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6章 識趣而退

    .

    “不……我不看，朵兒哭了。”華芙朵似乎想推開周興雲，她不敢直視周興雲的雙眼，因爲她害怕看到一個異類、害怕看到一個孽種。

    “看清楚！朵兒沒有哭！”周興雲不依不饒的捧着華芙朵臉龐。

    在周興雲的強逼下，華芙朵只好望向他的雙眸……

    但是，華芙朵很快就發現，自己被周興雲騙了。

    周興雲眼中的朵兒，依舊在流淚，只是……只是……

    華芙朵在周興雲的眼中，捕捉到一縷溫暖，那令她熟悉與迷戀的溫度。

    朵兒雖然哭了，但她還是他的朵兒，那個幸福的、快樂的、美麗的，不是孽種，不是異類，而是備受溺愛與關懷的、華芙朵。

    她在哭，但她也在笑。

    哭是因爲她傷心，是他傷害了她。

    笑也是因爲她傷心，只有他能傷害到她。

    她正在爲他流淚，所以她還是他的朵兒。

    那麼，他還是朵兒的他嗎？

    是的。因爲他還在乎她，他還寵溺她，他眼中的她，不是異類、不是孽種……

    “朵兒還在，她還在。”

    華芙朵深情注視着周興雲雙眼，情不自禁的露出迷人微笑。

    這一刻，華芙朵終於安下心來，周興雲並沒有收回給予她的恩賜。

    華芙朵和周興雲相處，她透過他的雙眸，看到了他對她的憐愛與寵溺。

    華芙朵在周興雲溺愛的目光中，她由衷的感到溫馨與溫暖，認爲只有在周興雲的注視下，她就是幸福的朵兒。

    周興雲眼中的她，從來都不是異類，從來都不是孽種，所以……只有他眼中的她，才是真實的她。

    華芙朵生活在長盛武館，自小以來，便在衆人歧.視的目光中成長。

    大家都認定她是一個……野種！

    之前華芙朵望着周興雲雙眼，看到了一個冰冷的世界，是因爲她害怕，她不敢看，不敢直視周興雲眼眸深處的世界。

    華芙朵深怕透過周興雲的眼眸，看到一個充滿嫌棄與厭惡的異類、孽種。

    所以華芙朵透過周興雲的眼眸，看到淚如雨下的自己後，她選擇了逃避，猛地推開周興雲。

    她怕自己深入觀察，會看到一個令她心碎的世界。

    不過，華芙朵最害怕的事情，並沒有發生，周興雲沒有嫌棄她，沒有拋棄她，更沒有背叛她。

    此時華芙朵安心了，可週興雲卻萬分頭疼……他真是罪孽深重啊！

    周興雲爲什麼會良心不安，感到罪業深重？

    因爲他無意間，塑造了華芙朵的‘自我’，給華芙朵的‘自我’定格。

    這是一言難盡，只能意會不可言傳的概念。

    簡單地說就是，華芙朵害怕，害怕周興雲像長盛武館的人那樣捨棄她。

    所以，華芙朵無論做什麼事，都會受制於周興雲的想法。

    華芙朵對周興雲說，只有你不可以背叛我。

    那麼，對於華芙朵而言，周興雲的背叛，到底是指什麼？周興雲做什麼事情？才算是背叛了華芙朵？

    周興雲做任何事情，對華芙朵而言，都不是背叛。

    因爲華芙朵的自我，還有她的想法，都是在得到周興雲認可的前提條件下完成。

    周興雲眼中的華芙朵，才是真正的華芙朵。

    周興雲希望華芙朵成什麼樣子，華芙朵就會成什麼樣子。

    除非周興雲自相矛盾的自己背叛自己，否則華芙朵就不會覺得，周興雲背叛了她。

    因爲華芙朵要成爲周興雲眼中的朵兒，試問，周興雲怎麼做，才能讓一個盲目信任他的華芙朵，覺得他背叛了她呢？

    當然，上述情況要建立在一個大前提下，那就是周興雲要像看待常人一樣看待華芙朵。

    要求非常低，只要周興雲不歧.視華芙朵，不覺得她是異類、是野種，華芙朵就會爲了獲得他施捨的一絲關懷與寵溺，付出自己的所有。

    華芙朵想殺人，不僅僅是華禹孟，還有裘志平、江南七少、甚至是天宮鳶。

