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傘下人 第八十六章 重要的是什麼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秋雨半浮生字數:3889更新時間:24/06/27 15:59:19
    張小魚當然是開玩笑的。

    看着一臉無語的南島,張小魚重新坐了起來。

    “其實這些事情,對於世人而言,知不知道,並不重要。”張小魚看着橋下流水,輕聲說着。

    “爲什麼?”

    “天塌下來,總有人間劍宗頂着。”張小魚笑着說道,“如果人間劍宗也頂不住,那麼知道也沒有意義。”

    南島想起了雲胡不知那晚曾經說過的話。

    小架不用跑。

    大架跑不了。

    好像確實是這個道理。

    天下三大劍宗之一的人間劍宗便在南衣城。

    於是很多事情就變得和世人無關了起來。

    “我以爲人間會很安寧。”

    “人間當然會很安寧。”張小魚想着這幾日的那些事情,白風雨的死背後,有着太多不可告人的祕密。“不肯安寧的是人。”

    南島聽着這句話,總覺得張小魚有很多東西不想告訴他,正想問一下。

    卻見張小魚看着自己說道:“其實先前那句話我也沒開玩笑。”

    南島愣了一愣:“哪句?”

    “情況不對,你們就直接跑路。”

    “我們?”

    “是的。”張小魚笑着說道:“如果人間劍宗在的情況下,都會情況不對,不跑路幹什麼?”

    “......”

    “師弟還有問題嗎?”張小魚卻是已經開始逐客了。

    南島看着張小魚那柄用布條纏着的劍鞘,好奇地問道:“師兄的劍還沒有回來嗎?”

    張小魚回頭看了一眼。

    輕聲說道:“是的,可能要很久去了。”

    南島點點頭,說道:“那便讓那人多活一些時日吧。”

    ......

    走出劍宗大門,門口只有少年胡蘆坐在那裏,陳懷風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裏。

    南島又叫了一聲師兄,這才行禮告辭。

    走了沒多遠,卻是看見陳懷風便在河邊樹下,安靜地看着自己。

    南島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等自己,但還是拄着劍走了過去,行了一禮,問道:“師兄好。”

    陳懷風笑了笑,低頭看着杯中枸杞,說道:“我叫陳懷風。”

    “陳師兄好。”

    “聽說你前不久和北巫道來的一個人打了一架?”陳懷風喝着茶看着南島問道。

    南島沉默少許,點了點頭,說道:“師兄問這個做什麼?”

    陳懷風笑着說:“只是有些好奇。”

    “好奇什麼?”

    陳懷風輕聲說道:“花無喜在黃粱北巫道之中,有着不小的名氣,你知道爲什麼嗎?”

    南島搖了搖頭。

    “他是天生靈巫。”

    “如何是天生靈巫?”

    “據說是被黃粱鬼神眷顧的人。”

    南島沉默下來。

    “你能打贏,我覺得有些奇怪。”陳懷風輕聲說道,“更何況,你身上的那些故事,我也有所聽聞。”

    南島覺得有些不對勁,不動聲色地向後退了一步。

    “師兄什麼意思?”

    “黃粱巫鬼之術中,有一鬼術名爲拘役。”陳懷風握着杯子,緩緩說道,“聽起來很玄乎,但是真的很玄乎,因爲它可以將人的神魂拘役而出,衍生用法,便是取而代之。”

    南島聽到這裏,終於明白了陳懷風什麼意思。

    “師兄懷疑我是花無喜?”

    陳懷風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看着他。

    南島看向四周,這才發現原來這一棵樹下的人間,已經被割離出來。

    樹下滿是劍風。

    向着南島逼迫而來。

    陳懷風身後的劍不知道什麼時候只剩下了一個劍鞘。

    南島驟然拔劍,一劍斬向自己右側。

    枸杞劍被一劍從劍風中劈了出來。

    “咦。”

    陳懷風看見南島這一劍,卻是驚疑了一聲。

    “花無喜會劍嗎?”

