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章

    無鋒劍派。

    天風凜冽，刮過摩天巨劍。曾於決戰時剝落的岩石外殼已重回劍身，成就那拔天倚地的恢宏劍鞘，將萬兵之祖容納其間。

    今日劍柄之上，不見素衣身影。

    黑白雙山永恆不變地環繞巨劍運行。白山山頂，少女雕像幽如濃夜。

    她手持利劍，怒目橫威，掃清諸邪，滌盡世間。

    雕像下，莫慈靜靜佇立。

    她仰着頭，透過無窮歲月，凝望那萬萬年前的創派祖師，凝望她夭矯身姿，與她手中一往無前的劍。

    五六位長老聯袂而來。

    「掌門，一切已準備妥當。」

    說完後，久久不聞莫慈迴應。

    幾人彼此對視。

    「掌門，您看……何時啓程？」

    仍是沒有迴音的靜默，幾人神色無奈，只好僵立作陪。

    良久，莫慈終於開口：

    「新址選好沒有？」

    衆人一愣，其中一人答道：「稟掌門，

    莫慈「嗯」了一聲，又問：「聽說門內有人對聯盟有異議？」

    衆人面面相覷。

    「確有部分人士對本門目前在聯盟中的地位有意見，認爲聯盟該由本門領導，而非多方共決。」

    「三派山門被襲的災劫中，本門損失最小，如今宗門實力比之太初觀和逆涯宮只強不弱，是以不乏門人認爲本門當爲人族領袖。」

    「掌門，恕我直言，而今是讓天下第一門派的尊榮迴歸本門的時候了。也只有本門這般懲惡揚善、扶正黜邪的門派，才有資格引領人族走向正道。」

    「是啊，是該正一正世間笑弱不笑邪、一味追求力量而拋卻正直良善之心的風氣了。」

    長老們說着說着，有人說得興起，有人應聲附和，有人閉口不言。

    直到修爲最高者輕咳提醒，其他人才想起此行目的。

    衆人緘默，焦點重又回到莫慈身上。

    那背影似若遙遠，冷淡聲線如天外的風：

    「於劍何益？」

    人們怔惘，徒留不解。

    這時莫仁乘劍而至。

    他與爲首長老眼神交匯，對方會意，帶其他人離去。

    場中便剩師徒二人。

    莫仁躬身，雙臂平舉過頭，掌中托起一柄寶劍，道：「師尊，此乃千年前始玄道君所鑄法寶南鶴劍，原爲道器，後多經輾轉易手，劍體受損，跌落至上品天器。弟子日前從錢笑財處購得，望師尊品鑑。」

    少頃，莫慈緩緩轉身，目光落於南鶴劍。

    她背後顯現出一縷細長煙氣，聚散不定，縹緲無形，似劍非劍。

    南鶴劍彷彿有所感應，劍身顫鳴不斷。莫仁眼眸一凝，握住劍柄，周身靈力山呼海嘯，衝破修爲限制，催動手中神兵。

    剎那間吟嘯聲響徹天際，劍氣衝雲直上九霄，劍光茫茫凝練無匹，如流星天降直指莫慈。

    莫慈直面劍鋒，身軀紋絲不動，唯有一頭青絲，似被微風輕拂，繾綣揚起，與身後煙氣纏綿起舞。

    鬟鬢飄縈，煙氣忽而四散。

    無相之劍，劍過無痕。

    時間宛若凝固，逼近的劍光驟然靜止。

    一絲極細的裂隙，橫貫南鶴劍劍身，將其一分爲二。

    漫天劍光消失了，而那縷細長煙氣，恍若又空靈幾分。

    莫仁去勢頓止，手掌托住裂爲兩半的寶劍，上前兩步，將它呈至莫慈面前。

    劍體已破，器靈隕滅，前一刻還勢凌霄漢的神兵，此刻已化兩塊廢鐵。

    莫慈接過殘劍

    ，視線在劍身流連，素無表情的面龐，此時卻顯露出一抹愛憐。

    「好劍。」

    她由衷讚歎，指腹輕撫鋒刃，溫柔得如同撫慰愛人肌膚。

    莫仁看那手指看出了神，驚醒後急忙低下頭，喉頭暗暗滾動。

    半晌，莫慈將殘劍細心放入一隻靈匣，隨後看向垂着頭不作聲的莫仁。

    「聯盟之事，你多上心。」

    「弟子遵命。」

    說罷，莫仁擡了擡眼，卻見莫慈望向了無生劍。

    「對面那座山，你是否看得見？」

    莫慈問道。莫仁這才明白，她看的不是無生劍，而是對面的黑色飛山。

    他答道：「弟子看不見。」

    黑白雙山遙遙相對，環繞無生劍運行轉動，站在其中一座山上，只能看見中間的通天巨劍。

    莫慈望了許久，方轉動瞳眸，看回莫仁。

    「你覺得該何時啓程去姬華州？」

    莫仁接觸到她目光，慌忙低頭。

    「弟子認爲……師尊現在便可動身。」

    「爲何？離盟城揭幕，尚有數日。」

    莫仁嘴脣翕動，像在這短短一瞬搜刮盡心中所有說辭，最後說出口的卻只有一句：

    「師尊上一次與弟子同遊，已是許多年前了。」

    他話音漸弱，低垂的臉龐寫滿狼狽。語畢沒有聽到答覆，眼底便涌現失落。

    雙目黯然之際，頭頂卻飄來一聲：

    「好啊。」

    莫仁不可置信地擡頭，然而莫慈已轉過身去。

    她再次面向玄黑雕像，伸出右臂，左手兩指輕搭右腕脈門，右手並指如劍。

    若有劍芒掠過她的雙眸，驚天劍意降臨至雕像之身。

    雕像所持利劍好似突然生出靈性，它承載了那極致劍意，無邊鋒芒盡數指向無生劍。

    掌門外出期間，它將代爲磨滅無生劍不斷新生的靈識。

    她輕輕說道：

    「出發吧。」

    ……

    這一日，人族所有勢力，同一時間發佈同樣一則消息。

    人族聯盟，正式宣告成立。

    聯合所有勢力組建聯盟，這是人族歷史上前所未有的盛事，亦是從未有過的壯舉。

    囊括了現今幾乎所有門派、世家、組織團體的聯盟，乃人族有史以來，最爲龐大的勢力。

    與這則消息一同被宣佈的，還有位於姬華州的聯盟總部將於近日揭幕的消息。

    屆時衆多勢力首領都將到達那座新落成的名爲盟城的城市，出席揭幕典禮。

    一時間，人族聯盟相關事宜，成爲各地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

    某座小鎮，一家飯館。

    正值飯點，館子裏人聲鼎沸，店小二忙得腳不沾地。

    角落的一張桌子旁坐了兩位女子，有人過來想要拼桌，但被告知她們還有一位同伴快要到來。

    小二送來茶水，閔萱端起欲飲，手卻一抖，杯子落下，被花春寧及時接住。

    「小心，別亂動。」

    花春寧說道，聲線卻是虛弱無力，一張臉慘白異常。

    閔萱也是如此。她看着自己受傷顫抖的手，蒼白的臉一陣扭曲，惱怒憤恨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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