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旗袍風采7

類別:科幻靈異 作者:牧白字數:9877更新時間:24/06/27 16:07:23
    “中間那個穿白色長袍的男人就是這個戲班子的班主,以前在京都首京也算是個小有名氣的角兒,後來帶着戲班子來了這裏,成立了這個梅園,做了幕後老闆。”

    “人稱白先生,也有叫他白老闆的。”

    “一個月裏偶爾也會登臺唱上那麼一兩曲,物以稀爲貴,每次他開嗓必定高朋滿座。”

    “在他身旁的三位就是今晚這場戲的主角。”

    “演白麪小生的叫梅生,演大青衣小姐的那位叫海棠,演畫中仙的那個叫白蓮。”

    “梅生和海棠都是男的,白蓮是位姑娘,這三個人都是白先生的得意門生,也是梅園現在的三個臺柱子。”

    在百里辛的強烈要求下,帝迦還是留到了最後。

    面前的布簾掀開了一個小縫,透過縫隙,帝迦耐心地爲百里辛介紹現在臺子上謝幕的幾個人情況。

    百里辛之所以留下來,是因爲他這個曲目中聽到了一個臺詞。

    ——“仙姑。”

    眼前的戲曲改編的是一個志怪故事。

    書生進京趕考,生了一場大病,被好心的小姐救助。

    小姐看他生得俊俏,有了相好之意,於是開始殷勤起來。

    如果把這個看成普通的貧窮書生俏小姐的故事可就大錯特錯了。

    因爲這裏面還有一個人物,一幅畫像中的絕美女子。

    書生自自從住到這裏之後,看到掛在書房中畫像的仕女圖便心中生出了另類的愛慕。他接受小姐的殷勤也是因爲可以留在書房中,可以日日看到畫中仙。

    到了後來,他甚至沉醉到晚上做夢都能夢到畫中女子,爲此書生還送了她一個獨特的稱呼——“仙姑”。

    就這樣,書生在現實中和小姐相戀,夢裏卻和仙姑纏綿。

    不斷糾結在夢境和現實之中,時間一久,他已經分不清現實和夢境,終日醉生夢死,忘掉了進京趕考的大事。

    戲曲中有一個橋段,書生和小姐在書房中幽會,他擁抱着小姐,眼睛裏看向的卻是仙姑。恍恍惚惚間,白色霧氣騰起,似夢似醒時,面前仙姑從畫中走了出來,藏在小姐身後,三人巧妙地疊在了一起。

    乾冰白霧騰起,加上周圍華麗的佈景和主角和配樂宛轉悠揚的演繹,將所有的觀衆都帶入了那一場身臨其境的靡靡之境中。

    那之後,書生日日嬌縱奢/y,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他忘記了自己的抱負,忘記了進京趕考,忘記了倫常。

    在最後,一場大火突然而至,那場大火之中,小姐死了,畫卷也憑空消失。

    書生曾經擁有的一切彷彿黃粱美夢,一切成空,只剩下無盡的落寞和頹然。

    這部《西廂記》裏畫中仙叫仙姑,老爺喊的人也叫仙姑,應該不是巧合吧?

    百里辛凝神看向站在中間的白老闆,看起來只有二十七八的樣子,長相俊逸文雅,舉手投足帶着一種渾然天成的貴氣,行事彬彬有禮,頗有風度。

    百里辛單手託腮,懶懶靠在軟塌上:“這部《西廂記》是什麼時候開始唱的?不會是三年前吧?”

    帝迦輕柔地撫摸着百里辛的黑髮,絲綢旗袍順滑,卻不及百里辛頭髮長髮的十分之一細膩柔順:“你還真猜對了,就是三年前。而且三年前就唱了那麼一段時間,聽說那時候是高朋滿座。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這戲唱了沒幾天就停了,三年過後的現在又開始重新唱起來。”

    “三年前大夫人詭異死亡,三年前李財主發瘋信道,三年前上演了這一出好戲。”百里辛輕笑一聲,“這可真是太巧了。”

    他挑眉,那點着淚痣的眼尾淺淺掃向帝迦,“你說是不是,乖兒子?”

