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傘下人 第一百二十章 丈育小南島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秋雨半浮生字數:5762更新時間:24/06/27 15:59:19
    南島在城頭之上抱劍坐着,張小魚便在一旁唸叨着打牌打牌之類的話語。

    不知過了多久,張小魚卻是驀然驚了一驚。

    轉頭看向南衣城北的方向。

    南島看着張小魚,很是古怪地問道:“師兄在看什麼?”

    張小魚沉默了少許,說道:“我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

    “什麼?”

    南島有些不明不白的。

    “北臺從西門手裏奪了兵符,帶了三十萬青甲離去,哪怕他是要直取槐都,我都沒什麼意見。”張小魚神色凝重地說着。

    南島聽到這裏則是一臉茫然。

    北臺什麼?

    在自己睡那一覺的時候,人間又發生了別的奇奇怪怪的事嗎?

    本以爲是張小魚在開玩笑,但是見張小魚臉上的神色不似作僞,南島卻也沉默了下來。

    那個和自己一同挨了一頓打的北大少爺真的反了?

    “那師兄擔心的是什麼?”

    南島沉默少許,看着張小魚問道。

    張小魚靜靜地看着北方,沉默許久,緩緩說的:“他直接屯兵鳳棲嶺以北,直接拖延北方對於南衣城的救援。”

    南島怔怔地看着張小魚,說道:“北臺會做這樣的事?”

    張小魚***靜地說道:“你不懂他們姓北的,對於南衣城這個地方有多痛恨。”

    南島想着很久之前北臺與他說過的那些話,卻也沉默了下來。

    確實是這樣的。

    南島沉默地想着倘若北臺真的做了這樣的事,那麼南衣城會怎麼樣?

    張小魚似乎知道南島在想什麼一般,又或許是他想說的本就是這個。

    “只靠人間劍宗的師兄們和這嶺南八萬劍修是很難守住南衣城的。”張小魚輕聲說道:“八萬劍修,聽起來確實很唬人,但是他們大都不比普通人強多少,大多停留在入道,成道都是寥寥無幾,更不用說小道境了。”

    “如果北方的人間大軍不能趕到南衣城。”張小魚擡頭看着大澤青山。“南衣城或許根本撐不了幾日。”

    南島沉思了少許,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爲什麼還要將那些嶺南劍修們都派到大澤那邊去?守城總比出城硬拼要好很多?”

    張小魚嘆息了一聲,說道:“讓他們出城,自然不是爲了要與巫鬼道之人在外死戰,主要南衣城這邊缺乏太多的信息,需要更深入一些,給南衣城更多的反應時間。倘若彼時真的發現事態過於嚴重,他們自然會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南衣城中。”

    南島想了想,也確實是這樣。

    畢竟都是劍修,哪怕再如何不入流也是劍修,總歸來去要自由一些。

    張小魚現在最擔心,便是北臺的想法。

    是以有些愁眉苦臉的模樣,也沒再說什麼,只是久久地看着南衣城以北的方向。

    “或者我去看看?”南島問道。

    張小魚搖了搖頭,說道:“師弟你還是算了,你還未入成道,來去太慢了,還是等師兄他們吧。”

    南島點了點頭。

    雖然自南衣城到鳳棲嶺那邊的山月城,直線距離並不遠,只有四五十裏路,但是終究中間隔了一座鳳棲嶺。

    畢竟那是隔絕槐安南北的綿延山脈,自然短時間內很難翻越過去。

    南島看向一旁依舊在靜坐的兩位師兄。

    “師兄們什麼時候醒?”

    “用不了太久,他們傷得並不重,只需要梳理一下體內的氣脈就好了。”

    二人在城頭又坐了好一陣,而後南島起身向城下走去。

    “師弟回去了?”

    張小魚在背後問道。

    南島點了點頭,而後走下城去。

    張小魚獨自坐在城頭之上,一面撫摸着膝頭的那柄鸚鵡洲,一面嘆息着。

    .......

    陳鶴一覺睡醒的時候,南島已經回到了聽風臺上,正在臺邊吹着風,似乎是在沉思着什麼。

    “你在想什麼?”

