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 馴化14
類別:
科幻靈異
作者:
牧白字數:8542更新時間:24/06/27 16:07:23
大概是聽到了外面的談話聲,裏面的讀書上停了下來。
沒過多久,一處房門被推開,一個俊朗少年郎走了出來,“哥,縣太爺怎麼說?他答應了嗎?!”
百里辛打量着對面的少年,年齡約莫也就十七八歲,看五官長相比夏池還要小一點。
他穿了一身乾淨的明藍色衣袍,將他襯得面如冠玉卻又不浮誇。
張彪輕咳一聲:“小弟,這位是百里辛先生,快見過先生。”
少年這才將視線落到了百里辛身上,恭恭敬敬行了一禮,“見過百里辛先生。”
張彪臉上隱隱露出驕傲表情,他衝着百里辛笑了笑:“我小弟最有禮貌。”
百里辛作了一揖,“有禮了。”
張彪:“先生,別站着了,我們進去說。”
三人結伴走進了主廳,剛一坐下,少年就再次問道:“大哥,縣太爺怎麼說的?我可以去你們衙門當師爺嗎?”
他目光殷切地看着張彪,臉上充滿了期待。
張彪看了看百里辛,有些尷尬地解釋道:“小弟,百里辛先生,就是咱們衙門的師爺。他很有才能,勝任師爺這個職務綽綽有餘。”
原本微笑着的少年瞬間拉下了臉,“可是,哥,你不是說有九成把握可以成功嗎?你答應我了啊,答應了就要做到,你如果做不到,當初就不該許諾我!”
張彪表情有些慌亂:“小弟,你別生氣,我也說了,是九成把握,不是十成把握。先生他很優秀,他……”
張彪忽然住了口。
他想說“百里辛比你更適合淡然這份職務”,可這種話他又根本說不出口,因爲在他的心目中,小弟就是世界上最優秀的人。
而且他也不能說,如果這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小弟一定會難過的。
張彪低下頭,將最後一句話吞進了肚子裏。
少年站起身,冷着臉看向張彪:“哥,從小到大我都沒求過你什麼,也沒跟你要過什麼東西。現在我就求你這一件事,你都做不到。你之前還常跟我說你在衙門有多厲害,縣太爺多倚仗你這種話。我看這些話那就是說說出來誆我的。”
“我就是個傻子,你說什麼我就信什麼。現在好了,被你騙得團團轉。你不僅沒有幫我爭取到師爺的職務,還把人帶回家給我看,你這分明是在我的心口扎刀子。”
“你讓我看什麼?看他長得比我俊?看他比我優秀?”
“哥,你可是我親哥,你怎麼能這麼對我?你太讓我寒心了。”
少年蹦豆子一樣提溜咕嚕說了一堆,忽然轉身推門離開。
不久,百里辛就聽到隔壁房間傳來一聲重重的摔門聲。
張彪有些不好意思地衝着百里辛笑了笑:“小孩子,難免性子衝了點。先生見笑了,我像他這麼大的時候,性子更衝,我那時候就是這裏的混世魔王,誰見了我都要跑。”
“我弟弟是看我那樣,耳濡目染,才學了些壞習慣去。我也是後悔,如果知道我弟弟會這樣,我以前就不那麼混了。”
說完,張彪臉又紅了紅,有些尷尬地轉移話題,“先生,我給您沏茶。”
他剛從椅子上站起來,一個人影就走了進來。
“彪子,你又怎麼惹你弟弟不開心了?”
進來的是一名老婦,看年齡應該是張彪的母親,當然,說話的語氣也像。
“娘,是我對不住弟弟。”
和在衙門裏的囂張不同,在家裏的張彪彷彿一隻拔了牙的老虎,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他將來龍去脈解釋了一下,就聽對面的女人嘆息一聲:“你也真是的,你明知道你弟弟是讀書人,想得總是比我們多一些。這樣將人帶回來,這不是在你弟弟身上撒鹽嗎?”
“娘,”張彪焦急地解釋道,“可是先生真的很優秀,他今天還去賭場救了我一個兄弟,如果不是他,我能兄弟怕是要被打死了。”
“你旁邊的是先生,衙門裏的是兄弟,可以別忘了,家裏還有個真兄弟呢?”女人不贊同地看了張彪一眼,“你弟弟難得有個想做的事情。”
“而且你又進賭場了?爲娘說的話你是不是都忘了?我不是說過嗎?如果你再跨進賭場一步,就在你父親的排位上跪着,自罰三十鞭。”
“張彪,我不求你成爲大英雄,你那點微薄的俸祿也將將夠咱們家溫飽。你弟弟想去衙門裏幹活是他貪嗎?不是啊,他只是想多賺點錢,還有幾個月就要去參加鄉試了,你說咱們現在家徒四壁的拿什麼給你弟弟?”