    想當兒子?讓你當個夠。

    舒不舒服?

    帝迦嗅聞頭髮的動作倏然一頓,嘴角扯出一抹僵笑,“還真是呢,小媽好聰明。”

    百里辛:“要不,咱們跟這位白老闆聊兩句?”

    白老闆謝了場,帶着衆人回了後臺,只剩下幾個幕後人員在引導衆人散場。

    觀衆們依舊意猶未盡,沉浸在那低唱淺斟中,一個個遺憾地落寞離席。

    “說起來,我聽說雲郎以前不是也曾在戲班子裏嗎?”隔壁還沒有離開,哭夠了之後胡梅兒的聲音冷靜了很多,“雲郎好像還喜歡白老闆的戲,如果是你,和臺上的書生比誰技藝更高一些?”

    雲哥:“哎呀,我可不敢跟白老闆的這些位徒弟相比,我以前只在戲班子裏呆過一兩年,我這算什麼會唱戲。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我熬不住那些苦,就從戲班子裏離開了。”

    “我當時還和白老闆在一個戲班子呢,那時候他是我們戲班子裏的名角,周圍十里八村的人都是爲了他慕名而來,有些達官顯貴爲了他更是一擲千金。那年我才只有七歲,他已經二十歲了。那時候的他就彷彿是天上的太陽,我只管望着他。”

    “啊,當然現在也是。”雲哥嘿嘿笑了兩聲,“我記得他,他肯定不記得我了。但即便如此,在白老闆面前,我還是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出來,不把那些腌臢事露出來,就像我們最單純的童年。”

    胡梅兒:“你也有小三十歲了,沒想到白老闆竟然比你大十幾歲,這麼算下來白老闆應該已經有四十多歲了,看起來竟然那你比還小。有點好奇他是怎麼保養的。”

    雲哥:“是啊,我也驚訝呢。三年前剛見到白老闆的時候我以爲只是長得像,但氣質不會騙人,沒想到真的是他,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是跟那時候一樣,連容貌也沒改變多少。不愧是我們當年稱爲白仙的師兄,真的是謫仙。”

    鳳姑:“原來如此,所以你才會換上你平日裏最捨不得穿的衣服。不如這樣,等下我們去後臺和白老闆見一面,你們也算是同門師兄弟,他應該會很高興見到你。”

    “還是不了,”雲哥苦笑,“我現在這個身份,說出去有夠丟人的,還是免了,我們走吧。”

    隔壁響起木凳擡起的聲音,接着就是零零落落的腳步聲。

    百里辛目光重新落到已經落下帷幕的戲臺子上。

    剛纔那個白老闆看起來也就才二十七八歲的樣子,沒想到竟然已經到有四十多歲了。

    踢踏踢踏的腳步聲踩在木板上,響起了數分鍾,又漸漸熄滅,最後只有三三兩兩打掃的聲音。

    等所有人都離開了,帝迦才看向百里辛:“還去後臺嗎?”

    百里辛站起來,自然地拿起帝迦的披風披在身上,“來都來了,當然要去。”

    見一次不容易。

    百里辛隨手拿起披風披到身上的動作愉悅了帝迦,他眼底閃過笑意,厚實的黑色皮靴踩在地上,筆挺地走過去拿過百里辛手裏的繩子。

    “兒子在這兒,怎麼能讓小媽自己系披風呢,”帝迦低下頭,青竹一般好看的手指靈活地打着結,眼神專注認真,“讓兒子伺候你。”

