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槐都的君與臣
類別:
武俠仙俠
作者:
秋雨半浮生字數:2565更新時間:24/06/27 15:59:19
縱使尚書令大人直到最後,也不知道爲什麼神河會突然退位。
但一切已成定局,手握大羿之弓,掌握着天獄,本身更是人間一大修行者的柳青河,哪怕這是一場有預謀的篡位,面對這般情況,他們也不得不接受。
神河不在,天工司默然,而大軍亦是北去,對於槐都而言,柳青河大概確實便是天。
羣臣散去的皇宮再次安靜了下來。
只剩下了柳青河與宋應新二人。
前者輕撣衣袍塵灰,站在大殿之前微笑不語。
後者則是握着那一卷黑帛,若有所思的站在那裏。
一直過了許久,直到黃昏漸漸濃郁,漸漸深沉,就像一場浩大盛世的落幕,必須要有的壯烈而燦爛的背景一般,暮夜之際的槐都,好像從未有過這般的廣闊,天地之間,不盡煙雲殘霞,自天際相交,於無垠相會。
柳青河一步步向下走了下來,直到停在了最下方的那一階臺階之上,而後很是慣常的坐了下來——儘管這個帝王纔始撣盡了身上那些趕路的灰塵。
宋應新看了柳青河很久,而後手握黑帛,行了一禮。
“天工司宋應新,見過陛下。”
柳青河微微笑着,伸手拍了拍旁邊的空處。
“坐吧。”
宋應新默然少許,走了過去,將那一卷黑帛遞給了柳青河,而後長嘆一聲,在一旁坐了下來。
二人並肩而坐,大概好像還是當初的獄主與司主一般。
只是終究還是隔了一些。
宋應新又或許早就知道,那些梨花院落的故事,並不是什麼獄主與司主的故事。
“陛....先帝當初並沒有與我說起過這件事。”
宋應新擡頭看着天空,有瑰麗的紫色的氣流在天際氤氳着,像是許多本就不言的祕密一般。
這個天工司司主說着,又笑了起來。
“他甚至只說了自己退位,前去東海的事,連誰來即位都沒有交代。但我偏偏便好像已經猜到了一樣。”
柳青河只是微微笑着坐在一旁,一如往常,一如既往。宋應新在看着天上的那些變幻莫測的深沉而厚重的色彩,而他卻在看着某片暮色裏很是稀有的,像是扯碎的棉絮一樣的白色流雲。
“大概是與我當初接手天工司不久,翻看司中史籍的時候,發現的那件事有關。”
宋應新賣了個關子,柳青河很是配合地問道:“什麼事?”
宋應新低下頭來,看着腳下石板上那些歲月的磨損與劃痕,輕聲說道:“一千年太久,世人只能夠看見朝夕。歷史縹緲而厚重,所以他們連陛下究竟在天獄待了多久都不知道。”
柳青河微微笑着,說道:“天工司有過數十位司主,但天獄只有過一個獄主。”
“您又何嘗不是高山大河呢?”
宋應新很是感嘆。
“只是有的河流在高天之上,萬衆矚目,有的河流偏偏喜歡流淌在安靜的青山下,笑看白花啊,笑看白花。”
“但我很好奇.....”
宋應新很是認真地看向了柳青河。
“陛下,究竟是誰?”
柳青河看向了人間東面,輕聲笑着。
“陛下當然是陛下。”
這是實打實的廢話。
宋應新拍拍屁股站了起來。
“陛下不說算了,司中事務繁忙,若不是先帝託孤,我倒也不想多走這一趟路。”
柳青河揮揮手。
“去吧。”
於是這個天工司司主沿着偌大的空曠的宮道,向着宮外而去,只是越走越慢,到最後竟是停了下來,背對着柳青河,長久地站在這段宮道的盡頭。
“陛下!”
宋應新站在那裏很是大聲的喊着。
柳青河挑了挑眉,看着他。
一直過了很久,這座不知爲何倒有些寂寥的宮城之中,才響起了宋應新接下來的話語。
“先帝他,真的不回來了?”
聲音倒是很清晰,只是有些顫抖。
柳青河站了起來,轉身向着殿階之上走去。
“不回來了。”
柳青河很是灑脫的走着,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又回頭看着宋應新,這個天工司的大人很是踟躕的站在那裏,似乎是想要回頭再看看這一條漫長的宮道。
於是這個人間新陛下,很是唏噓地說道:“別回頭了,宋大人,帶着天工司繼續走下去吧。”
宋應新也許聽見了,也許沒有聽見,但最後確實沒有回頭,身形搖晃了一下,而後安靜地出宮而去。
歷史更替的第一次君臣奏對,便這樣很是尋常的結束了。
.......
那一劍便落在青山裏。
穿過叢刃兵解之後,依舊濃郁的殘留的劍意,落在了陳懷風身前。
只是這一劍,並非陳懷風接的。
而是山照水。
在某個槐都的故事結束的時候,這個青山照水的劍修,便遇見了滿目江山雪的道人。
那一劍纔始穿過劍意與殘破的青山,坐在山腳下的山照水身後之劍便已經出鞘了。
作爲同出一門,境界相仿的劍修。
張小魚的這一劍,自然沒有能夠肆虐在這片青山裏。
甚至因爲山照水是純粹的劍修的原因,他送出的那一劍極爲老練,張小魚的劍才始出現在陳懷風身前,一抹寒光便已經緊隨而來,很是精準地擊中了那一劍的劍意薄弱點,於是長劍倏然而來無功而返。
只是三人卻並沒有什麼欣喜的情緒,反倒都是皺起了眉頭,在青山裏,安靜的看着那一劍穿越人間,而帶來的痕跡。
倘若有懸薜院的先生在這裏,大概可以極爲精準的,將誤差控制在三尺以內,計算出劍來之地。
只是沒有也沒有關係。
那一劍很顯然是來自東海海岸邊。
也許是某座青山裏,也許是某座海崖邊。
江山雪看了許久,才低下頭來,輕聲說道:“這一劍是什麼意思?”
山照水喚回了自己的劍,在山下溪畔站了起來,輕聲說道:“大概便是,他已經準備好了。”
陳懷風一直沉默着,抱着那柄師兄劍,什麼也沒有說。
只是下一刻,許多道劍光便自青山之上掠過,向着東海而去。
那是東海劍宗的人。
江山雪猶豫了少許,看向了山照水,緩緩問道:“去嗎?”
山照水還未說話,一個聲音便自清溪上游而來。
“東海劍宗的人都去了,我們當然要去了。”
幾人回過頭去,只見一個黑袍道人,很是平靜的在那裏走來。
“陳青山?”
山照水挑眉問道。
陳青山很是唏噓地說道:“是的,師弟惹了麻煩,師兄當然不能置之不理,當然....”
這個年輕道人看向了山上的陳懷風。
“我說的是你。畢竟張小魚已經不是山河觀的弟子了。”
沉默很久的陳懷風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站了起來,化作劍光,掠破青山而去。
陳青山愣了愣,看着那道遠去的劍光,很是惆悵的說道:“你這是陷我於不義啊,陳懷風。”
畢竟人間劍宗更早將張小魚逐出師門。
而這個劍修什麼都沒有說。
山照水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後同樣化作劍光消失。
陳青山倒也沒有再說什麼,與江山雪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