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傘下人 第二十八章 河宗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秋雨半浮生字數:3603更新時間:24/06/27 15:59:19
    南島在察覺到異常的時候便閃開了,然而那柄長刀卻是直接穿過了腳下的竹木臺而來,南島一腳踏在竹板上,而後向後躍開,在空中將腰間的劍拔了出來,橫劍擋在胸前。

    那一刀不依不饒,再度向着南島劈來。

    南島這一次卻是看清了。

    正是初四那晚河底的黑衣人。

    那刀劈在了胸口的劍上,將南島劈了出去,落到了一旁入河的臺階之上。

    南島強忍着疼痛,站了起來,看了一眼那人,轉身便跑。

    黑衣人站在臺上,擡腿輕踏護欄,身形猶如鬼魅,追了上去。

    酒肆後面的動靜很快吸引了不少人前來,然而他們過來時,便只看到了被劈得一片狼藉的平臺,這一處早已見不到任何人。

    南島收起了劍,在長街上不斷地跑着。

    方纔那一刀,便讓南島意識到這不是自己能夠力敵的人,眼下只有先逃走。

    然而南島在奔跑中,不經意擡眼往檐上看了一眼,便發現那個黑衣人便在月色下,踏着長街青檐一路尾隨而來。

    南島停了下來,那人也停了下來,沉默不語地站在檐翹之上,沒有下來,似乎並不想在南衣城弄出太大的動靜。

    南島撐着傘站在檐下,長久地沉默着。

    過了許久,那人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向着不遠處看了一眼,輕踏在屋脊之上,消失在人間燈火之中。

    南島向着那人看了一眼的方向看去,卻是見到有一個黑色金紋長袍的中年人按劍站在街頭,腰間懸着一塊黑色令牌,上面有兩個字。

    天獄。

    那人擡頭,看着夜色下消失的黑衣人,什麼也沒說,向着南島這一處走來。

    南島站在檐下,沉默不語。

    天獄之人停在了南島身前,上下看了許久,開口說道:“懸薜院的人?”

    南島行了一禮,說道:“懸薜院門房。”

    “帶劍的門房倒是少見。”那人轉身看着人間繁盛燈火之上的月夜。“你是如何招惹到河宗的人的?”

    南島沉默少許,說道:“不知道。”

    那人回頭看着南島許久,說道:“你知道河宗是什麼地方嗎?”

    “什麼地方?”

    那人轉回頭,向着長街另一處走去。

    “他們很瘋狂,比我們天獄的人要瘋狂得多。”那人一面走着一面說着。“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在南衣城這個地方,你還是比較安全的。”

    南島在後面向着那人行了一禮,說道:“多謝前輩相助。”

    那人沒有說話,按着劍消失在人流之中。

    ......

    黑衣人收刀快速地穿梭在南衣城巷子中。

    然後驀然停了下來。

    在前方巷口樹下,有個人揹着劍鞘靠着樹站在那裏。

    “河宗現在是在誰手裏?”

    張小魚轉頭看着那人,平靜地問道。

    黑衣人沒有回答,轉身便要離去,卻被一個劍鞘擊中了後背,悶哼一聲,跌倒在巷口。

    張小魚緩緩走了過來,從地上撿起那個劍鞘,重新繫到背上,而後在黑衣人身前蹲了下來,看了他許久,沒有揭下他的面罩。

    “不想說算了。”張小魚站起來,平靜地走出巷子。“但是這是南衣城,你們既然喜歡藏在黑暗裏,那便要好好地藏在黑暗。”

    “叛徒!”

    黑衣人在身後擡起頭看着張小魚的背影,聲音淒厲嘶啞地罵着。

    張小魚停了下來,回頭看着他,輕聲說道:“在我看來,你們河宗的人才是叛徒。”

    ......

    南島緊握着傘,不安地穿過了懸薜院的長街,回到了院內,又回頭看着那扇許多年未曾關過的大門,猶豫着該不該將它關上。

    在門口沉默了很久,南島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懸薜院中自然是安全的。

    南島所受到的兩次襲擊,都是在南衣河上,第一次在水底,而這一次雖然他追了過來,但是也沒有敢動手,反倒是被天獄的人驚走了。

    南島回到房裏,關上門,癱坐下來不住地咳嗽着。

    先前被一刀劈了出去,撞在了酒肆旁的石階上,南島都是一路忍着疼痛在跑,到了此時,回到了房間裏,才覺得渾身如同散架了一般。

    癱坐了好一會,南島才端正地盤腿坐了起來。

    神海內的天地元氣依舊充沛,此時卻也是正在不斷地穿梭在身體之中,修復着那些受傷的骨肉。

    沒身不殆。

    南島突然想起了那日名叫桃花的男子說的那段話。

    應該便是青牛五千言中的道文。

    內視神海,那本青牛五千言安靜地懸在那裏,那些修復肌體的元氣,正是被它驅使而去。

    綿綿若存,用之不勤。

    南島沉默了許久,吐納着天地元氣,開始修行。

    一直過了許久,南島才重新睜開眼。

    脫下衣裳,擡手摸着後背,那裏的疼痛已經減輕了不少。

    想來用不了多久便會痊癒。

    但是南島的心情卻是很沉重。

    河宗。

    南島輕聲念着這個名字。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個名字。

    天獄的人說他們很瘋狂。

    爲什麼瘋狂?