    百里辛垂眸看着帝迦勾起黑色編織繩的指尖,小麥色的手指揚起,隱約間自己還能聞到來自指尖的蜜餞香味。

    兩人就這麼靜靜對立站着,周圍慢慢充盈起曖昧又溫暖的粉色氣泡。

    就是這雙自己再熟悉不過的手,剛纔放肆地撫摸着自己,又轉頭溫柔地將蜜餞送進自己的嘴裏。

    “好了。”

    就在百里辛浮想聯翩時,男人低沉的聲音傳來。

    一隻寬大堅硬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百里辛回過神來,擡頭的瞬間,幾乎正低頭凝視自己的帝迦臉對臉撞在一起。

    兩人鼻子貼着鼻子,呼吸間連對方的氣息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滾燙的熱浪撲在臉龐上,帝迦聲音低沉,像氤氳着嫋嫋霧氣的海面,“小媽臉好紅,剛纔是不是在打什麼壞主意?”

    那雙幽深的黑瞳定定地凝視着自己,彷彿自己就是全世界。

    百里辛心臟驟然漏跳了一拍,接着就是快如擂鼓的狂跳。

    他趕緊轉過頭,急促道:“快走,再晚白老闆該走了。”

    該死,不管過去多久,自己總能淪陷在帝迦溺人的視線裏。

    藏在斗篷裏的手偷偷按在胸膛上,暗暗剋制這不受控制的心跳。

    帝迦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莫慌,我早就安排下去讓人看着他們。等會兒你想問什麼慢慢問,一定讓你問個盡興。”

    百里辛側頭看向走到身邊的帝迦,“提督大人好大的官威。”

    帝迦:“不然呢,這官做都做了,你說是吧?”

    百里辛:“……”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直播間。

    【《來都來了》、《做都做了》】

    【哈哈哈,不愧是一家人。大佬現在說話越來越像辛神了。】

    【大佬靠實力搶走辛神的臺詞,讓辛神無話可說。】

    【辛神:麻了。】

    【我想快進到提督府,我預感這裏已經沒有劇情了。】

    【???樓上,你說的劇情是我想的那個劇情嗎?】

    【我想是的。】

    【提督府,提督府,提督府。你一句我一句,大佬今晚就吃肉。】

    【哥!你可是我哥啊,你要逆襲啊!你要反攻啊!】

    【???哪兒來的小屁孩,一邊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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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辛在帝迦的陪同下進入後臺的時候,就看到白老闆和其他幾個人老老實實坐在化妝間裏。

    七八個筆挺的士兵站在那裏,將門口堵得嚴嚴實實。

    那幾個唱戲的角都已經卸了妝,露出了他們原本自己的五官。

    這些戲班子的人沒見過這種陣仗,眼神全都瑟縮着,只有白白老闆氣定神閒地在沙發上喝着茶。

    帝迦站在門口,目光看向處事不驚的白老闆:“白老闆,借步聊兩句。”

    白老闆放下茶杯,眼神淡然地從沙發上站起來,給了周圍戲班子的人一個安撫的眼神,才邁着優雅的步子走到百里辛和帝迦面前,禮貌笑道:“走吧,大人。”

    隔壁房間是白老闆的私人空間,招呼着兩人坐下後,白老闆正準備沏茶,就被百里辛打住,“不用了,直接進入正題吧。”

    白老闆放下茶具,眼神微愕。

    他詫異地看了一眼一副主人姿態的百里辛,目光詢問地看向帝迦。

    這兩人站在一起,白老闆一直以爲這個美得像妖精的人是提督的風流紅顏,沒想到開口詢問的竟然是這個看起來毫無攻擊力的男人。

    這是本來他就是主導,還是提督大人怒髮衝冠爲紅顏?

    帝迦揚起頭,“都聽他的。”

    給足了百里辛任性的資本。

    白老闆的目光又落到了一臉理所當然的百里辛臉上,目露思忖。

    難道這個人比提督大人的身份還要高貴?這個人到底是誰?他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白老闆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人,也只是驚訝了片刻,很快收攏藏匿起了自己的眼神,言語間也放低了姿態,“這位……大人,呃,不知怎麼稱呼?”

