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八章 孽緣

    轟——

    天洛宮的戰鬥率先結束。

    天妖冰境中，兩位羽仙與妖屍同時擡頭。只見血海破碎，一道赤霧裹着殘軀和半截棺材蓋，狼狽向外跑去。

    此刻的血魔，莫說羽仙級法力。他如今持有的力量連五雷尊者這樣的新晉劫仙都不如。

    噗嗤——

    精元進一步泄露，跌落至大宗師層次。

    “你急着走什麼？你不是要跟我彰顯血魔大道嗎？來來，咱們繼續！”

    天洛宮內，絢爛華光涌動，六尊神祕光影先後飛出，再度將血魔逃走的那部分魔魂拉迴天洛宮。

    “祖父，列祖列宗在上，今朝孫兒又要開殺戒了。”

    天洛宮傳出一聲輕嘆，隨後大門緊閉。衆人只在門縫閉合時，聽到血魔發出的慘叫。

    通天樓主、木善生嘴角抽搐。

    果然，這廝對魔道簡直是剋星。

    眼見妖屍一臉震驚，二人不假思索，果斷下殺手。

    寰山法相揮袖浮動，漫天風雪抵消二人攻擊。

    妖屍悚然道：“這叫伏衡華的，到底是什麼來頭。他也跟太玄老兒一般，是真仙轉世？”

    昊靈劍氣擊碎冰雪，木善生冷冷道：“他是不是真仙轉世我不知曉。但邪魔外道落在他手中，那下場還不如自殺。”

    樓主含笑道：“不過閣下這樣的妖靈無須擔心。你到他手裏，無非是貶爲坐騎，充作苦力，斷沒有性命之危。”

    成爲羽仙，明白生命本質的蛻變，他對伏衡華的信心倍增。

    ……

    萬目靈君看着當下局勢，心情十分沉重。

    接下來自己是繼續出手呢？還是調轉矛頭幫助伏家，結下一份善緣？

    看着天上的鈞天仙光，靈君暗忖：就算這女殘魂可能與‘鈞天仙界’有關。但鈞天已然沉寂，眼下是絕佳的復活機會……

    “伱還在猶豫嗎？”

    陰冷的聲音在耳畔迴盪，一絲淡不可查的雲氣飄飄而來。

    無數只眼眸流轉，其中一部分目光看向水下。

    隨着伏衡華炮製血魔，雲界大陣方面不免有些差錯，讓雲龍王的魂靈得以出竅脫身。

    “你太冒險了。”

    “不是冒險，而是我只有這一次機會，”女聲冷漠道，“只有得到……我才能真正復活。”

    “你真忍心下手？”萬目靈君死的很早。早在覆洲之戰許多年前，他就死了。但他本就是“靈視”高手，以天目觀測人間，看到覆洲之戰，也看到東萊復興，更看到當下以及更久遠的未來。

    他之所以來，是不得不來。

    因爲伏衡華構想中的未來，斷然沒有他這樣旁門左道的生存空間——因爲同行是冤家。伏衡華的秉性在某種程度上與邪皇同出一脈。

    自然，在他觀測中也看到雲龍王的某些算計陰謀。

    雲氣渺渺，聲音越發透着一股寒意。

    “他既然不能幫我復仇，那就用本源龍珠幫我復活吧——也算夫妻一場，他最後對我的付出。倒是閣下——你也該好好思量。在我真正歸來，與延聖兄長聯手之下，東萊這些修士能不能抗住兩位天龍的報復！”

    雲氣旋即奔向蟠龍山脈。

    “涼薄的母龍。”棺槨內的屍體發出長長一聲嘆氣，緩緩睜開眼睛。

    此刻的他只有眼白，十分詭異。

    “選擇嗎？”

    天目流轉，他能看到接下來發生的種種未來。

    雲龍王擊殺風龍王轉世，挖龍珠復生，聯合延聖龍王復仇。

    伏德音被伏瑤軫救下，摧毀雲龍王精魂，傅玄星殺死延聖龍王。

    ……

    種種未來在天目注視下閃現，但雙方成功的可能性相差無幾。靈君也不知到底該如何抉擇。

    直到雲氣包裹蟠龍山脈，伏宣和察覺不對，返還救援時，靈君終於下定決心。

    “寧爲雞頭，不爲鳳尾啊。”

    雲龍王勝，東萊復興徹底破滅。可自己卻能安然復活，逍遙一方。伏家大勝，自己哪怕送去人情，未來也要按照伏家劃定的東萊規矩行事。

    試想，若真是一個守規矩的人。當年又豈會與仙道各大派起衝突？

    “太玄宗立下的規矩我不願遵，你伏家的規矩我憑什麼理會？”

    靈目運轉，三千玄光截殺伏宣和。

    奔騰的符龍突然散開，十二萬道紙符在身前形成盾牌，把靈目攻擊統統抵消。

    “閣下確定要阻攔我嗎？”