百里辛:“可他在賭場是爲了救人。”
“救人也不行!”女人橫了百里辛一眼,“先生,這是我們家的家事,麻煩您不要插手。”
張彪暗暗朝着百里辛搖了搖頭,他高大的身軀在瘦小的女人面前佝僂起來,低頭喪氣地回答道:“好的,母親,等先生用完膳過後,我自會去領罰。”
“用膳?”女人抿脣,“我剛纔沒聽說的話,你身邊的這位先生,也是進了賭場的吧?他把你的兄弟救了出來,怎麼救的?該不會也是用賭救的吧?”
“張彪,我最恨什麼你應該知道吧?我是不會給賭徒提供飯菜的。”
女人說完,隔壁房間裏傳來了少年的怒吼聲:“讓我哥走!我不想看到他!”
張彪的表情越發尷尬。
他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愧疚地看向百里辛,他有些不知所措。
先生明明沒做錯什麼,他不僅救了人,還關閉了賭場。
最後倒還是百里辛含笑道,“既然這樣,那我就告辭了。”
說罷,百里辛也不再多停留,擦過女人走了出去。
張彪見狀趕緊追了出去,跑到百里辛的身邊焦急道:“先生,讓您受委屈了,抱歉!”
百里辛:“我沒關係,你最好還是去安撫一下你的母親和弟弟吧。你母親似乎十分厭惡賭?”
張彪:“不管您信不信,我母親平時不是這樣的。今天可能是因爲我弟弟生氣了,我母親才藉着這個由頭髮火。”
“我們家的確十分厭惡賭博,因爲我父親就是因爲賭才會被人打死的,那年我十二歲,我弟弟只有五歲。”
“我父親死後,我母親就讓我和我弟弟對着我爹的牌位發誓,永世不得碰賭。”
“我平時挺喜歡玩骰子的,但是並不敢在家裏玩,只敢在衙門裏和哥幾個玩兩把。”
“我父親死後,家裏的經濟來源一下子就斷了。我娘爲了養活我們兄弟倆,冬天在河裏摸魚,晚上給人縫製些手工。”
“什麼髒活累活都幹過,而且這個錢幾乎只夠還債的。我爹是死了,可他欠下的錢還要我們還。”
“他們經常來我家鬧事,有一次還想對我母親動手動腳。”
百里辛打斷了張彪的話:“所以你才變成了小霸王,就是想用自己的兇狠讓這些人收斂一些?你是什麼時候出來幹活的?”
張彪:“啊,先生猜得沒錯,我的確是爲了威懾那些人,才開始到處打架發狠。”
他們剛好路過一處麪食攤子,天剛剛黑,攤子上並不忙,百里辛指了一處空桌子,“你不急的話,我們可以去那邊慢慢聊。我對你的經歷挺感興趣的。”
張彪肯定同意啊:“哦,當然可以,我現在也回不去,等他們氣消了我再回去。”
兩人找了處乾淨桌子坐下,張彪立刻問道:“先生,你想吃點什麼?”
百里辛:“陽春麪。”
張彪趕緊點頭,“老闆,來兩碗陽春麪,再來一碟小菜。”
等點完吃的,張彪才歉意道:“本來想好好款待先生,最後卻來到了路邊攤,真對不起。”
百里辛無所謂地搖了搖頭:“沒關係,你繼續說吧,來到哪裏來着。哦,你是幾歲出來打工的?”
張彪:“我十三歲的時候出來幹活的。我不想母親那麼累,不過好在雖然我年紀小,但我塊頭大,很多粗活重活都能幹。那幾年賣體力,也賺了點小錢,都給我爹還了賭債。”
“我很喜歡衙門這份工作,覺得可以懲惡揚善,隨意之後就去報了衙門。我一身力氣,還會點武功,很輕鬆地成了捕快。後來因爲幹得不錯,就成了捕頭。”
“不過您應該也看出我性子急來了。”張彪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小時候習慣了這麼說話,雖說後來不用了,但也改不過來了,就一直這樣。”
百里辛:“你十三歲就出來賺錢養家了,那你弟弟今年多少歲了?”