    帝迦:“叫他小少爺。”

    白老闆點了點頭,“這位小少爺,不知道有什麼想問的?”

    白老闆在打量他的時候,百里辛正在打量這個房間。房間裝潢得不錯,用料很足。

    這是間書房,除了必定出現的書架、書桌外,還有一層擺放器皿的博物架子,架子上放置着琳琅滿目的金銀器皿,低調又奢華。

    目光掃過那些金銀器皿時,百里辛似乎看到了什麼,視線略一停頓,之後又很快移開。

    聽到白老闆的詢問,百里辛開口:“七天前酆城李財主在深夜慘死,你可知道?”

    白老闆:“當然聽說了,這麼大的事情,全城都傳遍了,兇手抓到了嗎?我聽說是怪物所爲,是不是真的呀?”

    百里辛:“那天晚上你在什麼地方?”

    白老闆瞬間愣住,“你問我在哪?你是懷疑我?我和李財主壓根都不認識,而且那晚我們在梅園練習新曲目,一直練習到很晚,我的徒弟們都可以爲我作證。”

    他無語地看了一眼帝迦,帝迦只是聳聳肩,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

    “真的不認識嗎?”百里辛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了博物架前,隨手拿起了一個青花瓷,“李財主酷愛陶瓷器皿,除了收集古玩,他還喜歡找人定製。定製的瓷器後面他都會找人刻上自己的姓氏。”

    “好巧不巧,我在李財主的書房中也發現了這麼一件一模一樣的花瓶,”百里辛將花瓶倒扣過來,底面朝上,在印章的後面,赫爾跟着一個小小的“李”字。

    “你姓白,爲什麼這個花瓶後面有個‘李’字?”

    白老闆眼神閃爍一下,“這我也不知道,這個花瓶是我從古玩店裏淘來的,那會兒沒仔細看,你不說我都沒發現。”

    百里辛又拿起了一個魚嘴琺琅瓶,直接倒扣過來,“這個爲什麼也有?從兩者的落款來看,這兩個中間間隔有兩年,這也太巧了吧?”

    “你是當我們傻子嗎?”百里辛嬌滴滴道,“還是想讓我們直接大刑伺候才肯說實話?”

    “白老闆爲了戲曲而生的身體,應該經不起牢獄裏的那些古怪玩意吧?”

    白老闆放在膝蓋上的指尖微微顫抖。

    這個小少爺太邪門了,一副乖巧無害的柔弱模樣,說出來的話卻比毒蛇還要可怕。隱藏在吳儂軟語下的壓迫感像要將他壓垮。

    他到底是什麼人?

    百里辛放下瓷器,重新走回原處落座。

    “我說,”白老闆思索片刻,坦白道,“幾年前我來到這兒,雖說我是個角,但戲子行當,終究被人瞧不起。三年前上山祈福,碰到了一位高人。”

    “他塞給我一個話本子,告訴我只要照着這個話本子排練,不僅可以高朋滿座,還會天降橫財。”

    “我以爲那人在說笑,但這話本子的內容卻又着實有趣,我抱着試一試的心態去練,就有了現在的《西廂記》。”

    “當時第一場放出去,果然爆滿。”

    “所謂的天降橫財,是不是李財主給了你很多好處?”百里辛問道。

    “呃,是的。”白老闆遲疑了會兒,還是點了點頭,“演出第七天,李財主偷偷找到了我,問我叫什麼名字。”

    “我說我叫白仙後他好像被嚇到了,一邊嚷着不可能,一邊跑了。沒過幾天,他就轉頭給我送了一堆寶貝,讓我別在唱這齣戲。那是我們唯一一次見面,他人後來雖然沒來,但寶貝經常送過來。”

