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成爲大劍修是簡單的事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秋雨半浮生字數:2567更新時間:24/06/27 15:59:19
    相比於天工司之中的那些在千年前便已經有了雛形的開顱手術的細緻,缺一門顯然並不擅長做某些大夫該做的事情。

    謝春雪離開了林子,前去白月之鏡拖延時間,而葉逐流則是握住了那柄寒光凌然的春山劍,很是乾脆的剖開了尤春山的心口,以一身道韻護住他的心脈,而後將那顆並不足夠精巧的機括心臟塞了進去。

    好似一顆金屬圓球的機括之心在進入了尤春山心腔的那一刻,便開始運轉了起來,表皮裂解,聲音嗡鳴,有着諸多細管自其中探出,微微顫慄着,向着那些被道韻護着的心脈而去。

    葉逐流滿手鮮血的站在那裏,將手裏的劍插在了一旁的泥地裏,看着這一幕,卻也是不由得感嘆了一句。

    好一個天工司。

    至於尤春山,倒是全程保持着清醒,坐在一地白花之中,在心口被剖開,心臟被剜出來的那一剎,也許有過一瞬間的失神,但也只是轉瞬即逝的事。

    體內不止有葉逐流的道韻,也有着某些白色的氣流,攀援着那些裸露的血管,直至與某些金屬器物觸碰到一起。

    直到這個時候,這個年輕人才有了一剎那的昏迷。

    葉逐流皺了皺眉頭,站在尤春山身前,喚來滿林道風,將這個年輕人護在了其中。

    有些很是異樣的聲音從尤春山的心口傳出——世人有時候會心悸,會心絞痛,而這顆並不完美的機括之心,很顯然的,才剛剛植入體內,便發生了一些故障。

    那是機括卡住的聲音。

    白月之鏡依舊無比安靜,好似其間什麼事情都沒有一般。

    葉逐流默默的看着尤春山,並沒有回頭去看那座形狀獨特的道觀。

    好在那種故障只是持續了片刻,生死未知的尤春山的臉上漸漸有了些血色,而後緩緩睜開眼睛來。

    “我看不見了。”

    重新甦醒的尤春山,睜開眼睛的那一刻,便很是冷靜的說着這樣一句話。

    葉逐流皺了皺眉頭,看着那顆漸漸如同世人心臟一般開始跳動起來的機括之心,又很快舒展開來。

    “應該是失血,再加上機括之心才始啓動,血流緩慢,導致的目盲,你可以再等.....”

    葉逐流的話被尤春山很是輕聲的打斷了。

    “不等了。”

    尤春山撐着身下滲滿了血色的泥土,站了起來,閉着眼睛,靜靜的聽着風裏的聲音。

    “路上再等,也是一樣的。”

    這個東海年輕人的話說的很是平和,一如往常一樣,事實上,這確實是一個脾氣很好的年輕人。

    只是葉逐流卻在那種平淡語氣的話語意味之中,聽見了一些關於憤怒的東西。

    這個道人也沒有再堅持什麼,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尤春山,輕聲說道:“好。”

    ......

    餘朝雲很是擔憂的在小道上等待着。

    只是大概她也沒有想過,在那個林子裏發生的故事,卻是這般粗暴而迅速。

    這是與天工司的時候不同。

    也理應不同的。

    所以她在回頭,看見了那個光着上身,連傷口都沒有縫合,便裸露着一顆機械之心的年輕人,摸索着停在了林邊,向着這裏伸出手來的時候,餘朝雲便反應了過來,將輪椅推了過去。

    “怎麼不縫一下傷口。”

    餘朝雲還是多說了一句。

    尤春山很是平靜的說道:“怕來不及。”

    身周的那些道人隨着葉逐流,已經先行一步,向着白月之鏡趕去。

    林子裏再度傳來了一些機括發生故障的聲音——在生命層面,工藝精度不夠,確實很容易發生諸多毛病。

    尤春山皺了皺眉頭。

    餘朝雲很是擔憂的問道:“你感覺怎麼樣?”

    這個年輕人雖然皺着眉頭,也下意識的擡手捂向了心口,只是在貼近心脈的時候,卻也是停了下來,手掌垂落向了膝頭,坐在輪椅上,很是平靜的說道:“很好。”

    餘朝雲還想說什麼,尤春山卻是握了握她的手,輕聲說道:“我們也走吧。”

    青天道少女沉默了少許,而後推着依舊在不住的咳着血,淌着血的尤春山,向着那處懸階之上而去。

    只是她卻突然想起了什麼,看着尤春山問道:“春山劍呢?”

    尤春山眼前的膏盲依舊未曾褪去,只是已經消散了一些,這讓他朦朦朧朧裏,可以看見一些很是古怪的東西。

    譬如流溢在天地之間的,明明無形,卻好似軌跡分明的一些氣流的模樣。

    那也許是風。

    也許是所謂的天地元氣。

    這個年輕人微微回頭,平靜的說道:“它會來的。”

    那柄帶着血色的春山劍,便安靜的插在白花林中。

    ......

    在李石問出那樣一句話的時候,尤春山恰好出現在了白月之鏡中,便停在了某處高層崖道邊緣,聽着那句話,於是冷笑了一聲,說道:“是的。”

    這個氣色虛弱,赤裸着上身,心口還在不住的滴着血東海年輕人,當然算不上什麼前輩。

    甚至放到哪裏去,他都是實打實的晚輩。

    但哪怕李石說的是陛下,這一句尤春山也會應承下來。

    一如當初在青天道的那片林子裏,第一次遇見這個道人的時候,那種憤怒一樣。

    也正如一刻鍾前,那些流滿了白花林的血色一般。

    李石擡起頭來,看着上方幽冷天光之中,那個心口有着寒光的年輕人。

    白月之鏡再度沉寂了下來,只剩下了諸多呼吸聲與滴水聲。

    一直過了許久,這個少年道人反倒是輕聲笑了起來。

    “機括之心?”

    尤春山的目盲已經好了許多,只是大概機括之心的帶來的一些副作用,又導致他所見的那些景象,都是膨脹的,扭曲的,就像有人拿着一片凹凸不平的鏡子,在他眼睛裏照着人間一樣。

    所以他看見的少年道人,大概輕笑也似譏笑。

    尤春山坐在輪椅裏,默默的看着這個好似怪異的世界,閉上眼睛,輕聲說道:“是的,你輸了,李石。”

    少年道人挑了挑眉,依舊是輕聲笑着。

    “但你真的成大劍修了....”

    這句話戛然而止。

    幽冷天光之中,一道燦然白芒自白月之外而來,好似月色垂流,自李石的耳畔擦了過去。

    有少年白髮垂落。

    李石低下頭,看着那一縷被斬落的那一刻,便泯滅了一切力量,褪去了年少的青黑色,變得蒼白的髮絲。

    “君不見....”

    少年道人輕聲呢喃着。

    君不見,大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春山劍倏然而來,也倏然而返,緩緩落在了那個崖道之上輪椅之中的東海年輕人膝頭。

    “這是嶺南天涯劍宗的劍法,小二師兄教我的。”

    尤春山心緒也許平緩了許多,於是呼吸也平靜了下來,視界漸漸恢復正常,看着指尖的那一抹純白的氣芒。

    “成仙之事未必從早到晚,但做一個大劍修,卻很簡單,李石,你輸了。”

    李石重新擡起頭來,微微笑着看着那個東海年輕人,手裏的劍並沒有落向崖道。

    “是的。”

    他只是天下無敵。

    並不是要趕盡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