張彪:“今年虛歲十八了。”
百里辛:“那你弟弟幹過什麼?”
張彪:“我弟弟,先生,您千萬別誤會我弟弟。他很勤奮,我母親一直盼着我們家能出一個文化人,我是不行了,但我弟弟可以。爲了給家裏貼補家用,他有時候還會去那些員外們家裏當先生。”
百里辛看着張彪有些急切的表情,問道:“那你弟弟,有往家裏拿錢嗎?”
張彪:“有的,我弟弟的錢都給我母親了。我母親都給他攢着,等以後買房子娶媳婦。”
百里辛:“那你的房子呢,你不娶媳婦了嗎?”
“我當然娶啊,我們家就挺好。我是個粗人,有個住的地方就是。可我弟弟不同,他年幼的時候爲了躲避那些追債的,我娘一直將他寄養在親戚家。我們家那個親戚還蠻有錢的,我弟弟從小住習慣了大房子。我這個當哥哥的沒本事,如果我能多賺點錢,我弟弟的房子早就買了。”
百里辛陷入沉默:“。”
他這個弟弟去員外家裏當教書先生,怕不是因爲不想在這個家待着,想去好房子裏住着吧?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直播間。
【這張彪別看五大三粗的,也是慘。在外面那麼雷厲風行的一個人,在家裏竟然是一直被pua的對象。】
【對啊,他都幹到捕頭了哎,他娘好像還在嫌棄他。明明這個孩子爲家裏的付出最多啊,結果卻抵不上一句小兒子的話。太偏心了吧?】
【雖然都說父母給予子女的愛一樣重的,但實際上,天平真的不穩,只是父母不說出來罷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兩人聊天間,陽春麪很快就到了。
小菜是一碟花生米。
菜品很簡單,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在交談中,天色已經徹底黑了。
吃完飯,兩人高了個別,百里辛就見張彪朝着他家反方向走。
他好奇問道:“張彪,你幹嘛去?”
張彪:“哦,我去常鬆家裏看看。我得告訴他們家一聲,不用等他兒子回來了,給他們報個平安。”
百里辛思忖兩秒:“走吧,我陪你一起去,反正閒着也是閒着。”
張彪有些受寵若驚,但還是答應了百里辛的提議。
常鬆家不遠,他們的家庭條件看起來比張彪家還要差。
也沒有個圍牆,外面就是用竹子編了一圈籬笆。
如果真有小偷想要偷東西,翻個牆就能進去了。
從籬笆往裏面看去,院子裏的東西一覽無餘。
夜黑了,院子裏面並沒有人,角落裏挖了兩塊地,地上種着些白菜之類好成活的蔬菜。
籬笆門上了鎖,院子盡頭緊閉的房間裏還能看到搖曳的燭火。
張彪站在門口朝裏面喊了兩聲:“常鬆媳婦,常鬆媳婦!”
很快有個女人推開門,披着件衣服走了過來,“張捕頭,窩在裏面聽說聲音就是你,咋的了?我們家常鬆呢?”
“哦,衙門裏有個案子,需要常鬆出去幾日。他走得急,沒來得及回來同你們說,臨走前託我過來知會你們一聲。”
常鬆媳婦:“那他幾天能回來啊?”
張彪:“快的話,四五日即可,慢的話估計得七八日。”
“奧奧,那也沒辦法,衙門的事情重要,”常鬆媳婦點了點頭,“我知道了,謝謝你啊張捕頭,還要麻煩你多走一趟。”
張彪猶豫了兩秒:“常鬆媳婦,他老孃最近身體如何?”
常鬆媳婦:“老太太身子硬朗着呢,這種菜淘米的,完全不像是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太。”
張彪這才暗暗鬆了口氣,“哦,我知道了,那我就先走了,常鬆媳婦,你們晚上記得鎖好門。”
張彪走出去幾步,忽然被身後的常鬆媳婦叫住。
“張捕頭。”
張彪回頭,就見常鬆媳婦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常鬆他,真的是去出遠門了嗎?他沒有再去賭吧?昨天晚上我看他樣子不太多,好像是賭癮犯了。他該不會是被賭場裏人揍了,才不敢回家吧?”