    “我好歹也是在京都那裏混過的,什麼人沒見過。見到這些金銀器皿的時候我就明白了,估摸着這位李財主肯定跟這齣戲有什麼關聯。”

    “他做賊心虛,所以想拿錢財堵我的嘴。”

    “拿人手短,吃人手軟。他給了我這麼錢財,這出戲我沒唱多久就停了,換成了別的戲。前不久聽說他已經死了,反正人都沒了,也就無所謂了,我才又將這齣戲搬了出來。”

    “沒想到把您二位給引出來了。”

    他小聲嘀咕了一句:“早知道就不唱了。”

    百里辛:“給你話本子的那個人呢?後來又出現過嗎?”

    白老闆搖了搖頭:“沒有了,我就見過對方一面,連對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百里辛有些驚奇,“怎麼會連對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那個人穿了一身黑,頭上戴着黑紗斗笠,手上戴着手套。沒跟我說過話,只是給我扔下了一張紙和那個話本後就離開了。我曾經一度以爲是天上的神仙聽到我的請求,才下凡給我賜福的。”

    百里辛望着白老闆過分年輕的臉,“說起來,白老闆,你今天應該也有四十多歲了吧,怎麼會保養得這麼好?”

    “是不是保養得很好?”聽到被誇讚,白老闆來了興致,“還要多虧青連觀裏的道長,他給了我一副丹藥,吃了能延年益壽、青春永駐。三年前我臉可已經有褶子了,吃了那個藥沒過多久就越來越年輕。”

    “不過你們兩個還這麼年輕,根本用不到那個,”白老闆嘆了口氣,“而且能不碰還是不碰得好,我之前斷過幾天藥,皮膚立刻老了回去,我現在根本離不開那個藥,每月十五都要上山求青天道長給我賜藥。當然,價格也不便宜,奸商啊。”

    百里辛和帝迦對視一眼。

    “那看來這奸商以後沒機會禍害你了,”帝迦聲音冰冷,“青天道長昨天死了。”

    青天道長的出場率還挺高的,看來有必要去這個傳說中的青連觀看一下了。

    留下全身石化的白老闆,百里辛和帝迦離開了梅園。

    他們離開的時候外面已經是雷聲大作,憋了一天的雨終於落了下來。

    天像裂開了無數道口子,雨滴像斷了線的珠子,不要錢一樣往下砸。

    不過好在帝迦有車。

    將墨綠色的軍帽戴在了百里辛的頭上,帝迦將百里辛護得嚴嚴實實,一直送進了後車座上,自己才跟着坐進去。

    “回府。”帝迦用手掃了掃落在身上的雨水,短促地下了命令。

    車輛緩緩啓動,周圍的路燈不知道是因爲連電還是其他原因,已經徹底熄滅了,就連周圍的建築也是一點燈光都沒有。

    黃包車和行人全都消失,整條街上除了頭頂的雨外,天地之間彷彿只剩下了他們。

    頭頂的車皮上傳來“噹啷噹啷”的雨滴捶打聲,隱藏在雨聲之中的,還有呼嘯的狂風和劃破長空的雷鳴聲。

    這樣的雨夜,總覺得透着一種莫名的詭異。

    在這樣惡劣嘈雜的天氣中,氣氛卻反而更加死寂。

    “你旁邊有毛巾,幫我拿一下。”帝迦的聲音總算打破了這份沉寂。

    百里辛在手邊摸了一下,很快摸到了一塊疊放整齊的毛巾。

    他拿起來,轉身自然地幫帝迦擦了起來。

    帝迦身上的披風到了自己身上,他自己反而只穿了一件軍裝。剛纔對方用身體全部擋住了雨水,自己身上沒落上多少雨水,就意味着帝迦身上落上了不少雨水。

    頭髮、肩頭、胸膛、後背,全都溼了。

    帝迦怕自己弄溼百里辛,並沒有完全靠近對方,只是微微側身,好方便百里辛的服務。

    他將身體嵌入身後的皮質座椅上,臉頰微側,眼神若有似無打量着百里辛。

    腦海中回憶起了進入這個系統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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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系統:【這個叫百里辛的玩家太特別了,他就像個病毒,破壞了遊戲的和諧。我想要懲罰他,讓他夾起尾巴做人。】

    帝迦神色冷淡:“那他破壞遊戲規則了嗎?”