    陳鶴站起來走到南島身邊問道。

    南島回頭看着一眼陳鶴,想了想,說道:“我在想在我睡着的那段時間裏,北臺究竟做了什麼事情。”

    陳鶴有些茫然,問道:“北大少爺怎麼了?”

    “張師兄說他奪了三十萬青甲的掌控權,向着北方去了。”

    陳鶴卻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一臉震驚地看着南島:“真的?”

    南島想了想,說道:“張師兄應該不會騙人。”

    陳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說道:“難怪那次看見城主府都沒人了。”

    南島轉頭看着陳鶴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陳鶴說道:“就是那次啊......啊,我忘記和你說了。”

    陳鶴說到一半就改了口。

    大概也是覺得自己猜到了什麼。

    南島倒也沒有多問什麼,只是哦了一聲。

    在臺上坐了一會,南島卻是揹着劍往樓下走去。

    “你去做什麼?”

    南島頭也不回地說道:“去北臺家裏看看。”

    陳鶴站在聽風臺上,心道這有什麼好看的,難道還會莫名其妙變出一些人來嗎?

    南島自然不是爲了去看城主府上能不能多變出一些人來。

    只是去確認一下。

    畢竟北臺確實也算是一個朋友?

    南島沉默地想着,一路出了懸薜院,向着城西而去。

    城西這條街南島還是第一次走。

    因爲南衣城外的那些事情的原因,街上沒有多少行人,不少的鋪子都是關了門的。

    一路走來倒是頗爲冷清,就是偶爾會聽到一些咳嗽聲。

    南島路過某家關了門的茶葉鋪子的時候,還在想,難怪最近城西的味道不太對。

    原來是沒人炒茶葉了。

    當然,有沒有人炒茶葉,與南島關係並不大,如果這是釀酒的鋪子,可能南島的興趣更大一些。

    撐着傘沿着那些鋪子一路走過去,路上時而有人路過,也是一副匆匆忙忙的樣子。

    南島一路走到了長街盡頭的那座龐大的府邸之前。

    站在院牆外靜靜地看了很久。

    確實很安靜。

    什麼聲音也沒有。

    好像在很久以前便無人居住在這裏面了一樣。

    但其實一切都很短暫。

    遠遠談不上久遠。

    說到底,不過是最近幾日的事。

    南島沿着院牆又走了一陣,發現牆上被人刻了一些字。

    大都是些罵人的話。

    看起來應該便是昨晚到今日之間刻的。

    想來估計是看到外面那種情況,便想來找下南衣城的這個城主大人,結果發現他們的城主說好了只是裝病,結果裝着裝着人都直接跑沒影了。

    氣憤之下,便刻下了一些義憤填膺之詞。

    南島繞了過去,又看了一陣,便沒有再看下去。

    畢竟人間劍宗就在南衣城,對於這裏面究竟還有沒有人,張小魚他們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南島當然也不是質疑他們,只是想來看看而已。

    所以,大概北大少爺與自己確實各向南北了。

    南島站在街頭,回頭看着那座府邸,搖了搖頭,而後轉身離開。

    .......

    西門很愧疚。

    西門一直都很愧疚。

    至今都記得張小魚那一句——是你先開玩笑的。

    畢竟一個小道七境的修行者,確實不應該讓北大少爺便這樣將兵符奪走。

    所以愧疚的西門在離開了城頭之後,回到天獄之中處理了一些事情,便在那條常年飄蕩着茶香的長街某處檐下坐了下來。

    一面咳嗽着,一面看着長街盡頭的那座府邸發着呆。

    然後他便看見了某個撐着傘的少年在長街上走了過來,又走了過去,而後停在了城主府外,來來回回地看了好幾遍,又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西門不知爲何,總感覺那個少年有些眼熟,似乎在某些不是特別惹人注意的地方,曾經見過好幾次了。

    只是西門想了許久,都沒有清晰地想起來,究竟是在哪裏見過。

    少年腿腳有點不利索,但應該不至於是個瘸子。

    西門這樣想着。

    更何況,一個才入道境,劍意異常薄弱的小劍修,開什麼玩笑呢?

    西門匆匆瞥了幾眼,便沒有再關注了。

    只是愁眉苦臉地想着,怎麼山月城那邊還沒有來人?

    難道他們沒有收到信?