    可華芙朵卻不敢殺他們，她深怕自己的舉措，會讓周興雲不稱心。每逢華芙朵觸碰到有可能讓周興雲心感不快的事，她都會像被針扎了一下，趕緊縮回來。

    害怕。華芙朵害怕周興雲討厭她，害怕周興雲不要她。

    儘管華芙朵平時看似冷漠，但她真的很害怕。

    總之，周興雲就像一條鎖鏈，將華芙朵的人格給拴住。

    說白了，周興雲批准的事情，上窮碧落下黃泉，毀天滅地華芙朵都敢做。

    周興雲不批准的事情，即便是摘花踩草，華芙朵都不敢做。

    華芙朵剛纔爲什麼六神無主？因爲周興雲反對她殺了華禹孟嗎？

    從表面上確實是因爲周興雲反對華芙朵殺華禹孟，她才會不知所措。但深層的原因，是周興雲站在了她的對立面，使得華芙朵心很慌。

    華芙朵害怕自己做錯事，被周興雲

    討厭。

    仇恨對華芙朵而言，根本不值一提，只要周興雲一句話，不殺華禹孟就不殺。

    華芙朵怕的是，她做得不夠好，忤逆了周興雲的想法，無法成爲周興雲眼中的朵兒。

    華芙朵怕的是，她表現不及格，無法令周興雲稱心，得不到周興雲恩賜的寵溺與關懷。

    華芙朵的性格充滿了矛盾與偏激，充滿了執念與極端，或許連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想怎樣。但是，有一點華芙朵可以肯定，只要周興雲想怎樣，她……就會怎樣。

    其實，華芙朵、天宮鳶、嬈月有幾個共同之處，在她們的眼中，世人都不是東西，她們的眼裏只有周興雲。

    只不過，嬈月因周興雲的存在，本性尚存人情味，即便有人對周興雲出言不遜，嬈月也會根據當前局勢，隱忍怒火，做出對周興雲更有利的判斷。

    華芙朵則不一樣，誰敢觸碰她的逆鱗，一言不合就拔劍！天宮鳶也是如此，她們更極端、更偏激、更容易情緒化！

    她們都有一條清晰的紅線，一旦有人‘越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沒得談。

    周興雲制止了華芙朵殺人，眼看要變成血腥的場面，忽然……溫和了下來。

    用溫和來形容，其實有點不恰當，周興雲和華芙朵在衆目睽睽下，額頭貼着額頭細語，那畫面真叫大家尷尬。

    前一刻，華芙朵瀕臨暴走，強勁的內功由內外溢呼嘯而出，將周遭的人們震得人仰馬翻。

    然而，當大家摔倒後連忙爬起身，以爲華芙朵要大開殺戒，擔心自己成爲目標，小命恐將不保。

    誰知定眼一看，剛剛還喊打喊殺，精神似乎崩潰的華芙朵，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被周興雲搞定了。

    望着眼前情投意洽的兩人，衆人都有點稀裏糊塗。

    他們不懂華芙朵，不明白期間發生了什麼事。

    在外人眼裏，華芙朵情緒失控，是因爲周興雲背叛了她。

    周興雲怎麼背叛了華芙朵？他阻止她殺害華禹孟。

    在場的江湖人士雖然不瞭解華禹孟和華芙朵的恩怨情仇，但他們多多少少知道一點東西，比如……華禹孟有可能毒害了華夫人。

    所以華芙朵才會那般憎恨華禹孟，所以當週興雲救下華禹孟時，華芙朵才會情緒失控，說周興雲背叛了她。

    周興雲妨礙了華芙朵報仇，華芙朵情緒失控，一發不可收拾。

    照理來說，即便周興雲是華芙朵的師父，他也不可能在頃刻間，安撫好瀕臨暴走的華芙朵。

    但是他做到了，他不僅做到了，他還把哭得梨花帶雨的華芙朵，哄開心了！

    衆人摔倒後從地上爬起來，他們看到的畫面，竟是華芙朵深情的注視着周興雲雙眼，含着淚露出幸福微笑。

    這是什麼情況？看到這裏，不明深意的人，自然稀裏糊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他們不瞭解華芙朵。除了周興雲以外，恐怕再也沒有人，明白華芙朵心意。

