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9章 這就是戰爭

    說曹操、曹操到，孫方進和孫不同剛聊完，小據點外又迎來了一批中原人馬，他們正是深居第一宮後院，多年不問江湖世事的第一宮老人。

    爲首年過半百，銳目如鷹、蒼髯如戟，氣色看起來非常健朗的老人，正是處於半隱居狀態，第一宮的現任宮主、孫雁。

    近兩年，孫雁正着手將第一宮的大小事務，漸漸地移交給孫方進打理。

    若沒有意外發生，明年之春，孫雁便打算金盆洗手，正式將第一宮宮主之位，傳給孫方進，自己則歸隱武林，從此潛心修行、鑽研武道。

    文者封侯拜相，武者問鼎古今，孫雁身爲一名武道強人，他當然也想成爲古今之一。

    所以，孫雁早在兩年前就開始打點，逐步把第一宮的事務，按部就班的轉交給孫方進。

    殊不知，人算不如天算，眼看再過半年，孫雁就能拋開師門雜務，潛行專研武道，十三國同盟居然入侵中原南境。當真好事多磨，讓孫雁頗感無奈……

    說句實在話，孫雁心底是有點瞧不起外來的蠻夷武者，直至詩崑山淪陷的前一天，孫雁的心態都很‘清高脫俗’。

    什麼意思？說白了，就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我是一個半隱居的江湖老人，你們這一代人的紛爭，就由你們這一代人去化解。

    孫雁並不反對詩崑山成爲武林盟的大本營，他甚至覺得，孫方進這麼做很好，能夠大大提升第一宮在江湖上的名望。

    只不過，這一切都與他孫雁沒多大的關係，因爲今日第一宮的實際掌權人，就是他的小兒子孫方進。

    孫雁甚至將十三國同盟入侵中原南境，視作這是對孫方進的考驗。

    只要他能通過這場考驗，孫雁即可安安心心，把第一宮宮主之位，傳給孫方進。

    如果孫方進未能通過考驗怎麼辦？到那個時候，孫雁再出手助他一臂之力也不遲。

    孫雁就是這麼想的……

    因此，韓秋澪坐鎮詩崑山，與十三國同盟鬥智鬥勇時，他還是一如既往，像個與世隔絕的高人，該靜養就靜養，該練功就練功。

    唯一讓孫雁感到糟心的事，就是韓秋澪雪藏孫不同，不讓他家才高八斗的好孫兒上陣立功。

    當然，孫雁姑且算是個明白人，孫不同突然向韓秋澪提親，這等荒唐的行徑……哪怕是親爺孫，他也不敢苟同。他只能說孫不同年少輕狂，做事過於衝動，被韓秋澪的美色衝昏了。

    孫雁一直以第三人的視角，俯瞰天下變局，總覺得一切都能在他的掌握中，甭管發生了什麼事情，他都有能力去擺平。

    江湖門派的隱世長老，或多或少都有類似的傲慢心態，就連伯綜劍等隱龍居的隱世長老也不例外。

    想當初，隱龍居的隱世長老，決議留守師門時，他們是真的覺得，憑着自己的一身好武功，定能鎮住一衆蠻夷外寇。

    畢竟，各大武林名門的隱世長老，在退隱江湖前，無不是在江湖上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牛逼哄哄的大人物。異族匪寇皆宵小，來一個我殺一個，來一雙我宰一雙。

    直到十三國遠征軍兵臨城下，隱龍居的隱世長老們，才真真切切的見識到，戰爭的血腥與殘酷。

    孫雁的心態也差不多，昨天他還能像個深居茅廬的諸葛亮，以平靜的心態，看待十三國同盟入侵中原南境。

    今兒……一切都變樣了……

    詩崑山淪陷了！第一宮上百年積累的基業，僅此一夜間，說沒就沒了！

    這就是戰爭。當殘酷的戰爭降臨詩崑山，孫雁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這一切都不在他的掌控中。