    西門在長街上唉聲嘆氣地坐着,很是惆悵的模樣。

    可惜現而今的南衣城,路上的人本來就少,更何況西門這種一看就是天獄的人,更不討喜,自然也就不會有人上來問一問西門爲什麼苦惱。

    所以西門獨自嘆息了很久,才站起來向着長街外而去。

    走到外面的時候,卻發現那個少年便在不遠處靠着牆發着呆。

    西門古怪地看了兩眼,揹着斷刀便離開了。

    ......

    南島發呆的原因其實很簡單。

    方纔離開的時候,他終於找到了那個咳嗽的聲音從哪裏傳來的。

    看了兩眼,然後便想起來,昨日被鼠鼠央求着去天獄打探消息,便是這個人便與自己擦肩而去。

    看他這樣子,應該便是天獄的人?

    而且還一直古怪地盯着自己。

    莫非是知道了自己曾經偷偷溜進過天獄的事了?

    南島站在牆邊有些惴惴不安地想着。

    他依舊記得張小魚和他說的,天獄不是啥好玩意的話。

    要不等下看下他什麼反應?

    南島如是想着,然後便聽見了一個腳步聲在不遠處傳來,南島慌忙撐好了傘,擡頭看着天空,好像很憂傷的樣子。

    但值得慶幸的是,那個人什麼反應也沒有,只是瞅了南島兩眼,便徑直離開了。

    南島在後面看着那個揹着斷刀的人離開的背影。

    天獄的人都這麼不拘小節的嗎?

    南島百思不得其解,於是也不再去想,轉身便向着南衣河的方向而去。

    雖然張小魚說過鼠鼠就在南衣河上,但是南島還是有些不放心,打算去找到她再說。

    沿着南衣河上下找了很久,南島才看到了在河邊停着的那艘小舟。

    南島撐着傘走了過去,本以爲鼠鼠會很極端地躺在船上。

    結果探頭過去一看,鼠鼠手裏正捧着一個糖油粑粑,在那裏踏着水小口地吃着。

    這倒給南島整的不會了。

    我是過來安慰你的,結果過來一看,你比我還歡快一些,這咋安慰?

    是以南島撐着傘在河邊長久地站着,什麼也沒有說。

    倒是鼠鼠發現了船上的陰影,轉回頭看見南島,愣了一愣,繼而又笑了起來,說道:“咦,你怎麼又來了?”

    南島撓了撓頭,說道:“閒着也是閒着,乾脆過來看看你,話說你這糖油粑粑哪來的?”

    鼠鼠笑嘻嘻地說道:“去城北劍宗園林外,要胡蘆娃買了給我吃的。”

    南島默然無語。

    你昨天才差點把人家打死,今天就有臉去叫別人給你買吃的了?

    鼠鼠彷彿知道南島在腹誹着什麼一般,一面啃着糖油粑粑,一面說道:“反正他們劍宗欠我錢,不把柳三月給我交出來,我就天天賴着他們。”

    “......”

    南島大概明白鼠鼠爲什麼突然又釋懷了。

    畢竟劍宗有個叢刃。

    能夠攀上這條大腿,還信啥卜算子的胡言亂語?

    鼠鼠拍了拍一旁的船頭,然後又豪氣地從一旁船艙裏摸出許多吃的來,還有一小壺酒。

    南島從河岸走上了小舟,好奇地說道:“這都是胡蘆給你買的?”

    鼠鼠想了想,說道:“其實也不能這麼說,畢竟你也知道的,胡蘆娃他被封印在了劍宗門口,走不遠的。所以很多都是我一路看過去,看到想吃的,就叫上他們一起去劍宗門口,直接讓小胡蘆付錢就行了。”

    “.......”

    南島大概能想到那個場面。

    小少年胡蘆娃安安分分地待在劍宗門口,突然便有一大堆人帶着東西過來讓他付錢,很顯然是一臉懵逼的。

    不過他還真的付了。

    想來牌技應該比張小魚好的不要太多。

    畢竟如果是張小魚的話,只存在你給他付錢,而不會是他幫你付錢。

    “昨天的事,你不要放在心裏啊。”鼠鼠把那小壺酒塞給了南島,然後比劃着手勢,“我承認我昨天是有那麼一點點的生氣啦,然後不小心就把你推河裏了。不過你沒有被淹死真的很慶幸啊。”

    南島默然無語,接過那壺酒看着鼠鼠說道:“畢竟我也是正兒八經的修行者,這要是能淹死在南衣河,那還是別活了。”

    鼠鼠聽到這裏,卻是有些好奇的問道。

    “話說你修行修行,修成啥樣了?”