    華芙朵情緒失控，不是因爲周興雲妨礙她報仇，而是因爲華芙朵發現自己做錯了，做了一件與周興雲願違的事，讓她的處境站到了周興雲的對立面。

    華芙朵害怕周興雲不稱心，害怕周興雲從此討厭，害怕像長盛武館門人那樣，只因她天生絕脈，翻臉就不認人，將她視爲孽種、野種。

    華芙朵本是長盛武館的掌上明珠、天之驕女，卻因她武學資質不行，害她從高高的雲端上砸回地面。

    一夜間變天！長盛武館門人對她態度的轉變，真就是一夜間變天！

    昨天，華芙朵還是父母疼愛的天之驕女。

    隔天，華芙朵就變成了人人嫌棄的孽種。

    就因爲大家得知她是天生絕脈，無法修煉高深內功，便導致華芙朵人生急轉。

    一天之內的變化，讓華芙朵看透了人情冷暖。

    華芙朵害怕周興雲會變，害怕自己做錯某一件事，導致周興雲性情大變，徹底討厭她，然後拋棄她。

    所以，當華芙朵意識到自己違背了周興雲的意願，站到了他的對立面時，她慌神了，她怕周興雲捨棄自己。

    周興雲救下華禹孟，對華芙朵而言，不是背叛。

    周興雲站在華禹孟的對立面，對華芙朵而言，也不是背叛。

    什麼是背叛？

    丟棄！拋棄！捨棄！遺棄！嫌棄！以上種種才是華芙朵認定的被背叛。

    因此，周興雲只需表個態，讓華芙朵明白……

    他、並沒有討厭她。

    他、並沒有拋棄她。

    他、並沒有背叛她。

    華芙朵便會像個笑逐顏開的小姑娘，千肯萬肯的回到周興雲身邊，繼續做他眼中的朵兒。

    正如周姈小姑娘所言，華芙朵和天宮鳶都有毒，一旦處理不好，就會地動山搖水倒流。

    這兩個女人，要是放任她們不管，絕必天下大亂。

    所以，周興雲必須在關鍵時刻勒她們一下，以免她們爲禍天下。

    華芙朵還算好處理，周興雲只需順着她來，用好話相勸，即便她很

    不情願，也會將就着聽他吩咐。

    真正難搞定的人，是天宮鳶。

    天宮鳶要是暴走了，那真就嗚呼哀哉了。

    不幸中的萬幸，天宮鳶非常理性，照理來說，不會像華芙朵這樣，一言不合就慌神。

    暴風雨沒有降臨，血腥畫面也沒有出現，慕容滄海、裘震西、華禹孟等人，略顯尷尬的嚴陣以待。

    不過，現場有一個比他們更尷尬的人，那人無疑就是周興雲。

    周興雲穩定住華芙朵的情緒後，華芙朵就倍感安心的靠在他肩膀，然後……睡着了。

    嗯……她就那麼不聲不響的睡着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華芙朵拼盡力和無極上人交鋒，體力透支嚴重。然後她又誤以爲周興雲‘背叛’了自己，心理層面慌亂不已。