“怎麼會呢,”張彪忽然哈哈大笑一聲,“你這也太能胡思亂想了,常鬆都多久沒賭了,他不是早就戒掉了嗎?”
“哦,那你們在衙門裏可得替我們好好看着他點,我們說他不聽,也就您還能治得了他。”
“行,放心!”張彪拍了拍胸膛,“交給我,我保證幫你們管好他。”
兩人走出去很遠,百里辛回頭去看,發現常鬆媳婦還在門口張望着。
張彪長嘆一聲,“常鬆家裏以前很有錢,他以前來衙門幹活,我們都笑話他是富家少爺來玩的。”
“後來有一天,他忽然學會了賭。最開始的時候都是賺,最開始幾兩幾兩的賺,後來幾十兩幾十兩的賺。”
“再後來,他就開始輸錢了。可他總覺得自己還能贏回來,就這麼一直賭一直賭,最後輸掉了家裏的所有的錢財,還把地契也輸掉了。”
“他娘被他氣得病了好幾回,那麼大年紀的老太太了,老了還要在體驗一般人身波折,也是爲難她了。”
“我們中間也說過他很多次,在常鬆偷偷將地契賭上之後,我差點殺了他。他大約是怕了,發誓再也不賭。”
“從那兒之後的好幾個月,常鬆就真的沒有再賭過。他們家老太太和老先生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也就看開了,覺得能洗心革面就行,錢財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走的。也就漸漸習慣了這裏的生活。”
“哎,不過這都是他們嘴上這麼說的。誰知道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們有沒有偷偷懊惱哭泣過。”
“我以爲常鬆徹底改了,沒想到今天又鬧了這麼一出。”
“這也是我不讓常鬆回家的原因。看到這一身傷,他們家裏一定知道常鬆幹了什麼,那倆老人估計真的會被活活氣死。”
“說實話,先生,”張彪長嘆一聲,聲音裏帶着沉重的無奈,“可能是因爲失望的次數太多,即便今日常鬆切掉了斷指,我也沒相信他可以改。”
百里辛陷入了沉默。
人生中的很多苦難,其實是可以避免的。
像常鬆這樣的人,很難說他真的能夠改正,還是會繼續。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直播間。
【辛神聽了都沉默了,所以那個常鬆還救他幹嘛,就應該讓他被亂棍打死。】
【你沒聽見張彪前面的自述嗎?就算是被打死了,錢還是要還。要那一對老人和孤兒寡母還嗎?拿什麼還?張彪救得根本不是常鬆,而是想救那個家庭。】
【和常鬆成爲家人,正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活着就會惹麻煩,死了還要給家人添堵,這種人出生幹嘛!】
【他們家曾經也是有錢人啊,估計都是他父母打下的江山,都被他給霍霍了。】
【碰到這種人生拖後腿的豬隊友我真的會謝。】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走到一半,百里辛和張彪告了別。
告別之後,他專門挑着沒人的地方來到了鎮子邊上,在高高的圍牆地下用力一躍,就悄無聲息地跳上了圍牆,出了鎮子。
s419:【宿主大人,您這是要去哪?】
百里辛:【我又沒地方住,晚上找個睡覺的地方去。】
s419:【您不是住在林縣令家嗎?】
百里辛:【哦,說起這個。這不第三天了嗎?按照婚俗習慣,她回門了。我在家裏留了張字條,說我過兩天就回來。】
s419:【額,您是怎麼留的?】
百里辛微微一笑,【反正情真意切。】
s419:【……】
總感覺沒這麼簡單。
【那您現在要去哪兒?】s419終究還是沒有追問留言的內容,宿主大人留言的時候,它正在和統妹親親密密,完全沒有注意到發生了什麼。
百里辛:【姑蘇夜半寒山寺,這大半夜的,當然是去寒山寺。】
逃生系統插話道:【我記得這個寒山寺,好像是主神大人的寺廟?】
s419嘿嘿一笑:【原來是去會情郎啊。】
……
入夜,林縣令站在“夫人”的門前,有些緊張地整理了整理衣領。
他想了一天,還是決定今天來好好和“夫人”道個歉。
夫人給自己找了這麼好的師爺,他還做了最侮辱女性的一件事情。
深吸一口氣,林縣令望着黑漆漆的屋內,輕輕叩了叩門:“夫人,你用膳了嗎?”
裏面沒有迴應。
林縣令也不惱,繼續道:“夫人,我知道你肯定沒睡,這纔剛落山不久。你都躲了一天了,也該消消氣了吧?”