    南島看着陳懷風問道。

    “想來不會。”陳懷風輕聲說道,“但是那個叫南島的少年,很顯然也做不到一劍將我的劍劈出來。”

    方纔那一劍,自然只是尋常一劍。

    但哪怕上面沒有劍意,沒有附着元氣。

    陳懷風終究是小道第九境,劍意青蓮境的存在。

    這樣的人的一劍,會被入道境的人化解嗎?

    南島沉默地看着陳懷風。

    後者雖然沒有再動手,但是神色平靜,大河春風吹過,有種令人窒息的意味。

    過了許久,陳懷風似乎想明白了什麼,人間喧鬧重新回到了樹下。

    “人間劍宗一般不會管所謂的十二樓的事情。”

    陳懷風擡手收回了自己的劍,沿着河岸緩緩走着。

    “但是有些東西,如果要忘記,那便要忘得徹底。”

    陳懷風想着那個曾經攪亂了人間數十年風雨的老道人,輕聲說着。

    南島在後面沉默地看着陳懷風離去的背影。

    “不然呢?”

    陳懷風笑了笑,說道:“不然,人間劍宗也很難看得過去。”

    人間劍宗很多時候都是懶散的寬容的,當年白風雨如果不是將事情做得太絕,叢刃也不會送出那一劍。

    南島沒有再看他。

    轉頭看向一旁的河水。

    河中倒映着一個撐着傘的沉默少年。

    南島低頭看着自己的倒影,卻是驀地笑了起來,輕聲說道:“那是自然。”

    陳懷風已經走遠了,這句話或許聽見了或許沒有。

    但他聽見沒有並不重要。

    很多東西,只是說給自己聽的。

    沿着長河走了一陣,南島卻是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有件事忘了,那便是不知道鼠鼠有沒有幫自己把信送出去。

    於是在南衣河中找了許久,才看見了正在河中漂着的鼠鼠的小船。

    只是今日鼠鼠的船中卻是還有另外一個年輕人。

    穿着寬大的黑色衣袍,披散着長髮,端坐在舟頭,似乎是來遊河看景的,在舟頭喝着酒,不住地打量着南衣城的長街。

    鼠鼠正在一旁嘿咻嘿咻賣力地撐着小舟。

    這樣的情況,南島也不好打擾,於是便沒有叫住鼠鼠。

    鼠鼠倒是瞥見了南島,停了停,打了個手勢,示意等會再來找他,舟頭的那人見小舟慢了一霎,便順着鼠鼠的視線看了過來,看見了撐着傘的南島,似乎有些好奇,但沒有說什麼。

    南島看着鼠鼠小舟緩緩漂去,便去不遠處的酒肆裏打了一壺酒,在河邊樹下一面喝着,一面等着鼠鼠回來。

    那人要去的地方似乎並不遠,沒過多久鼠鼠便撐着船回來了,在岸邊停下,眼巴巴地看着南島手中的酒壺。

    南島把酒壺遞了過去,鼠鼠接過來喝了一大口,舒服地出了一口氣,擡起衣袖擦了擦嘴角,這才說道:“你睡醒了?”

    南島愣了一愣,看着鼠鼠說道:“什麼睡醒了?”

    鼠鼠想了想說道:“前兩天我在河裏的時候,便看見有人一面賣着豆腐,一面推着你到處跑,你難道不是在睡覺?”

    南島大概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陳鶴啊陳鶴,你還真推着我到處賣豆腐去了?

    南島有些無語。

    繼而看向鼠鼠說道:“沒有睡覺,我只是在悟道。”

    鼠鼠呵呵笑了兩聲,把酒壺遞給了南島。

    “對了,我的信你有沒有讓人帶去東海?”

    鼠鼠聽見南島這句話,有些生氣,瞪着眼睛看着南島說道:“我覺得你在侮辱我的人格,又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不就是寫了幾句話嘛,還有個錯別字......”

