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打草驚蛇逃命時

    玉霞山脈。

    伏丹維望着伏伯趙、伏伯勞送來的“菩提葉”。

    待兄弟倆講述林海見聞後，伏丹維以一縷神識投入綠葉。

    轟——

    神識瞬間進入另一方空間。

    青光渺渺，生機盎然。

    “和天玄道臺類似，但沒有那麼完整、嚴謹。”

    空間壁十分薄弱，且只能容納陰神級以上的精神意識。

    在造化生氣的保護下，不用擔心精神方面的損耗。

    “以荒古林海爲核心，將各路樹王的力量投入在虛空，構造一座菩提法界嗎？”

    伏丹維將“菩提”在心中默默唸叨好幾遍。

    “這地方，有點類似老三提過的流沙河。”

    昔年，三兒子跑去玄微派看望養子。驚鴻一瞥間，窺見玉庭山與流沙河的奧妙。

    但弘文閣主知趣，沒有深入瞭解玄微派密辛。回來後只告訴老父親，玉庭山治療肉身，流沙河則與精神相關，可療養精神損傷。

    很快，伏丹維看到其他修士的身影出現在“菩提法界”，俱是金丹、元嬰之流。

    當看到孫卓雲時，伏丹維直接走過去。

    孫卓雲看到伏丹維也很高興，二人熱絡攀談起來。

    當伏丹維問及孫兒的狀況時，孫卓雲笑道：“哪個孫兒？”

    “幾個小子都說說。”

    “他們都好着呢！”孫卓雲先講述伏向風和蓬明白民兄弟。

    “這些小子在八門陣都很出彩，且一個個彬彬有禮。據說，恆宇前輩已經答應送伏白民去兩儀道。”

    此事，伏丹維早有所料，倒不以爲意。

    “小六兒呢？我家，就這個孩子最不省心。”

    “他？他更厲害了。”孫卓雲對伏衡華頻頻誇讚，毫不吝嗇讚美之詞。

    “你是沒見，那天級道法五行山一出，直接把數萬妖獸化爲元氣，我們身上的傷勢也全數治癒。

    “那倆虎王見了他，都不敢繼續糾纏，掉頭就跑。還有前頭的赤焰虎王，雖然藉助我師的劍符，但他出力極大。”

    伏丹維含笑點頭，時不時追問幾句。而心中，一筆筆默默記賬。

    敢跟妖王交戰？

    還胡亂施展天級道法？

    沒事，回來了慢慢清算。

    “道友。回頭你尋個機會，麻煩把他帶來玉霞山——”

    當——

    鐘聲在菩提法界響起，一輪皓日出現在上空。

    通天樓主！

    二人不再說話，站在那裏等候通天樓主現身。

    待紫衣道人現身，又有幾位劫仙一一現身。

    打量菩提法界，孟晨劫仙讚道：“這些樹王倒也知趣上道。他們幫我們這麼大一個忙，回頭我們在遺洲行走，可以對他們稍作照拂。”

    代閣主：“一如靈獸慣例吧。”

    菩提法界本是菩提道人在荒古林海所建。

    但如今得各路樹王支撐，將數座林海的靈力聚合在一處，構成一座虛幻的精神領域。隨後，樹王們向各大人族修士據點送上自己的木令、葉符。

    借用這類樹王製作的祕寶，可以溝通相應的林海樹王，並在樹王接引下前往菩提法界。

    代閣主看出這種舉措的妙處。

    不僅在當下，未來修士在遺洲走動，也會有極大便利。

    此刻的樹王和人修，頗有幾分互利互惠的味道。因此，他不吝嗇照拂。

    “前輩，”待衆人到齊，一位修士忽然問道：“如今菩提法界連通有無，我們是不是準備收網了？”

    通天樓主笑道：“不錯，有菩提法界相助，我們可以彼此交流，不用再小心翼翼防備妖王偷襲。”

    情報的堵塞，導致人族宗師遲遲不敢行動，謹慎守在各處雲柱。

    孤身一人外出，萬一碰到幾位妖王圍攻，豈非就麻煩了？

    待其他宗師得到消息，受到中土火河的阻隔，也沒辦法直接穿行救人。

    時至今日，面對熊熊燃燒的火河，修士們都無法找到一條絕對完全且正確的道路。

    但有樹王們提供的“菩提領域”，宗師之間終於可以維繫聯絡，猶如天玄道臺在手。

    “此外，林海樹王到底比我們瞭解遺洲。菩提道人與我們協定，樹王們會爲我們導航，確保我們行走在火河火牆的安全路線。”