裏面依舊沒有迴應。
林縣令也不敢說大聲,聲音裏還帶着幾分討好的意味,“夫人,我跟你道歉。昨天晚上是我不對。你是我的心肝寶貝,我怎麼捨得冤枉你呢。我今天見到小舅子了,和你說的一樣,他的確很優秀。謝謝你啊夫人,爲我解了這燃眉之急。”
裏面還是沒有聲音。
林縣令有些急了,但一想到“夫人”失望的目光,他所有的氣焰又立刻熄火。
他深吸一口氣,硬着頭皮撒嬌道:“好夫人,你就原諒我嘛,我真的知道錯了。下不爲例,你如果不答應,我今天晚上就在門口站一晚上,站到你原諒我爲止。你就是我的甜心我的乖寶,我以後再也冤枉你了……不,我以後不僅不冤枉你,也不讓別人說你壞話。哎呀,夫人,你我都成親三日了,到現在還沒圓房。我就那日你躺在牀上的時候牽了牽你的小手。”
“夫人,我知道你現在身子虛。我會等你病好的,我今天來就是想見見你。也不知道爲什麼,一天沒見你,我今天滿腦子都是你。我以前從來沒有對哪個女人這樣過……”
“咳咳咳!”
一聲咳嗽在黑暗中忽然響起。
林縣令渾身一僵,壁虎一樣貼在門上的身體瞬間站了起來,他端着架子看向聲音發出的地方,“誰在那兒啊。”
“是我,老爺,小蝶~”
婉轉的聲音響起,一個人影從黑暗中走出來。
林縣令臉色變了變,“原來是小蝶啊,你怎麼在這兒啊,剛纔我說的話你沒聽見吧?”
小蝶走到林縣令不遠處停下,“大概能聽到的都聽到了,不過老爺,您不知道嗎?夫人今日回門去了?”
林縣令瞬間傻眼了:“什麼?回門?怎麼沒人告訴我?!”
小蝶:“大概是大家都以爲夫人已經告訴您了,才都沒有跟您說。”
她說着咯咯一笑,扭頭離開。
臨走前,小蝶還意味深長地回眸看了林縣令一眼,“老爺,你之前不是也跟大姨娘說過,一天下來滿腦子都是她嗎?怎麼這麼快就換人了?”
看着小蝶離的背影,林縣令表情有些難看。
他用力推了一下門,門瞬間就被推開了。
原來門根本就沒從裏邊反鎖!
林縣令氣鼓鼓地進去,藉着窗外的月光,他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的信封。
點上蠟燭,他氣呼呼地看了起來。
【老爺親啓】
【見信如見人,表弟應該已經在衙門了吧,希望表弟沒有給老爺添麻煩,也希望表弟能夠幫上老爺的忙。】
【嬤嬤告訴我,今日是回門的日子。但我知道衙門中的事情讓您焦頭爛額,我不忍心再讓您更多操勞。】
【再者,我實在不知如何面對老爺。我與表弟情同親手足,我若與表弟真有些什麼,又何必等到現在?我當初就嫁了表弟算了。】
【我與表弟清清白白,身正不怕影子歪,我們也從不在意那些閒言碎語。可我萬萬沒想到,傷我最深之人,竟是我最愛之人。】
【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哀莫大於心死。】
【老爺,請不要來找我,我無法面對你,可又不想讓父親擔心。等我在家小住幾日,自會回去。】
林縣令從頭到尾看完,火氣全都沒了。
瞧瞧,多好的女人。
自己剛纔竟然又冤枉她了,還以爲她是想給自己難堪。
她只是不想讓父親傷心,她是孝順的女人,她有什麼錯呢?
