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傘下人 第九章 白衣卿相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秋雨半浮生字數:3392更新時間:24/06/27 15:59:19
    劍宗園林,一池。

    春雨綿綿,叢心坐在桃木屋下的青藤鞦韆上,手中捧着那朵南島送給她的,快要枯萎的桃花,似乎有些哀傷。

    不遠處傳來了一個腳步聲,叢心擡頭看去,便看見一個男子淋在春雨裏,正往一池這邊走來。

    男人看起來四十歲左右,比叢刃還要年輕些,一襲寬大白袍,帶着一個古冠,腰間懸着一塊青色的玉佩,上面有着懸薜二字。

    “咦!”叢心收起了那些小情緒,有些驚異的看着男人,“你今日來劍宗做什麼?”

    男人似乎有些惱意,走得很快很急,看着小道盡頭的叢心,勉強笑了笑,說道:“找叢刃有些事。”

    “哦。”叢心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什麼,指了指一池入口說道,“他就在裏面睡懶覺,你直接去就行。”

    男人點了點頭,徑直走入了一池中。

    叢心把桃花放到了肩頭,捂住了耳朵。

    “叢刃你個王八蛋,給老子滾出來!”

    男人的聲音從一池中傳出來。

    叢心捂着耳朵坐在鞦韆上悠閒地晃悠着。

    那朵快要枯萎的桃花卻是慢慢地重新綻放開來。

    叢刃從睡夢裏迷迷糊糊的醒來,看着桃樹下怒視着自己的男人,打了個哈欠,笑眯眯地坐了起來,說道:“卿兄何事如此動怒?”

    原來那人便是懸薜院院長卿相。

    卿相見叢刃還有臉這樣問,頓時氣就不打一處來,抄起桃樹下的那柄劍,丟給叢刃,怒氣衝衝地說道:“何事?叢刃你睡你的懶覺就算了,把那個傘下的人往我懸薜院引,這種缺德事你也幹得出?來來來,今日你我只有一個能從這一池走出去。”

    叢刃接住劍,淡定的丟在一旁,心平氣和地勸解道:“卿兄你怎麼說也是個讀書人,怎麼能這樣粗魯呢?”

    說着從身後摸出了一壺酒,說道:“昨日有弟子外出打牌,贏了一壺好酒,不妨喝喝酒消消氣,坐下來有話好說嘛。”

    卿相沒好氣地奪過酒壺,兩口喝盡,怒氣似乎消了一些,把酒壺舉起來看了兩眼,往樹底下一丟,向着叢刃伸出手,沒好氣的說道:“就這麼點?”

    叢刃微微笑着,說道:“那不至於。”

    言罷,看向一池外木屋下的叢心,說道:“酒呢?”

    叢心哼了一聲,回到樹上木屋裏,而後抱了一個比她人還大的大酒壇子,舉在頭頂,吭哧吭哧地跑過來,丟在了桃樹下。

    然後碎碎念着離開了一池。

    “哼,一個個都懶,專門使喚我。”

    叢刃看着叢心的背影,笑着說道:“改天讓他們幫你多買點好吃的。”

    “哼。”叢心的哼聲小了一些。

    叢刃這才看回坐在酒罈前的卿相,擡手摘了兩片桃花卷做酒杯,盛了兩杯酒,一杯遞給卿相,說道:“卿兄,請。”

    卿相接過酒杯,一口飲下,又是一杯遞了過來。

    .....

    半個時辰後,卿相坐在橋頭,搭着叢刃的肩膀說道:“叢刃....嗝.....你他媽這事做得不厚道。”

    叢刃捧着最開始那杯酒,笑眯眯地說道:“是的,是的,來,卿兄你我再飲一杯。”

    “好!”

    ......

    又半個時辰後。

    卿相握着桃花杯趴在護欄上,含糊不清地說道:“我怎麼感覺叢刃你小子不懷好意?”

    叢刃坐在橋頭,淺抿着酒水,輕聲笑道:“卿兄這是哪裏話,你我相交千年,親如手足,你還不瞭解我嗎?”

    卿相驀地站了起來,拍欄說道:“說的是,你我之間,何須多言,叢兄跟我心連心,我怎能對叢兄動腦筋,我自罰一杯。”

    屯屯屯。

    ......

    再半個時辰後。

    卿相倒在橋頭,手中還握着那只酒杯,拉住叢刃的衣角,含糊地說道:“我來這裏做什麼來了?”

    叢刃掰開卿相的手,把那只快被捏碎的桃花酒杯摳了出來放在一旁,輕聲笑着說道:“卿兄想來是有事來拜託小弟。”

    卿相眯眼看着天空許久,一拍腦袋,說道:“對,我想起來了。”

    叢刃笑眯眯地看着卿相,問道:“是什麼事?”

    卿相撐着橋面坐了起來,趴在護欄上說道:“有人偷了懸薜院的東西。”

    叢刃正色問道:“什麼東西?”

    “青師的屍骨。”卿相看向叢刃,緩緩說道。“一年前失竊的,懸薜院總院追查了這麼久,依舊毫無頭緒。”

    叢刃皺眉說道:“你想讓我幫忙?”

    “人間會洄流之術的大巫已經找不到了,你兼修佛法,通曉因果,或許能夠幫忙查一查。”

    叢刃聽聞此話,看向一旁的那柄劍,劍鐔之上方寸二字散發着幽幽劍意,輕聲說道:“你知道我的劍如果消失在人間劍宗,會對人間造成什麼影響嗎?”