    系統:【那倒沒有,可是大人您不是也很在意嗎?】

    帝迦心裏咯噔一下,表情卻更加淡然:“我在意什麼了?”

    系統:【看這個玩家直播的時候您血壓升高、腎上腺素飆升、呼吸急促,這都是人體生氣時的心理反應。我知道,您嘴上不說,心裏也在氣憤他破壞了遊戲的趣味性。】

    帝迦眉頭抽了抽,“是,你說的都對。”

    系統:【下個位面,我要給他隨機到死亡級別的地獄副本!】

    “但是他是這些人中最有潛力衝擊900層的,”帝迦認真道,“你把他扔進地獄副本,就不可惜他身上就此消失的能力和智慧?”

    系統猶豫了一下:【那您說怎麼辦?】

    帝迦:“要不然,我親自下去懲罰他,怎麼樣?我也正好解解氣。”

    系統:【您想怎麼懲罰他?】

    帝迦:“他不是一直傲慢無禮嗎?那就懲罰他哭怎麼樣?讓一個傲慢的人哭出來,比用其他任何方式折磨他都要痛苦得多。”

    系統:【您說得有道理。但就算是您,進入副本也是要有任務限制,而且您需要在房間裏放置部□□體殘留物,以構建特殊通道。否則一旦所有玩家死亡,副本關閉的時候您無法正常返回這裏。】

    帝迦:“我會把我的部分意識體放在這裏,這樣我就可以時刻和遊戲大廳保持關聯。”

    系統:【好,就這麼辦。等這個玩家再次進入遊戲時,請務必讓他知道人生艱難。】

    帝迦挑眉冷笑:“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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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憶結束,帝迦默默注視着百里辛。

    不過,知道百里辛倒黴,沒想到百里辛這麼倒黴。

    抽到了這個信息化異常散碎的單人副本不說,還獲得了敏感肌和淚失禁buff,甚至還不能人設ooc。

    這如果自己不進來,百里辛這麼棒的體質和人設不就白瞎了?

    還好自己進來了。如果不是在系統無法干預玩家鎖定到某一個副本,更無法惡意添加buff,他甚至以爲這是系統給他的福利待遇。

    嘖嘖嘖,哭起來的樣子真好看。

    ……

    一直能感受到熾熱的目光看向自己,百里辛將能擦的雨水都擦乾淨,真準備擡頭,汽車忽然猛踩了一下剎車。

    身體因爲慣性向前傾倒,帝迦大手一撈,直接握住了百里辛的腰。

    兩人同時看向前面,就見面前的燈光下一道黑影一閃而過。

    帝迦:“怎麼了?”

    司機哆哆嗦嗦的聲音從駕駛室傳來,“提,提督大人。剛,剛,剛纔前面有個鬼,鬼影。”

    鬼影?

    “穿了一身白,頭髮溼漉漉地向前耷拉着,把臉全都蓋住了。就這麼呆呆站在前面,我剛纔一踩剎車忽然又不見了。”

    司機大着膽子朝着外面看了一眼,“真的不見了,可能是我看花眼了。”

    百里辛眉頭微蹙:“你沒撞到人吧?有沒有在車底下。”

    司機別百里辛過分清平靜的語氣嚇了一跳,“肯定沒有,我看到那人影之後就立刻踩剎車了,離着他還有兩米多的距離。我可是受過專業培訓的,夫人您可不能質疑我的職業水準。”

    他越說越激動,乾脆伸出手隔着玻璃指着前面,“他剛纔就在……啊!臥槽!鬼啊!”