    顏羽源突然問道：“菩提道人，菩提法界。換言之，他現在是樹王們的首領？他果然是神州存在的神樹？？”

    周瀟、天樞子神情異樣，二人看到彼此表情，相顧無言。

    通天樓主微微頷首：“菩提道人與玄微派傳功長老周瀟一起前往荒古林海，並繼承荒古樹王之位。在他牽頭下，神木族與我等結盟，欲平遺洲之亂。”

    顏羽源露出喜色：果然，自己的猜測得到證實。菩提道友真是樹精。

    他倒也不歧視異類，而是對天演樹的計劃更有信心。

    有一位樹王，不，是整個神木族相助。自己等人的“天演樹”計劃，豈非成功率更大？

    樓主繼續道：

    “妖族施展血祭之術，以族羣向五大雲柱據點送死爲代價，收攏萬妖精元，打造九座血池，妄圖一口氣誕生九位劫仙。如今，血池方位已被我紫皇閣推算完畢。”

    “稍後，木道友帶劍仙洲諸劍仙，前去搗毀虎族控制的第一血池。位置在……”

    “玉聖閣負責第二座血池，這是鵬鳥一族所有。在北地雪峯。”

    “天京子前輩率領太玄道脈負責第三、第四血池，位置在……”

    ……

    九座血池，通天樓主一一安排，並讓各路劫仙坐鎮統率。

    “各大妖族在催生劫仙，吸引我們注意時，也在暗中籌備族人轉移計劃。通過一些有根之島，將他們的族人送往人間。

    “爲此，需要另一部分人進行絞殺。洪璇璣，狐族逃走的路線在赤淵山門往南兩千裏的大雁山。你稍後帶人前去阻撓。切記，騷擾即可，逼迫他們拼命逃入人間。接下來，自有上面的人安排。”

    孟晨撫掌大笑：“彼等耗盡心力逃入人間，以爲劫後餘生之時，上面的道友施展雷霆一擊，可徹底抹殺彼等希望。”

    樓主點頭，繼續安排任務：“顏羽源，朱雀一族的逃亡路線在西北方向，你稍後帶領幾位金丹修士……”

    樓主一一點名，那幾位金丹修士紛紛出列，來到顏羽源身邊。

    “你們去賀玉峯阻攔。”

    接着，其他幾條逃亡路線也被樓主一一點破。

    兩閣修士花費多日仔細勘察，並以推演之術反覆驗證，把逃亡路線一一圈定。還派遣元嬰宗師從靈山攀爬返還，將消息傳給上面的修士，在出口進行封鎖。

    “除毛羽胎卵之輩，蛙族邪修亦不可小覷。我已和隱世劫仙取得聯絡。稍後，由五俠殺入地下，將這些邪修盡數剷除。”

    五俠？

    伏丹維皺起眉頭，他不僅看到遠處的白河子、劉陽師。還看到妻子和仙藻宮主在一起說話。此外，便是最爲神祕，唯有自己等少數幾人才清楚其來歷的西俠。

    “這廝怎麼跑下來了？”

    那人雙手抱胸，站在菩提法界邊緣，連菩提道人這位地主，都無法窺探其分毫。

    “這位前輩到底是誰啊？”

    西俠身邊彷彿一個黑洞，能吞噬他人的神識，將自己徹底隱藏起來。

    “仙器？靈器？或者祕寶？”

    當一切任務佈置完畢，通天樓主嚴肅道：

    “諸位，自魔宮之戰以來，我等劫仙合力打造‘天玄道臺’，爲下一次仙魔之爭做準備。

    “但天玄道臺還沒用上，卻先來了一場人妖大戰的預演。

    “這一次和妖族交戰，我們不僅要勝利，更要藉此積累經驗。要知道，這是與我們以往截然不同的戰鬥方式。”

    以往的仙魔大戰，無非是兩羣修士堵在一起，各種法寶、道術對轟。

    但天玄道臺作爲精神聯絡的神祕空間，劫仙們對此抱有莫大期待。

    他們認爲，有道臺相助的仙道修士，可以輕鬆擊敗魔道。

    情報的碾壓，對策的儲備，以及陰神的保護。

    通過天玄道臺，他們可以做到許多便利之事。

    ……

    恆宇、洪璇璣等人都在菩提法界旁聽。

    當通天樓主宣佈收網，衆人紛紛離開，前去自己的任務地點。

    伏丹維叫住正要離開的恆宇真人。

    “前輩，能否將木符交給衡華，我想跟孫兒囑咐一二，語音聯絡即可。”