    如今總算穩定下來，身心疲倦的華芙朵，埋頭靠在周興雲的胸膛，昏昏沉沉就睡了過去。

    站着睡着了。

    “你們還想打嗎？”周興雲本想喚醒華芙朵，讓她再堅持一會，至少等江湖協會的人走了後再睡。

    那樣周興雲就不至於在衆目睽睽下擁着她，整得大家都很尷尬。

    本該打打殺殺的戰場，出現一對看似戀人的男女，在衆目睽睽下秀恩愛。這是要鬧哪樣？

    不過，看到華芙朵寧靜入睡的可愛模樣，周興雲不忍心搖醒她，只好轉問慕容滄海等人……你們還想打嗎？

    這句話，相當於逐客令了。

    要打，武林盟奉陪到底。

    不打，你們哪來的回哪去，別在這丟人現眼了。

    打是不可能接着打了。儘管華芙朵似乎昏了過去，武林盟少了一員古今強者。

    但是，韓秋澪率領一衆高手來了，古今六絕之一的無常花來了，江湖協會、靈蛇宮、鳳天城，顯然鬧不出花樣。

    更何況，慕容滄海剛剛才撂下狠話準備走人，現在不走更待何時？

    “你們先把人質放了！”江南七賢之一的盧文鳩，憤憤不平的喊道。

    “人質？”周興雲聽得一頭霧水，他們抓來的人質，不是早放了嗎？

    周興雲順勢朝四周張望，結果發現江南七少不知怎麼搞的，居然又落入了他們手中。

    “秋澪，把他們放了吧。”周興雲示意韓秋澪放了江南七少，反正這七個倒黴鬼，這回比死了更遭罪，今後就看他們自己狗咬狗吧。

    韓秋澪揮了揮手，位於她身後的止望和八荒，便把昏迷中的江南七少，拋回給江南七賢。

    周興雲看局勢已定，便嚴肅不苟的對江湖協會說道：“現在我給你們兩刻鐘時間撤離仙嶺谷，兩刻鐘後，誰敢逗留在附近……殺無赦！

    殺！無！赦！

    周興雲鄭重地，一字一頓的告誡江湖協會。

    江湖協會的武者們，都能感受到周興雲心頭怒意，以及令人毛骨悚然的殺意。

    他不是開玩笑，他是認真的……

    周興雲話音一落，江湖協會馬上認識到，這回周興雲真怒了。

    兩刻鐘之後，江湖協會的人馬，若是還敢在仙嶺谷附近瞎晃悠，還敢試圖繼續搞事情。

    那麼，對不起了，武林盟仁至義盡，你們還不聽勸，可別死到臨頭懊悔遲。

    周興雲非常生動的告訴慕容滄海，真正的狠話，應該這樣說。

    你們再不走，我們不會趕你走，我們會……殺！無！赦！

    周興雲釋放出明確的信號，江湖協會來討伐水仙閣，如今武林盟不僅仁至義盡，而且好話說盡，沒有什麼可談了。

    你們要接着打，就別怪武林盟趕盡殺絕。

    江湖協會一衆人沒有搭理周興雲，但他們接下來的行動，卻是最好的回覆。

    周興雲話音落下的時候，位於隔壁山林望風看戲的鳳天城與靈蛇宮，便在藍玥娢的指示下，沒入叢林銷聲匿跡。

    慕容滄海等人心知接着打只會吃虧，也收起傢伙氣憤離場。

    經此一戰，江湖協會徹底完蛋，暮上閣、天下會、長盛武館一衆門派，都陷入死局。

    如今周興雲就算不趕他們走，他們也不能繼續留在仙嶺谷鬧事。

    慕容滄海、裘震西、華禹孟一衆江湖協會的人馬，都必須飛速趕回師門收拾殘局。

    先前就已經說了，周興雲今天讓他們走，不是爲了風平浪靜，而是爲了孤立敵人，好在今後的報復行動中，精準打擊罪魁禍首！

    秋後算賬！

    江湖協會的人都明白，周興雲等人，武林盟一衆，肯定會秋後算賬！

    因此，慕容滄海等人必須火速回家，爲今後即將到來的困局做準備。

    有一些江湖武者，也必須立即趕回師門，然後明示天下，他們退出江湖協會，與暮上閣、天下會等門派劃清界限。

    對於許多加入江湖協會的門派而言，現在就是跳船的好時機，此時若不與江湖協會劃清界限，日後必將遭逢大難。

    仔細想想，還是武林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