    就在他伸手間,一個身體忽然倒扣着從車頂的位置扒拉到了前車玻璃上。

    頭髮藉着雨水的沖刷鋪在前車玻璃上,那個鬼影一張慘白的臉上佈滿了雨水,眼睛中沒有眼瞳,只有幽暗的深黑色。

    看不出是男是女,那怪物穿了一件白色的衣服,雨水從他臉上的褶皺滑過,又落到玻璃上。

    他的四肢很長,像一隻人體蜘蛛,張着血盆大口看向車窗裏面的三人。

    口中獠牙遍佈,牙齒參差不齊。

    司機已經快嚇得翻白眼,帝迦卻指着窗外的怪物淡淡問向百里辛,“像不像你那天晚上看到的黑影?”

    隔着窗戶,百里辛捏着下巴認真打量了幾秒,認真道:“不是它,那只怪物長了厚厚的皮毛,而且嘴巴是野獸類的那種突出嘴巴,而不是人類的這種臉型。”

    司機:“……”

    兩位大佬,你們能不能想想辦法?!別聊天了,你們沒看到它已經揚起爪子,準備戳進來了嗎?!

    百里辛:“雖然不是同一只,但既然都是怪物,可能有點關聯。它來都來了,不帶回家做客是不是不禮貌?”

    帝迦:“好,聽你的。”

    百里辛從揹包裏取出了匕首的同時,那只囂張的怪物忽然停止了動作。

    對方驚恐地擡起頭,似乎在車後看到了什麼,接着忽然從車上跳起來,幾個起跳就消失在了雨中。

    百里辛轉頭看向後車窗,滂沱大雨模糊了後車窗,在漆黑的深處,他只能依稀看到一個晃動的白色人影消失在黑暗中。

    帝迦:“要追嗎?”

    百里辛看着帝迦溼漉漉的衣服,搖了搖頭:“不追了,反正也追不上。”

    出場人物越來越多了,有點大雜燴的意思了。

    剛進這個遊戲的時候乍一看到那一堆姨太太,還以爲這個副本的場景是在李宅裏面,沒想到李宅只是開端。

    經過這個小小的插曲,汽車再次緩緩上路。

    二十分鍾後,他們返回了提督府。

    黑色小轎車直接開進大門,一路開上別墅門前的雨篷底下才停下來。

    剛纔二十多分鍾的路程,除了中間那段路停電以外後面又有了亮光。

    這詭異的場景一度讓司機懷疑他們當時是不是陷入了什麼鬼打牆裏。

    雨夜之下,氣溫驟降。

    推門進入後,帝迦不等百里辛問就兀自開口:“黃老闆不在這裏,這宅子隔壁就是我的兵,黃老闆被保護在了那裏,今晚雨水太大,等明天雨停了我在陪你過去。”

    百里辛也是正有此意,雖然帝迦的體質他沒什麼擔心的,但衣服溼了總歸是不舒服。

    “你先換身乾淨衣服,”百里辛換上拖鞋,站在門口掃了一圈這個低調內斂的提督府,“我晚上睡哪兒?”

    帝迦眼底閃爍着一串幽光,表情越發泰然。

    他幫百里辛接下身上的披風,隨意扔在沙發扶手上,單手握住百里辛的手腕坐在沙發上。

    百里辛立刻被困在了帝迦的兩條腿中間。

    帝迦:“我衣服都溼了。”

    百里辛漠然:“所以才讓你趕緊去洗澡換下來。”

    然後呢?你還在這兒墨跡幹什麼?

    “你幫我脫,”帝迦頓了頓:“我看別家的孩子衣服溼了,都是媽媽幫着脫下來。”

    百里辛:“……”

    你也說了,那是“別家孩子”。

    你自己照照鏡子,你哪裏像個孩子?!