    卿相沉默少許,說道:“倘若問心無愧,又何必懼怕你的劍?”

    叢刃搖了搖頭,說道:“人間劍宗從不過問誰問心有愧無愧,我們只看人間大勢是否平穩。”

    卿相看着橋下流水,將腰間那塊懸薜玉握在手裏不住地撫摸着。

    “我需要第二柄,不爲世人所知的好劍。”

    叢刃緩緩說了這樣一個要求。

    “哪裏有?”

    “南柯鎮,有個東海來的鐵匠,他是天下最好的鐵匠。”

    卿相醉意迷離地琢磨着叢刃的這句,突然覺得事情有點不太對,歪頭想了好久,終於想了起來。

    “好你個叢刃,你是不是早就算好了一切?”

    叢刃只是微微笑着看着卿相,說道:“你如何知道這不是命運本意?”

    卿相沒好氣地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向着一池外走去。

    “少拿缺一門那個胡說八道玩意的話來哄我。”

    叢刃在後面看着卿相的背影,問道:“不喝了?”

    “不喝了,去那個鎮子看看再說。”

    “那個傘下的小子?”

    “就這樣吧,還得欠他爹人情,怎麼好意思趕人。”

    卿相很無奈地走了出去。

    叢心站在門口,把卿相送走後,看着一池邊的叢刃,問道:“這麼多次了,他爲什麼還是不長記性,每次都被灌成傻子?”

    叢刃坐在橋邊,輕聲笑着說道:“早就入了大道千年的人哪有喝得醉的,不過是心照不宣罷了。”

    叢刃與卿相的交情自然是極好的。

    “你們這些老頭子說話就是費勁。”叢心撇撇嘴,轉身就要回她的小木屋。

    叢刃只是笑了笑,說道:“張小魚應該回來了,叫他來一池一趟。”

    叢心唉聲嘆氣地向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張小魚此時剛從懸薜院回來,正在門房圍觀打牌。

    昨晚早把錢輸光了,還欠了南島一屁股債,也只好看看過下癮。

    然後便聽見叢心在園子裏有氣無力地喊着。

    “張小魚,張小魚....”

    聲音虛弱得像個女鬼一樣,給張小魚嚇得一哆嗦,差點以爲自己什麼時候被怨鬼纏身了。

    最後依依不捨地離開了門房,臨走前還不忘問那幾個守門的師弟誰能借點錢。

    張小魚前去一池的路上,不住地幻想着下月發工錢之後的快樂生活。

    同時打兩桌麻將,一邊自摸,另一邊就天胡。

    好讓南衣城這些牌友們看看,什麼叫時來運轉。

    然後一走到一池邊,便看見終日趴在桃樹橋下的叢刃破天荒地站了起來,正在對着一池入口小道的池邊低頭看魚。

    張小魚笑嘻嘻地走過去,說了聲師父你終於捨得起來看看啦?

    然後便看見叢刃黑着臉轉過身來,手裏還拿着一隻鞋子。

    張小魚拔腿就跑,結果一回頭就撞在了不知何時升起的滿園劍意上,被撞翻了回去。

    叢刃揪住張小魚的衣領子,一鞋子就抽在他後背上。

    “你說是就是是吧。還讓我收南島入門是吧。”叢刃一面說着,一面抽着張小魚。“你怎麼不上天呢?”

    “我錯了師父,我錯了。”張小魚一面掙扎着,一面求着饒。

    叢刃抽了好幾下,才鬆開了手,把張小魚丟在一旁草叢裏,而後轉身走了出去。

    張小魚躺在草地裏看着遍地劍意,意識到叢刃是要把自己關在這裏,苦着臉說道:“不要把我丟在這裏面啊師父。”

    叢刃的聲音從一池外小道傳來。

    “把我的劍拿出來,放到叢心的房子裏去,如果拿不出來,你就別想着出去打牌了,懸薜院那邊我不會幫你請假的。”

    張小魚哀嚎一聲,蹭的一下彈了起來。

    轉頭看向桃樹下那邊,籠罩了整個一池的劍意便是從那柄‘方寸’上傳出來。

    張小魚下意識地想去拔劍,摸了個空之後才想起來劍不在身上,從草地裏撿了一根修長的樹枝。

    “戰鬥吧張小魚。”

    “爲了每個月三兩銀子的工作!”

    叢刃離開了一池,平靜的走在劍宗園林裏。

    四處都可以聽見打牌的聲音。

    叢刃覺得有些慚愧。

    人間劍宗開始打牌,便是因爲他而開始的。

    甚至因爲當年的一些事,整個嶺南都開始打牌。

    叢刃一面想着,一面走到了劍宗的大門處。

    門房裏有四五個弟子正在打牌。

    叢刃走進去的時候他們打得正起勁。

    那個矮矮小小的把南島攔在門外的弟子正握着一張白板,猶豫了很久,正要打出去的時候,被一隻手握住了。

    “你不應該打這張牌,胡蘆。”

    衆人擡頭,才發現叢刃今日卻是走了出來。

    於是匆忙起身行禮。

    “師父。”

    叢刃擺了擺手,說道:“沒事,你們繼續。”

    衆人如言坐了下來,矮矮小小的胡蘆把牌放了回去,看着叢刃問道:“我應該打哪張牌,師父?”

    叢刃拿了一張紅中打了出去。

    “你應該打這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