    南島喝着酒,想了想,說道:“我也不知道,總之很快。睡一覺醒來後感覺更快了,好像是快要出關成道了?就像.....嗯......有人拿着我的身體幹過壞事一樣。”

    鼠鼠挑了挑眉,似乎想起了什麼,但是看着南島這一臉懵逼的表情,還是決定當做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哦,那挺好的啊。”

    南島嘆息着說道:“好啥好啊,我基本不會啥,也就假模假樣的咻咻咻丟兩下飛劍。”

    鼠鼠拍着他的肩膀,說道:“沒事,慢慢來嘛,也不一定要會打架啊,我記得人間應該是有種說法,叫做啥來着。”

    南島看着鼠鼠,試探性的說道:“劍聖?”

    鼠鼠一拍腦袋,說道:“對!叫做劍聖其實根本不會用劍,只不過他境界太高了,拿條粉條抽人都疼。”

    “......”南島聽着鼠鼠的這個比喻,總覺得要是讓磨劍崖的人聽去了,估計兩個人都會被往死打一頓。

    畢竟這是在說誰啊。

    磨劍崖崖主,劍聖青衣啊。

    無數年來,人間公認的站得最高的那個人。

    怎麼能用粉條抽人這種粗鄙的詞語來形容呢?

    不過南島倒也沒有反駁鼠鼠。

    畢竟在近幾百年來,磨劍崖的聲音在人間越來越小之後,這種說法卻是越來越受酒肆喝酒之人的認可。

    用他們的論證方式而言,青衣一輩子都沒有和人有過明面上的交手記錄,哪怕人間流傳着他修行一年之後,便取代了南衣成爲新的崖主,而後更是與李二有過一場比試,但是終究那是高崖上的事,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過大家也基本上知道這是人閒的無事的隨便扯扯淡而已的話。

    雖然青衣已經不在人間了,但是磨劍崖還在。

    哪怕將來有一日磨劍崖也不在了。

    人間劍宗也還會在。

    這是這兩大劍宗共同的師祖。

    自然也不會真的有人會去追問劍聖青衣會不會用劍這個問題。

    所以南島自然也不會當真,只是看着鼠鼠說道:“但是我也沒有他老人家那麼高的境界啊。”

    鼠鼠想了想說道:“夢想還是要有的。”

    “萬一真的實現了?”

    “不,如果夢想都沒有,那和鹹魚有什麼區別?”

    “......”

    鼠鼠一面啃着各種吃的,一面看着正在喝酒的南島,問道:“話說你有沒有什麼夢想——給你的先生寫情書這種就算了。”

    南島一口酒差點全噴了出來,臉頰漲的通紅。

    “你,你怎麼憑空污人清白?”

    鼠鼠理直氣壯地說道:“我是有理有據的,我親眼看到,你第一句話裏就有個錯別字。我要是你的那位先生,怎麼也得給你評價一句死文盲。”

    “......”南島的心都涼了下來,惶惶不安地看着鼠鼠說道,“真的嗎?真的有錯別字嗎?”

    鼠鼠嘆了一口氣,頗爲憐憫地看着南島,說道:“原來你還真是個文盲啊!”

    南島爭辯道:“我不是文盲。”

    “我就是,沒讀多少書。”

    “僅此而已!”

    鼠鼠託腮看着南島,說道:“說的好有道理,但你和我說有什麼用?你去和你的先生解釋啊!”

    “......”

    南島沉默了許久,看着鼠鼠問道:“有沒有一種可能,那封信你忘記送出去了?”

    鼠鼠很是肯定地說道:“大概沒有這種可能。”

    南島一口喝了大半壺的酒,然後仰躺在船頭。

    “那還是讓我死了算了。”

    “往好處想想。”鼠鼠安慰着南島。

    “說不定你那位先生也是文盲呢?這樣她就看不出你有沒有寫錯別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