    六風堂先人們出現，明耿已被扶風宮主的埋手困住，不足爲慮。血魔扛不住弟弟的手段，妖屍被兩位羽仙前輩牽絆。唯有這位“靈君”——

    伏瑤軫分散的“天目”在這一刻快速回攏。

    倩影忽現：“哥哥。”

    一聲呼喚後，伏宣和默契配合，雙手一拍:“八卦困仙法。”

    八條符龍演化乾坤坎離等先天八卦，又各有八條符籙鎖鏈升起，對遠處棺槨而去。

    符索縈繞仙氣，赤文凝聚霞光。

    靈君眼目看到的瞬間，馬上明白這是一種封印仙術。

    莫說自己，全盛期的自己面對這種困仙之法也要小心。

    “可惜，他法力不濟。”

    空中的眼眸不斷射出靈光，阻攔符索靠近。而符索轉移目標，射向空中的一隻只眼球。

    當眼球被鎖鏈擊穿，立刻被封印之力凍結、爆破。而眼球射出的玄光擊中符索，也飛快把符索結構爲無數赤文，散入天地間。

    伏瑤軫趁此機會，天目凝成一道精魂，遁入雲靄包裹的蟠龍山脈。

    ……

    丹龍園。

    伏宣和、伏瑤軫兒時生活的地方。

    顧不得懷念舊居，伏瑤軫遠遠聽到書房方向的呼喝。

    “壞女人，趕緊把我弟弟放開！”

    她趕到時，正見伊王手提飛劍，指着一個單手掐着德音脖頸的白衣女子。女子肌膚反射銀白光澤，頭頂有一對修長精美的龍角。

    見伏瑤軫趕來，雲龍王面色一沉，立刻出手向伊王彈去。

    伏瑤軫來不及救援，眼睜睜看着那一記彈指打出。雲氣嫋嫋化作一道劫仙法力，迫攻伊王心口。

    伊王連忙揮劍防禦。

    啪！

    飛劍當即震碎，那道雲氣攜凜冽殺機擊中他的身體。

    吼——

    突然，伊王體內爆發一道紫氣。騰空而起，在他身邊形成一條環繞星辰的紫龍之相。

    雲龍王臉色驟變。

    “北辰龍氣？”

    天命所降？這小兒與東萊未來的大運有關？

    雲龍王驚疑不定看向伊王。

    真龍之氣庇護下，伊王安然落地。他摸着自己胸口，沒有任何傷痕。

    呼呼——

    柔風一動，伊王被清風裹起，推送到伏瑤軫身邊。

    “你——侄兒拜見姑姑。”

    看過她的影音錄像，伊王哪裏認不出這人身份？

    “姑姑，她把德音抓走了，快想辦法救德音。”

    伊王話語間帶着興奮。德音終於和自己一樣，父母雙全了！

    伏瑤軫摸着伊王的小腦袋瓜，靜靜看着雲龍王。

    目光幽邃，天目之力讓她窺見雲龍王的未來，也看到她隱祕的過去。

    ……

    海浪滔滔。

    灰衣修士遍體鱗傷，正與一個同樣狼狽的龍女對話。

    “我們離開這片海吧。”

    龍女一臉不甘，她默默看着眼前的海面。她能感覺到，這片海的權能正從自己一系轉移。

    深吸口氣，她沉聲道：“不是我們離開，是我離開。你繼續在這裏修行。他們——並不清楚你與我家的關係。”

    “……”明耿搖頭，“我跟你一起走。東萊，也容不得我了。”

    “怎麼容不得？”龍女目光森寒，“你作爲人族修士，那賊龍敢對你如何？只要你去陸地上，那賊龍還敢去諸仙之地撒野？”

    “你留下，也必須留下。唯有你留下東萊，我才能不斷得知這邊的情報，尋找反擊復仇的機會。”

    “可是你——”

    “我？我很好。你不用擔心我。我會去外面籌謀一片海，成爲真正的龍王。屆時返還東萊，和你一起爲母親、二姐、四姐報仇。”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外面佔據外海。”

    “你？”

    妙倩龍女搖頭。

    “你能給我一片海嗎？”

    龍女面對把自己救出來的明耿，冷冰冰說：“我是龍族，真龍遨遊於海。我的成長離不開海洋。而海域，是人族修士無法插手干涉的。你跟我家私交甚密，但到其他神洲、海界，那些存在斷然不會容忍龍女的道侶是一個人。”

    明耿一臉困惑，卻見龍女苦笑，帶着幾分自嘲道：“海洋是真龍的領域。但爭霸海洋所依靠的，不僅僅是個人實力，更需要傳承與家族。我們這一系雲龍族裔底蘊太薄弱了。在元禹大洋的諸海爭奪中，我們只會被那些高門貴種的龍裔擊敗。所以……我會尋一個出身高貴的龍子。讓他用一座海爲聘，助我成爲龍王——龍女，尤其是我這樣的龍女，在外頭應該也是暢銷貨。”

    ……

    雲龍王察覺伏瑤軫的目光看向自己的過去，面色頓時一冷，以茫茫雲霧遮蓋自身。

    “肆意窺探他人，便是你家的禮數規矩？”