    又爲什麼會反覆地襲擊自己?

    南島陷入沉思,卻始終無法明白到底是因爲什麼。

    一直到深夜,南島才坐到了牀上,舉着傘睡了過去。

    第二日醒來的時候,院子裏正在淅淅瀝瀝的下着小雨,南島照舊拿起了掃帚,打算出門打掃一下衛生,然而走出門,便發現張小魚坐在門口。

    看見南島開門走出來,張小魚很是愧疚地說道:“師弟,我昨晚沒有追到那個人。”

    南島愣了一愣,看着張小魚說道:“昨晚師兄也在?”

    張小魚點點頭,嘆息着說道:“昨晚我便在附近打牌,聽到響聲出來的時候,那人已經開始逃走了,我見師弟你和那個天獄的人說話,便去追人去了,可惜沒追到,他跑到河中便消失了。”

    南島看着張小魚,感激地說道:“多謝師兄。”

    張小魚站在檐下搖着頭。

    南島握着掃帚說道:“師兄知道河宗嗎?”

    張小魚沉默了一下,轉頭看向不遠處,說道:“知道,莫非那人是河宗的?”

    南島點點頭,說道:“昨晚那個天獄的人告訴我的,說來也是奇怪,我自幼待在南柯鎮上,從未外出與人結過仇,一來南衣城,便被他追殺了兩次,也不知道爲何。”

    張小魚看着雨中牆頭,那裏有棵青草正在不停地擺動着,看了少許,張小魚說道:“是啊,真是奇怪啊。”

    “師兄是劍宗弟子,應該知道河宗是什麼地方吧。”

    南島看着張小魚問道。

    張小魚平靜地說道:“知道,河宗屬於山河觀,我也一向看他們不爽。”

    “師兄和河宗的人結過仇?”

    張小魚沉默了少許,說道:“可以這麼說。”

    “那師兄可要小心了,昨晚天獄的人和我說,河宗的人向來很瘋狂。”

    張小魚轉頭看着南島,而後笑了笑,說道:“沒事,他們不敢動我,倒是師弟要小心些。”

    南島點點頭說道:“那倒也是,畢竟你是人間劍宗的弟子。”

    張小魚向着雨中走去,想了想,又回頭看着南島。

    “不要和天獄的人接觸太多。”

    “爲什麼?”

    張小魚轉回頭去,緩緩說道:“他們不比河宗好多少。”

    南島在後面點頭應着。

    “知道了,師兄。”

    說着卻又想起了什麼,看着張小魚問道:“對了,這幾日怎麼都沒看到過師兄?”

    “我在劍宗和別的師兄們打牌去了。”

    “哦。”

    南島看着張小魚緩緩離去的背影,總覺得有些古怪。

    是的。

    張小魚的情緒不對。

    這樣的張小魚。

    一點都不歡快。

    南島突然有些懷念之前嘻嘻哈哈的張小魚了。

    南島幹完了活,便出門去買了兩壇酒,疊放着抱在臂彎裏,然後便去了藏書館。

    閒雲野鶴的陳鶴便坐在門口,眼皮不停地交錯着,顯然已經困到了極致。

    南島把酒放在櫃檯上,又把剩下的錢丟到他身上。

    “陳鶴兄昨晚沒睡好嗎?”

    陳鶴迷迷糊糊地醒來,看了眼南島,打着哈欠,說道:“昨晚有人在藏書館打牌,給我吵了一夜,煩死了。”

    南島好奇地看向藏書館,果然那裏有一塊地方被空了出來,放了一張牌桌。

    這一幕看得南島目瞪口呆。

    “打牌打到這裏來了?”

    “可不是嘛。”陳鶴有些無奈地說道,“據說是數理院的,平日裏打牌學分輸太多,半夜跑來藏書館苦練牌技。”

    “......”南島默然無語。

    南衣城最古老最長久的傳統確實是打牌。

    陳鶴看着南島買來的酒,打着哈欠,說道:“你先上去坐會,我再補個覺就上來。”

    南島笑着說道:“沒事,你睡你的,我看會書。”

    陳鶴點着頭,又睡了過去。

    南島走上樓去,在二樓的修行典籍中翻了許久,並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那便是道術或者劍法之類的。

    大多是修行之法或是入門初解。

    唯一一本可以算作劍法的,便是那本叢刃寫的《因果劍初解》。

    南島又拿出了那本書,看了一陣,放回去之後。

    卻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叢刃的劍還在南衣城。

    張小魚的哪去了?

    過往雖然知道他只背了一個劍鞘,但是南島也只是以爲劍丟了,或者放在哪裏養劍了——譬如秋水一般。

    秋溪兒曾經說過,張小魚是人間劍宗唯一一個學會了果劍的人。

    他把劍送到哪裏去了?

    南島突然好奇起來。

    想着下次見到張小魚一定要問問這個問題。

    如果可以的話,學學因果劍也行。

    畢竟是天下三劍之一。

    南島想着,便站到了通往三樓的樓梯上。

    門是關着的,還能聽見三樓的雨聲,應該是斜風吹雨入小樓。

    但是又好像變成了雲海高崖之上,大湖流水之聲。

    所以門後面,到底是什麼?

    南島猶豫着站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