    “衡華？只跟他？”

    “我那幾個孫子，屬他最有主見。跟他囑咐了，他自會和其他兄弟安排。”

    “那倒是。”

    恆宇真人十分通情達理。神識脫離後，拿着榕王木符前去衡華的帳篷。

    衡華正在盤算通天樓主的佈置，見真人過來，連忙把沙盤抹掉，熱情的上前相迎。

    “您有事？”

    恆壽在後面，迅速把沙盤轉移，嘯魚重新擺上茶具。

    “你祖父找你。”真人將木符遞過來。

    衡華神情一震，心情頓時忐忑。

    他接過木符，小心注視着這面巴掌大小的祕寶。

    這是他建議樹王們打造的，爲了神木一族未來的特殊地位。

    “你會用嗎？需要我教你——”

    衡華輕輕搖頭，以法力激活木符上面的青色陣法，輕聲道：“榕王前輩，請轉接伏丹維。”

    聲音傳到榕王處，老榕王眯着眼睛，打量自己面前的通訊靈盤：“伏丹維？我看看，那邊是荒古樹王轄區。唔，可以了。”

    他激活通訊靈盤，和另一面靈盤對接。

    隨後，菩提道人嘆了口氣，以靈盤聯絡伏丹維。

    伏丹維手指夾着菩提葉，靜靜等待。

    當對面傳來熟悉而謹慎的請安問好時，伏丹維以十分輕柔、關懷的口吻和伏衡華對話。

    不妙！老爺子要打死我！

    天級道法，是不是很帥？威能是不是很強？這個年輕人是不是很出息？

    力鬥妖王？好威風，好豪氣。甚至老爺子年輕時候也幹過。這不是頗有乃祖之風？

    可這都是外人的看法。

    對一位看重孫兒的老人家。他只會擔心，天級道法的損傷有多大？

    跟妖王對抗，有沒有受傷？

    他自己當年不得已迎戰妖王，卻不希望孫兒也面臨這樣的窘境。

    此外，一般修煉仙書傳承的宗門真傳。天級道法都不能隨便施展。一個天級道法後，整個人要修養好一段時間才能恢復。

    可伏衡華還能活蹦亂跳，這本身就足以說明許多問題。

    所以，伏丹維根本不用問正事。

    只是一句句關懷孫兒，詢問什麼時候來玉霞山脈和自己匯合。

    “你祖母也來了。她想你，你就過來給她請個安。”

    請安？

    我去玉霞山脈，怕不是當場被您抓起來吊打？

    嘯魚和恆壽也一臉擔心看向伏衡華。

    老爺子每次如此說話，都說明禍事不小。因爲他心中已經決斷，根本不會再聽你的任何理由。

    縱能巧舌生蓮，頑石點頭，也不能改變老爺子的判斷。

    “你祖母的脾氣啊，還是老一樣，非要張羅你的婚事。我勸不住，你親自來說服。我幫你敲敲邊鼓。”

    衡華臉色頓時變了。

    什麼叫幫我說話？

    這分明是威脅。

    我要是不去玉霞山脈，您就攛掇她給我胡亂牽扯婚事。讓我自己看着辦！

    聽出伏丹維言外之意，伏衡華更不敢輕舉妄動。

    老爺子連這種威脅都搬出來，可等着自己上玉霞山脈受刑呢。

    衡華戰戰兢兢，小心謹慎地回答祖父，推掉現在前往玉霞山脈。

    “聽聞諸位前輩正要展開行動。我記掛八門陣這裏的幾位前輩。他們若是受傷，我可以幫他們療傷。待這邊事了，我再前往玉霞山脈向二老請安。”

    “也好，外面不安全。你在外，需多多注意安全。對了，恆壽嘯魚在不在？讓他倆過來說話。”

    衡華迅速看向二人，目光凜冽。

    這時候，認清你們的陣營！

    二人苦笑着，謹慎走過去。

    伏丹維倒也沒有刁難二人，逼迫二人帶伏衡華去玉霞山脈。

    只是叮嚀二人在外行走，照顧伏衡華之外，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恆宇在旁聽幾人嘮家常，慢悠悠喝茶。

    “你們柏皇堂家風肅正而不失溫情，很好，很好。”