    鼠鼠說着說着便覺得不對勁,於是聲音小了下來,看着岸邊提着酒壺冷笑着看着自己的南島,擡頭張望着天空,找了個藉口:“不是我要看的,那天拿出來的時候,不小心被風吹開了,我剛好看到了那麼一點點而已。”

    鼠鼠嘻嘻笑着,用食指與大拇指在眼前比劃着。

    南島嘆息了一聲,說道:“所以有沒有送出去。”

    鼠鼠拍了拍胸脯,說道:“那必須的,上次青青來的時候,我就讓她帶過去了,不過我也不知道現在到哪裏了,畢竟我們都是小妖,她還喜歡到處亂逛,說不定要很久去了。”

    南島倒沒有在意,點點頭說道:“送過去了就行,我現在不急。”

    鼠鼠有些好奇地問道:“爲什麼又不急了,對了,我們都見了好幾次了,你的故事呢?”

    南島愣了一愣,心道對啊,我好像還要和鼠鼠說什麼東西的。

    鼠鼠看着南島的這般神情,挑眉說道:“你該不會說你已經忘了吧!”

    南島喝了兩口酒,想了很久也沒有想起來,點了點頭。

    “呵呵。”鼠鼠很是鄙視地笑了兩聲。

    南島有些苦惱地說道:“實不相瞞,我前不久和人打了一架,可能是被揍昏了過去,醒來之後腦袋就不太好使了,真不是我不想說。”

    鼠鼠擺了擺手,說道:“不想說算了,你爲什麼要和人打架?”

    南島想着和花無喜的那些故事,一時不知從何說起,於是說道:“這個也有點長,下次再說吧。”

    “男人的嘴,騙鼠鼠的鬼。”

    鼠鼠在舟頭躺了下來,仰望着天空,很是哀怨地說道。

    “......”

    南島於是儘可能的說了一下。

    “大概因爲兩個少年誰也不服誰,然後矛盾就擴大了,嗯,就是這樣子。”

    “你這和沒說有什麼區別?”

    “但就是這樣啊?”南島顯得有些無辜。

    “呵呵。”

    鼠鼠一面呵呵着,卻是瞥見了河對岸有個人正在愁眉苦臉地坐着,於是跳了起來,撐着船就往那邊靠了過去。

    “不和你說了,鼠鼠有錢賺了。”

    南島輕聲笑着,說道:“好,去吧。”

    鼠鼠撐着小舟很快便去了對面,也不知和那個人說了什麼,又是招牌式地拍了拍胸脯。

    然後那人便被忽悠上船了。

    小舟在河中漂走。

    一心只想做好事的鼠鼠看起來確實也挺可愛的。

    南島這般想着,當然,如果能夠把時不時坑人一把的習慣改下就好了。

    轉過身正要離開這一處,便看見一襲黑袍正在街對面靜靜地看着自己。

    黑袍人腰間有令牌,也有一柄劍。

    正是那晚驚走河宗之人的天獄之人。

    南島並不知道他的名字。

    但是很多人知道。

    狄千鈞。

    南島提着酒壺想了很久,不知道他爲何要看着自己,卻見他已經緩緩地穿過長街走了過來。

    南島於是抱劍行了一禮。

    “見過大人。”

    狄千鈞停在了南島身前,目光停留在傘上,又落回南島臉上,最後落在南島的心口,靜靜地看了他許久。

    “南島?”

    “是的,大人。”

    “我們調查了一下。”狄千鈞平靜地說道,“你在三月初四來南衣城,三月初五入道,三月初九見山,三月二十二,也便是殺花無喜之前,踏入知水境。”

    南島緊握着手中的傘,輕聲說道:“大人爲何要調查我?”

    狄千鈞淡淡地說道:“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什麼?”

    狄千鈞直視着南島的雙眼,向前微微傾身,一身金紋黑袍如同裹着人間一般壓了過來。

    “你來自南柯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