會朝我多瞥一眼。”

    “但即便如此,我還是很喜歡我弟弟。我看到了太多世間髒污,但我弟弟不同,他小時候是綾羅綢緞養起來的,生活在象牙塔裏,在他眼中世界都是乾淨澄澈的。我多年後再見他的第一面時,就發誓一定要守護好我的弟弟。”

    “我弟弟很少跟我說話,我一直沒話找話,想要和他親近,可他嘴裏說出來的都是‘之乎者也’,他是陽春白雪,我是下里巴人,我們兩個根本沒什麼共同話題。”

    “後來我發現我弟弟對案子很感興趣,我每次無意間提到案子,他都會插上兩句。”張彪愧疚地看向百里辛,“抱歉,我太想和弟弟拉近關係了,不知不覺向他透露了很多案子細節。”

    百里辛看着面前像做錯事的孩子一般的張彪,問道:“最近青城鎮裏離奇死亡的案子,你也跟你弟弟講過嗎?”

    張彪這次沉默的時間更長,許久後他才點了點頭:“嗯,說過。”

    百里辛“哦”了一聲,“下次注意吧,以後不要再說了。你如果真的想要一份感情,就儘快找一個互相傾慕的愛人吧。一個瓜捧不住,那就換一個試試。”

    “你弟弟在富貴人家長大,早就習慣了綾羅綢緞。如果不是你們去接他,說不定他會一直在那裏生活下去。雖然血緣是最堅實的紐帶,但世界上也不乏貪慕虛榮之人。”

    “你是一名捕快,什麼事情該做,你應該比我清楚。”

    “言盡於此,張捕頭,我先去忙了,你自便。”

    說罷,百里辛轉身離開。

    s419的聲音在百里辛的腦海中響起:【宿主大人,你剛纔這麼說,是不是狠了點?那畢竟是他的親弟弟。】

    百里辛:【他其實早就知道該怎麼做了,只是一直下不了決心。他跟我聊這些,你以爲只是隨便聊聊嗎?他是想從我這聽到他想要的那個答案。我只是將他想要的東西給了他。我剛纔在門後的時候就發現他了,他應該是和我差不多時候躲起來的,當時發生了什麼,他全都看在了眼裏。】

    s419:【所以他早就想跟他弟弟決裂了?可他不是一直誇弟弟的好嗎?】

    百里辛:【不斷用語言強化來麻痹自己,不是人類經常用的自我催眠手段嗎?明明知道對方家暴,可卻在心裏不斷暗示自己“他是愛我的”、“他是有苦衷的”、“他真的很好”這種話來減輕家暴帶來內心衝擊和痛苦。】

    【不破不立。】

    s419:【原來是這樣,難怪張彪每次說到他弟弟,先是一頓誇。我尋思着就算像比較含蓄的古人,就算家人很優秀,一般都會低調謙虛嘛。我還以爲他是個超級弟控。】

    百里辛:【以前應該確實是弟控,但架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但其實也不盡然,張彪犧牲了才換來了今天的安寧。可能當時支撐他挺過去的,就是將來可以和弟弟還有母親有一個溫馨的家。那是他的信念,可當挺過去之後他才發現,想象中會感謝擁抱他的兩個人,實際上都排斥他。再加上他心思敏感,這種落差是很難調和的。】

    逃生系統:【百里辛大人,你這麼一說,我就都懂了。就比如說我煞費苦心做了一件事情,原本會想讓哥哥開心,結果哥哥看了不僅不開心,還怒氣衝衝地罵我……】

    統妹頓了兩秒,忽然在百里辛的腦海中大叫一聲:【啊啊啊,氣死我了!我明明那麼努力,你不喜歡也不用厭惡啊!該死的s419!我討厭你!我再也不理你了!】

    s419:【???統妹,我做錯了什麼啊!我沒有不開心啊。那不是都是你想象嗎?你清醒一點啊。】

    逃生系統:【哇嗚嗚!你還讓我清醒一點,你還吼我?!我那麼努力,你看不到嗎?!】

    s419:【……】

    瑪德,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啊!

    百里辛:【……】

    額,這是腦補過頭了?

    奇怪,我爲什麼看到這一出還覺得有點爽?

    s419安慰了統妹好久,才將統妹哄好。

    它長嘆一聲,氣喘吁吁看向和百里辛道:【看不出來,張彪看起來那麼兇悍,沒想到那麼慫,還要從宿主大人您這裏找答案。】

    艾瑪,累死它了,從今天開始,它要讓統妹遠離腦補!

    百里辛:【因爲這裏面是有原因的,不僅僅只是決裂這麼簡單,還會牽扯到更多事情。】

    s419:【什麼事情?】

    百里辛:【前兩日死掉的那個師爺,你還記得吧?當時我說過,這是模仿犯罪,能夠模仿到如此惟妙惟肖,這個人一定對這個案件很瞭解。而瞭解這起案子的人,並不多。】

    s419:【奧奧,對,我記得您的這句話,然後呢?】

    百里辛:【然後,張彪不是笨蛋。他是一名有着豐富斷案經驗的捕快,我能發現的問題,他應該一早就發現了。我想,他早就知道兇手是誰了,只是一直處於內心的掙扎中,不願意妥協和相信罷了。】

    s419愣了一會兒,忽然驚叫一聲:【你是說,嫌疑人是張彪的弟弟?!】

    臥槽,這是要準備上演大義滅親啊!

    統妹沒好氣的聲音緩緩飄了出來:【你鬼叫什麼?你果然還是煩了我了,哇嗚嗚。】

    s419:【我沒有啊,我真的沒有啊!】

    救命,誰來救救我。

    救救我,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