    好？

    三人對視，看出彼此眼中的糾結。

    完了，老爺子已經認定，少爺在偷偷搞天書。

    要是現在回去，怕不是親自動手廢掉天書，逼迫少爺拜入某個門派修煉仙訣。

    天書前方無路！

    這是老一輩的認知，也是千年來最赤裸裸的現實。

    縱然勉強過了煉氣、築基兩關，接下來的金丹如何凝練？

    這一步要卡死多久？

    衡華感受到嘯魚二人的擔憂，默默將木符還給恆宇真人。

    “真人，您稍後動身除妖，務必注意安全。”

    “放心吧。老夫定會安然歸來。”

    真人擺擺手，徑自離去。

    他離開後，伏衡華臉色一變。

    “嘯魚，收拾行李。恆壽，去把我圈定的那些戰利品都帶上，我們隨後離開。”

    “離開？現在？”

    “對，我們去五行山，然後迅速回一趟延龍。”

    趁着祖父在遺洲，去蟠龍島收拾一番，然後在對方返還延龍之前，果斷跑去玉庭山避難。

    “這……您就不怕老爺子積火，回頭清算起來……”

    “躲過這一關再說。不然，我怕是真要被拿去廢功，然後壓入紫皇閣拜師了。”

    自己在金丹一關卡死幾百年。

    這樣的麻煩，老爺子斷然不肯接受。

    “要不，您還是尋幾位長輩，試着在老爺子跟前求情？周瀟前輩如何？”

    “他？”

    衡華苦笑。

    “我現在還怕他去火上澆油呢！”

    玄微派祖師怎麼死的？

    周瀟和自己共見，如今他已經開始思忖，到底要不要繼續研究天書了。

    覆洲之後，在太玄宗和赤淵派離去，元氣大傷、失去仙人坐鎮卻道統完整的兩閣，成爲東來最拔尖的勢力。

    玄微祖師可以和幾個殘留同門在那種情況下，生生開闢金方水域，頂着兩閣的壓力把太玄各嫡系道統門派建立起來。

    一個個絕非易於之輩。

    尤其是玄微祖師，作爲領頭人，絕對是太玄宗當代真傳中僅次於幾位天書傳人的存在。

    可這樣的存在都創造天書失敗。甚至因爲走火入魔，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三身盡亡，真仙道果散滅。

    如此的前例之下，周瀟自己也就罷了。他會讓伏衡華這個具備大好前程的年輕人，撞死在天書這一條“死路”上？

    “告訴他，我的遭遇會更慘。”

    以往周瀟肯幫自己遮掩，但不代表現在還願意幫自己。

    “如今唯一肯幫我，理解我繼續行走天書之道的。唯有恆元真人了。”

    所以，暫時要在玉庭山避風頭。

    “直到百歲歸家之時？”

    “差不多吧。在這段時間內，我必須儘可能拿出一篇天書結丹的手稿，以此來安撫老爺子。”

    而這，更需要向恆元真人求教。

    “行了，別愣着，趕緊準備。”

    衡華催促二人收拾，自己反而坐下來，拿出靈符編寫符籙。

    待二人收拾完畢，衡華掀開帳篷出去，把洪昌乙和伏白民拉到一邊，將靈符遞給二人。

    “我有些事，要暫時離開一會兒。你們拿着這道符籙，若看到那只咬傷我的九尾狐，便把靈符投出。”

    “六哥，這是……”

    “祖母下降遺洲，我無法去給她請安，只能送上一席狐裘以表孝心。”

    九尾狐弄掉伏衡華的腦袋，這仇恨，伏衡華可不會等到幾百年後再計較。

    這道靈符，便是專門針對九尾狐的。

    衡華說完，又看了一眼地下。

    對楊岱等人的效率，他嫌棄不已，但此刻顯然顧不得計較這些。

    又去找伏向風囑咐幾句，衡華收起帳篷，帶着嘯魚、恆壽二人匆匆離開。

    藉口就是，恆宇真人有囑咐，讓自己前往太玄大澤和傅玄星、伏瑤軫匯合，去做一件隱祕的關鍵事情。東墨陽雖然想要同行，但被伏衡華言辭回絕，讓他和其他金丹修士一起鎮守八門陣。

    三人前腳離開，沒多久雷光紫電奔至八門陣。

    傅玄星炸呼呼叫門，東墨陽和伏向風出來一看，頓時大疑。

    “你不是和小六兒他們匯合，去做一件要緊事了？”

    “六哥？沒見他啊？”

    少年一臉不明所以。

    伏瑤軫走過來，細細問了幾句，立刻明白前因後果。

    “老爺子打草驚蛇，何不直接前來抓人？這小子見風頭不妙，怕是已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