    手被牽着放在腰上的皮帶上,帝迦再次開口,“小媽。”

    百里辛手一哆嗦,皮帶輕鬆從軍裝外面脫落下來。

    他咽了口唾沫,在男人銳利的雙眸中認真地解開釦子。

    一顆,兩顆……

    直到軍裝外套脫下來,男人露出了藏在裏面的純白襯衣。

    軍裝很厚,裏面的襯衣並沒有溼。

    還沒等百里辛喘口氣,男人握住百里辛的手腕往樓上拉,“跟我來。”

    默默跟在帝迦身後,百里辛來到了一間臥房前。

    本來以爲帝迦又有什麼鬼把戲,沒想到對方只是打開燈指了指一扇客房的玻璃門,“這間是貴賓房,裏面有單獨的衛生間和盥洗室。”

    “裏面都有乾淨的水,還有水壺,渴了可以自己燒水。”帝迦頓了頓,“當然也可以叫我,讓我來幫你燒水。”

    帝迦耐心地盡着地主之誼,百里辛腦門裏卻全是“???”。

    就這?

    他還以爲對方要把他。

    難道是他污了?

    疑惑地望着帝迦正氣凜然的臉龐,百里辛還覺得自己可能在夢裏沒醒。

    “好了,”帝迦拍了拍百里辛的肩膀,“把這裏當成自己家,時候不早了,趕緊洗漱睡覺。”

    一臉懵逼的百里辛走進臥房,關上門後他思考了幾秒,轉身房門反鎖了上。

    他走到衣櫃前,拉開,發現裏面空空如也。

    又走到盥洗室,房間裏只有一塊純白浴巾和毛巾。

    百里辛:“……”

    這就是待客之道?哦,想起來了,帝迦說把這裏當成自己家。

    是他不配了。

    正準備出門跟帝迦要件換洗的衣服時,百里辛聽到了隔壁忽然響起了譁啦啦水聲。

    本來擡起的腳又緩緩放下。

    帝迦已經洗漱了?

    無所謂了,裹着毛巾出來,直接裸睡到天亮再說。

    現在去對方房間裏要毛巾說不定對方下懷。

    看着這空蕩蕩的衣櫃,百里辛更加確定對方是在給自己下套。

    一個小時後,百里辛卷着水汽縮進被窩裏,關上了燈。

    深夜。

    鑰匙開鎖的聲音從外面響起。

    百里辛睡得迷迷瞪瞪間,一個寬廣的身軀鑽進他的被窩裏。

    百里辛驟然驚醒,男人堅硬的手臂和胸膛從身後襲來,鼻尖用力嗅聞着百里辛的肩窩。

    “我記得我鎖門了。”百里辛低聲道。

    男人輕笑:“這是我家,我有鑰匙。”

    “我好開心。”

    男人手指摸索着青年剛剛洗完澡後的滑膩手臂,“我很小的時候就被李財主領養,但對方只是把我當成傳宗接代的工具。”

    “我從來沒感受過母愛。”

    “這麼多年過去,這一直是我心中難言的傷疤。”

    “我特別羨慕別的孩子可以有媽媽摟着睡覺。”

    “沒想到我的這個期盼,終於得到了老天的迴應。”

    “真好。”

    百里辛:“……”

    我靠你大爺的缺少母愛,你一個黑洞裏蹦出來的,壓根就沒媽?!

    他就知道,帝迦怎麼可能這麼沉寂,什麼都不做。

    原來在這兒等着他!

    身後的男人手臂微微用力,百里辛的身體立刻被動的翻轉了一百八十度,從背對着帝迦變成正對着帝迦。

    黑暗中,帝迦那雙眼睛格外的亮。

    百里辛甚至能看到對方眼底的笑意。

    帝迦將頭埋進百里辛的胸膛裏,低沉的聲音輕輕傳入百里辛的耳中。

    “我小時候是喝羊奶長大的。”

    “好想感受一下母愛,可以嗎?”

    百里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