不過話說回來,夫人的字跡真好看,和她的人長得一樣好看。
林縣令小心撫摸着手裏的書信,吹滅燭火,慢慢退出了房間。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直播間。
【這就是打狗棍法之“打一鞭子給一塊糖”嗎?】
【要不是雙開屏幕看了看林縣令這邊的劇情,我還真要錯過這麼精彩的畫面了。】
【林縣令也真是賤,每次都是在辛神和大姨娘身邊來回橫跳,他還真以爲自己是皇帝,在選妃呢?還敢對我們辛神有非分之想?辛神一刀就能把他切成五體投地。】
【五體投地?】
【頭,四肢。還有一個體被切了。】
【……人已經傻了,多謝,額,科普。】
【你們說辛神要幹嘛去?】
【這大半夜的,怕不是要會情郎吧?】
【情郎,嘻嘻嘻,是不是可以看毛茸茸的大尾巴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按照系統的指引,百里辛很快就找到了帝迦口中的“寒山寺”。
青城鎮三面環山,正對着最大的一座山是青城山。
旁邊的兩座是小山。
寒山寺就在鎮子西邊的小山上。
寺廟是很小的寺廟,猩紅色的大門上面排列着整齊的金色半圓金屬。
房門上方還懸掛着兩個鈴鐺。
百里辛一靠近,原本一動不動的鈴鐺就搖晃了起來。
接着,百里辛隔着大門聽到裏面傳來腳步聲,很快大門就被打開,身穿袈裟的和尚靜靜看着自己。
對於自己的到來,對方似乎沒有絲毫的驚訝,他只是淺淺擡了下眼皮,平靜道:“阿彌陀佛,施主,這麼晚了,你來做什麼?”
百里辛:“你之前不是說過,如果遇到難題,就來寒山寺找你嗎?我來找你了。”
梵迦看着門外的小狐狸,“什麼難題?”
“我無家可歸,大師救苦救難,可以收留我一晚嗎?”
梵迦盯着對面百里辛的臉認真端詳着,似乎是在審視他話裏的真實性,接着他掐指算了算,才身子往旁邊側了側,“進來吧。”
百里辛愕然:“你就讓我進來了?這麼簡單?”
梵迦:“進來吧,你的確需要幫忙,我算到你今晚會有血光之災。我或許可以爲你擋一擋這凶煞。”
百里辛這次又愣住了:“血光之災?有人要追殺我?”
梵迦:“阿彌陀佛,我看你的運勢時,發現你周圍纏繞着無數藤蔓,藤蔓之外還有霧氣和水汽縈繞。模糊不清,所以算的不是很清晰,我唯一能夠算到的,就是你今晚有危險。”
既然梵迦說讓自己進來,百里辛當然不客氣了。
他一溜煙就鑽了進去,擦過梵迦身邊的時候還不忘說了聲謝謝。
這可能是百里辛見過的最小的一座寺廟了,廟裏只有三個房間,他朝着三個房間掃了一眼,一間書房,一間禪室,還有一間臥房。
只有一間臥房哎。
那今晚豈不是能夠……
就在百里辛浮想翩翩的時候,梵迦給百里辛的頭上潑了一盆冷水,“施主,我今晚要在禪室修一晚上的佛法,你去臥房休息即可。”
看到梵迦毫不留情地徑直走向禪室,百里辛慢悠悠跟在了他的身後,“大師,這個寒山寺只有你一個人住?”
梵迦點了點頭:“沒錯。”
百里辛:“那平時有人來燒香拜佛呢?”
“只有有緣人才能找到這處寒山寺。其他人看不到它。”
百里辛:“那何爲有緣人?”
梵迦走進禪室,盤膝坐在了蒲團上:“凶煞纏身者,我修的是修羅道。”
百里辛環顧四周,他沒有盤膝坐下,而是側坐在蒲團上,用目光慢慢描繪着梵迦的線條。
雖然初看的時候和帝秋的五官不一樣。
但細細打量,又覺得有些細節和帝迦很像。
“修羅道是什麼道?”百里辛目光落到了對方的喉結上,隨口問了一句。
梵迦已經閉上了眼睛,百里辛就見他的喉結一動一動的,“修羅道是殺戮道,以斬殺惡靈作爲修煉的方式。佛修也有很多種,有大乘道,這個是通過宣揚佛法作爲修煉的途徑。”
“施主,臥房在隔壁,你自己過去就行。”
“不行,”百里辛拒絕了,“你都說了我今晚有血光之災,我如果過去了,殺我的人剛好來怎麼辦?”
梵迦緩緩睜開眼睛,那雙幽深的眸子認真看向百里辛:“有我在,沒人能傷到你。”
他眼中波光流轉,似有浩瀚海洋洶涌着。
目光熟悉到讓百里辛恍惚了一下,下意識叫了一聲:“帝迦。”
梵迦眼神中閃過一絲詫異,很快詫異便消失在了闔上的眼皮中,“阿彌陀佛。”
帝迦,是自己還是蓮花,沒有進入佛門之前的俗世名字,他是怎麼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