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7章：難以置信

    “哦？周師！信上可有關北都？”

    侯方域立刻來了興致，他既想讓東虜宰了狗太子，又希望東虜不會傷及李香君。

    將兩件事捏合在一起是很矛盾的，但侯方域此時就是這麼想……

    哪怕侯方域將此事說給皇太雞聽，後者也答應憐香惜玉。

    可是炮火無眼，東虜大軍又不知道李香君躲在何處。

    侯方域可是很想來個借刀殺人的，殺得不是旁人，還是太子兼某敵！

    或許這把刀都無須借來用，大清皇帝皇太雞志存高遠，與苦珉無數的崇禎不可同日而語。

    若是大清能夠入主中原，甚至消滅暴明，取而代之，自己與父親才算有出頭之日。

    侯方域並不認識任何大清官員，更沒見過皇太雞本人。

    然而大清若得天下，便要治理天下，想要坐穩這萬里江山，還得靠他們這些讀書人。

    江南士子首當其衝，尤其是以東林、復社、幾社爲首的幾個團伙更是責無旁貸。

    通過這些年的親身經歷，侯方域覺得皇太雞即便再差，也不會比狗皇帝崇禎差到哪去了。

    道貌岸然的朱由檢壞事做絕，官吏、軍隊、士子、商賈、農戶，一律都被其迫害過。

    若不是手裏還握有廠衛這樣助紂爲虐的鷹犬，早就被羣起而攻之了。

    秦二世、漢獻帝、晉惠帝、隋煬帝……

    史上那些無道昏君的特徵，都集合到了朱由檢一個人身上。

    明朝有此君王，不亡便沒有天理了！

    狗皇帝崇禎能得以多久？

    狗太子旋即便要被東虜生擒活捉，最好將其凌遲處死，方可解自己心頭之恨！

    接下來三十萬大清鐵騎迅疾南下，所向披靡，誰人可擋？

    在風頭正勁之時，快速內攻陷南都是很有把握之事！

    一年便可改朝換代了，最遲到明年這個時候，大家便要高呼大清皇帝萬萬歲了！

    只要可以消滅狗皇帝與狗太子，剃髮續辮並非不可接受。

    大清消滅暴明之後，讀書人的好日子便來了！

    “倒是有！”

    周延儒見到侯方域兩眼放光，又結合此子之前的種種忤逆言論，心裏便有了計較。

    “結果如何？北都可是被東虜攻陷？”

    侯方域幾乎快要對東虜大獲全勝望眼欲穿了，狗太子自不量力，最終兵敗身死，那這結果實在是振奮人心。

    甚子遊學仙界，還自稱發明了諸多鎮國利器。

    在大清鐵騎與重炮面前都不堪一擊，得此結果，便是咎由自取。

    “東虜似乎退兵了，信上說畿輔一帶已無清軍蹤跡！”

    周延儒便對其透露了一小部分內容，先看看其反應如何。

    “哦～！阿？？？周師！你說甚子？東虜退兵了？當真？三十萬大軍退了？”

    侯方域開始還以爲結果與自己所料吻合，旋即便意識到情況不對。

    東虜居然退兵！

    這可太過蹊蹺了，三十萬大軍入關，這才多長光景，說退便退了？

    不是要圍攻北都，進而橫掃中原了？

    眼看半壁江山唾手可得，反而退兵了？

    侯方域根本想不出皇太雞退兵的理由，自然是對周延儒所言不大相信的。

    “周師，此事確定無誤？”

    冒襄所想與侯方域類似，但也不想摯友那般偏激，可還是沒想到東虜會退兵。

    “爲師認爲消息可靠，想必其他世家在北方有聯繫之人，最近數日亦會受到來信，屆時是真是假，便可大致確定下來了。”

    周延儒無意說服二人相信自己所言，因爲完全沒那麼必要。

    說服之後又能如何？

    皇太雞是否退兵，與眼下皇帝派出廠衛大肆抓捕士子並無太大關係。

    此二子不信也無妨，過兩天就還會有後續消息傳來。

    等水落石出之後，不由其不信。

    “周師，此番東虜圍攻北都，是不戰而退，還是戰過方退？雙方傷亡幾何？北都可否被破城？太子與皇后如何？”

    儘管非常心急，可侯方域見到周延儒並非拿出信件，說明信裏還有其他隱晦之事不變自己看見。

    於是便只得問起來龍去脈，哪怕瞭解個梗概也是好的，起碼自己不會猶如一隻井底之蛙似的了。

    “據說東虜折損不下五萬人馬，王師傷不是很大，京城雖被攻破，然皇后與太子皆無恙！”

    對於信上的內容，周延儒起初也是大吃一驚，有些不敢相信。

    可轉念一想，消息渠道還是非常可靠的，沒必要刻意哄騙自己。

    若是太子當真從仙界遊學歸來，想必也掌握了擊退東虜之法，是役剛好可以派上用場。

    皇太雞能運籌帷幄，麾下鐵騎更是屢戰屢勝。

    太子卻能率領王師擊退頑敵，當是有過人之處。

    自己並非在北都戰場觀戰，故而也不好妄自揣測一二。

    既然是王師取勝，北都與畿輔地區都得以保全了，太子與皇后都轉危爲安，那邊算是皆大歡喜了。

    沒了皇后這座靠山，自己往後的日子就光得指望錢謙益等人了。

    這種看同僚臉色的生活，周延儒是不願意經常過的。

    偶爾求一兩次或許可以，天天如此，久而久之，那便會淪爲對方的僕從了。

    自己當過大明首輔，還做是曾經的東林魁首，如今卻寄人籬下，心裏焉能好受？

    “啊？這……”