    “惡客上門，還需講究道理？”

    伏瑤軫盯着女子掐脖子的德音。男孩憋得小臉通紅，一身法力完全被雲龍王禁錮。若非伏瑤軫及時到來，以氣機鎖定雲龍王，恐怕她已動手挖走伏德音隨身轉世的龍珠。

    眼神間，伏瑤軫不免帶上幾分擔憂。

    “哦？看你目光，你似乎擔心這孩子？一個象徵你恥辱過去的孩子？”

    伏瑤軫沒理會，玉手輕拂。

    風蝶翩然飛舞，一縷縷風流在指尖化作琴絃。

    眼見琴聲驟起，璀璨的鈞天仙光在頭頂結成華蓋祥雲，雲龍王不做猶豫，五指合攏，迅速向伏德音心臟刺下。

    轟——

    一道太極圖亮起，隨後純正悠長的兩儀玄一劍氣爆發，硬生生將雲龍王逼退。

    “這是——是那個屠龍孽障!”

    雲龍王臉色大變，果斷加強力量與傅玄星隔空交鋒。

    潛伏在海底的傅玄星有感伏德音這邊變故，眉頭微微一皺。在延聖龍王未曾察覺之際，小心翼翼將法力傳遞過去。

    雲龍王此刻狀態比血魔、妖屍等人差許多。她的肉身早已被天女等人煉入雲界大陣，唯有一道精魂攜帶劫仙法力作祟。傅玄星依仗渾厚法力，硬是與她拼了一個旗鼓相當。

    嘭——砰砰——

    元氣爆炸，陰陽之氣與雲氣同時破碎。

    眼見伏德音脫手，雲龍王連忙伸手去抓。

    清風流轉，裹着伏德音落入伏瑤軫懷抱。

    啪——

    伏德音穿過“伏瑤軫”的身體，穩穩摔在地上。

    伊王瞪大眼睛。

    似乎有些不明白，爲何可以撫摸自己腦袋的姑姑，卻無法與弟弟接觸。

    德音愣了愣，爬起來看向身邊的女子。

    “母……母親？”

    聽到這一聲，伏瑤軫內心有些觸動。

    “看來，你的確要跟本王對着幹了。”

    雲龍王默默運力，雲界大陣驟起變化，她的屍身在這一刻放棄抵抗，全數被雲界大陣融合。而在這一過程中，她也竊取雲界大陣的部分權能。這座密佈東萊水底的遼闊陣法，在這一刻爲雲龍王進行加持。

    “你也聽到，這孩子稱呼我爲母親。”

    伏瑤軫看向天空，一股力量自冥冥中加持而來。

    鈞天瑤池之主，玉錦神妃之位。

    但似乎察覺伏瑤軫的態度依舊，一聲嘆氣迴響。業位沒有加身，只是把仙光法力傳遞給她。

    一如曾經與天女交戰之時，伏瑤軫再度借來“合道之力”。

    “母親？區區一場交易……”妙倩龍女譏諷笑着，心中卻將戒備拉滿。

    她懂了！這女人果然被“鈞天”看重，是那位降臨人世的錨點！

    她不能死，那位也不許她死。但是——自己必須設法從她手中取走那廝的本源龍珠。

    風雲合璧，自己不僅可以復活，更可以補全本源，讓自己未來的龍道之路更加開闊。

    呼呼——

    就在二女對峙時，又有一陣風吹來。

    “這一次，總算是看清了。”

    天洛宮的聲音迴響在此。

    雲龍王正要反抗，突然被一股力量拉扯向天洛宮。

    伏瑤軫看準機會，揮動鈞天仙光助伏衡華一臂之力，將雲龍王打入天洛宮內。

    陰冷氣息包裹全身，雲龍王看到天洛宮內的森然魔相，當即一驚。

    血魔如今已化作一團不斷翻滾的血泉，他周圍站着十三道黑影。

    一把把詭異的邪劍插在地板，彼此交織成陣法。

    “這是黑器？是邪道祕術？”

    雲龍王悚然道：“你竟然敢在天下羣修的眼皮底下，用邪術煉化一位真魔？”

    “邪術？黑器？你不要亂說。”

    聲音從高處傳來。

    雲龍王擡頭一看，這才發現大殿中有兩位伏衡華。

    一位坐在高處，俯瞰宮殿下方的行動。另一位則站在陣法後面，運轉魔天鎮壓煉化血魔。

    除卻那塊棺材板，血魔眼下也沒其他依仗。

    “快，快救我！”

    血魔掙扎着把棺材板伸向雲龍王。

    卻見她果斷一腳踢飛棺材板，轉身向宮外跑。

    “你們怎麼都這麼喜歡往外跑？”

    看着雲龍王的行動，衡華幽幽嘆氣。

    “你們以爲，能從我的五指山逃走麼？”

    全身法力轟開大門，雲龍王在看到外面的那一霎，用勁力氣對外大喊。

    “伏衡華墮入邪道，正在施展邪法禁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