    孫雁在撤離詩崑山的途中，深深地感受到，哪怕他能穿越時間，回到數個月前，他也無法改變今晚結局。

    天下大勢不會因他一個人的意願而改變，歷史更不是由他一己之力來推動。

    孫雁爲何會突然醒悟，意識到自己的力量是如此渺小？

    昨天還清高脫俗，覺得自己有能力改變時局的孫雁，爲何一夜間恍然大悟，自己不過是天下大勢中的一顆塵埃，有他沒他戰局都不會有大變化。

    看到了。孫雁全都看到了。

    孫不同帶着第一宮的老弱婦孺走密道時，孫雁還很猶豫，他覺得自己不能丟下詠茗公主。

    於是乎，孫雁從後門突圍前，曾獨自一人，小心翼翼的溜去前院，看看韓秋澪等人的情況。

    如果戰況允許，孫雁則會率領第一宮的高手，去協助韓秋澪突圍。

    只可惜，孫雁靠近前院之後，看到無鋒上座等人，以及200帝王軍將士，他就明白自己先前的打算，全都是癡心妄想。

    救不了！哪怕第一宮的開山師祖，以及歷代掌門長老全都復活，他們也救不了被困大院的韓秋澪。

    最讓孫雁心底感到恐怖的是，他在抵近前院偵查敵情時，還被無鋒上座察覺到了。

    對方側目一個眼神，就把他給嚇退。

    孫雁心底很清楚，他不是無鋒上座的敵手，讓第一宮的人去救援韓秋澪，只有死路一條。

    孫雁是在這情況下，無可奈何的帶着第一宮門人，從後院的後門突圍。

    而且，孫雁帶人從後門突圍的主要動機，也不是像孫不同說的那樣，爲了牽制外場的異族武者。

    孫雁純粹是擔心外場的異族武者攻入內院，把孫家的老老少少一鍋端，他才不得不在後門牽制敵人。

    除了上述情況，孫雁還看到了最後，最爲驚人的一幕場面。

    那是孫雁帶人從後門突圍撤離時，看到無鋒上座等人緊追韓秋澪，奔向詩崑山山脊。

    屆時孫雁等人已經突圍成功，可以從後山撤離，但他並沒有那麼做。

    孫雁讓第一宮的高手先走，自己則尾隨無鋒上座，看看究竟是什麼情況。

    結果……

    孫雁看到了古今六絕之一的天龍女，一擊將詩崑山山脊夷爲平地。

    當時孫雁只覺得，自己在無鋒上座和天龍女眼裏，渺小到可以當做不存在。

    無鋒上座有沒有發現孫雁？

    孫雁可以肯定，不管是他潛入前院偵查敵情，還是在詩崑山後山山脊窺探戰況，無鋒上座都發現了他。但是，對方卻當他不存在，完全沒把他放心上……

    現在孫雁終於明白，中原勢力與十三國同盟交鋒，究竟是怎樣的一場戰爭。這是他一輩子都不曾經歷過的紛爭，江湖上的恩恩怨怨與之相比，簡直就像玩過家家，根本不是一個量級。

    第一宮上百年的基業，在兩軍對壘的面前，不過是一夜間化爲烏有的事。

    清高脫俗的孫雁醒悟過來，意識到事態嚴峻之後，在他身上有什麼變化呢？

    孫雁的變化顯而易見，當他抵達小據點後，直接無視孫方進和孫不同的問候，快步走到韓秋澪身前，畢恭畢敬的行禮致歉：“孫某未能護得公主殿下周全，實屬愧對列祖列宗，罪該萬死！”

    孫雁有很多心裏話想說，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他由衷覺得，詩崑山被十三國遠征軍攻破，自己在責難逃。

    就算不是他的責任也好，師門祖輩代代流傳下來的基業，今天毀在他手裏，他就無顏去見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說句實在話，孫不同要是有孫雁十分之一的孝心，詩崑山都不會淪落到今日田地。

    孫家的列祖列宗，第一宮的歷代掌門和長老，要是知道詩崑山淪陷，乃孫不同引狼入室所導致的結局。

    說句不好聽話，他們若是在天顯靈，真就棺材板都壓不住，要從墳頭裏爬出來打人了。

    “孫老宮主無需向本宮請罪，今夜外寇侵入第一宮，衆人都始料未及，是本宮的疏忽大意。而且此戰損失最大、傷亡最大的，也莫過於第一宮門人了，老宮主請節哀。”韓秋澪鄭重地允諾道：“本宮在此向孫老宮主承諾，等我軍擊退十三國外寇，重新收復詩崑山，本宮定會全力協助第一宮復興師門。”

    詩崑山淪陷，對中原勢力而言，無疑是一擊沉重打擊。

    現在韓秋澪必須儘可能的穩定軍心，以及讓第一宮門人重拾希望。

    起碼要讓第一宮門人知道，讓衆多江湖武者知道，他們現在的付出，在未來是能得到回報，哪怕今天詩崑山失守，第一宮百年基業蕩然無存，大家也不需要失落。

    因爲驅逐十三國外寇之後，中原皇室必定協助他們復興師門，還他一個更加昌隆的第一宮。

    “謝公主殿下。”孫雁鄭重的感謝韓秋澪，與此同時內心還有一絲愧疚，因爲在韓秋澪陷入絕境的時候，他並沒有像白半邪一衆那樣，奮不顧身的去營救她。

    韓秋澪可是皇親貴族，按照常理來講，在本國公主被異族外寇圍殺，孫雁理應赴湯蹈火在所不惜的營救他。更何況，韓秋澪還是中原人馬的三軍統帥……

    然而，孫雁卻被無鋒上座一衆異族強者給嚇退了。

    說句實在話，孫雁倒是有勇氣豁出性命去營救韓秋澪，讓他害怕的，是自己去營救韓秋澪後，會給孫家一家老少帶來滅頂之災。

    無鋒上座明明發現了他，卻裝作沒有看見，其根本原因就是集中全力拿下韓秋澪，不想在他身上浪費時間。

    活抓詠茗公主，才是十三國同盟的首要任務，至於第一宮內院和後院的閒雜人等，只要不妨礙他們，他們就懶得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