    侯方域第二次被驚到了，能令東虜折損五萬人馬，這也太過誇大其實了吧？

    袁崇煥、孫承宗、盧象升等人有何等本事，卻也難耐清軍鐵騎。

    在渾河血戰之後，王師每戰能斬首一千，便可視爲一次大捷了。

    此番斃傷清軍高達五萬！

    侯方域真不知道那狗太子到底是如何做到的，莫非真有仙法助陣？

    皇太雞不敵暴明仙法……

    或許只有如此解釋，方纔說通清軍蒙受了巨大的傷亡了。

    狗太子所施之仙法爲何等法術？

    難不成像光武帝劉秀一般的飛火流星雨？

    那委實過於可怕了，難怪皇太雞會退兵。

    上天爲何如此青睞狗太子？

    難不成朱元璋這老賊真到了仙界？

    有了朱元璋的庇護，豈不是朱明又要苟延殘喘數百年了？

    可恨！

    暴明比暴秦有過之而無不及，可暴明卻有狗太子用仙法保護！

    之前清軍屢戰屢勝，皇太雞難道沒用過甚子仙法麼？

    倘若皇太雞不會仙法，往後還如何抵擋狗太子？

    清軍若不敵狗太子之仙法，往後還如何叩關，如何問鼎中原？

    暴明豈不是能夠起死回生了？

    侯方域真是越想越吃驚，越想越憂慮。

    倘若大清取代不了暴明，那他的計劃便要落空了。

    狗太子再有五年便會成年，屆時自己的李香君豈不是要落入魔掌了？

    可惡！

    狗太子不顧自己與李香君兩情相悅，打算長相廝守，便硬生生拆散這對如膠似漆的情侶，來滿足自己的要求。

    即便長大成人，也必然是隋煬帝之類的暴君！

    將其父皇趕到南都，自己獨霸北都，還成了攝政王。

    如此大逆不道之舉，不是以下犯上，公然發動叛亂麼？

    侯方域本想以此來做些文章，可是如今若是狗太子大敗皇太雞。

    北都人心都被狗太子收買去，再行發動攻擊便事倍功半了。

    如此一來，自己的計劃便又要落空了，這該如何是好啊？

    “周師，你莫要說笑，東虜鐵騎戰力極高，此事世人皆知。王師大敗東虜不說，損失還遜於東虜，這未免……”

    冒襄自然也是不大相信的，東虜雖善於野戰，可也不是不會攻城。

    上次叩關便連下五十五城之多，更是一舉攻下了濟南城，生擒了皇叔德王。

    “信中只言及大概，涉及具體細節，還須些許時日方可獲悉。爲師也不便推測，不過報紙上說太子尤擅仙法，既會製造飛天之物，想必施展仙法也在情理之中。”

    對於自己的這個位高權重的外甥，身爲準舅舅的周延儒也沒親身接觸過。

    一切消息都是道聽途說得來的，最穩妥的渠道也不過是看看報紙罷了。

    不過親朋皆曾在信中言及，飛艇升空，京城數十萬百姓均已親眼見過。

    這大概不應有假，其他事情，那就有待進一步考證了，但這也足夠驚人了。

    “那飛天之物不過是科學院所造，叫甚子宋……宋應星造的。被狗……太子強行奪取了名聲，太子方年十歲，不過是個孩童而已！”

    侯方域是全然看不上狗太子的，若無廠衛幫忙，他一人便能打死十個與太子一般大的孩童。

    “朝宗，你可知科學院？”

    周延儒對這個新設立的衙門很是好奇，尤其是科學院研究的項目，更是讓他興致盎然。

    “大致便是製造那些奇淫技巧之物的地方，放着聖賢之書不讀，反而研究如此低賤之物，還枉費了百姓所交之稅銀，分明是在捨本逐末！”

    侯方域聽說此衙門是太子指定建立的，便對科學院更加深惡痛絕，這便是個助紂爲虐的地方。

    “聽說那宋應星此前在福建僅是個正八品的推官，被太子直接擢升爲正三品的科學院院長，當真了得！”

    宋應星的故事已經在江南傳開了，據說本人才高八斗，此前被埋沒，前不久方纔被太子挖掘出來，周延儒自然也是不止一次聽說過。

    “倘若真有本領，也不至於只做個推官了！”

    侯方域對於狗太子任用的官吏，不論本人如何，一律不會褒獎，因爲這些人都在助紂爲虐。

    “朝宗，適才你不是說飛天之物是此人所造麼？”

    冒襄覺得侯方域所言前後矛盾，急忙提醒，免得在周師面前鬧笑話。

    “或許是此人所造，或許是衆多工匠集思廣益而成。太子能橫徵暴斂稅銀，自然可以將此法照搬過來實施。那科學院不過是掩人耳目之名好，目的便是遮掩太子竊取他人奇技之行爲。”

    若是有機會，侯方域真相放把火，燒掉科學院這個地方。

    讓狗太子所有努力都付之東流，如此才能大快人心！

    “朝宗，莫要如此輕視科學院！”

    周延儒可是聽說熊人霖也在科學院當差，這可是個有本事的人。

    “非學生刻意如此，周師，江南士子素來以儒學爲至尊，東林歷任魁首，皆飽讀詩書，不曾有匠戶出身。若有士子推崇奇淫技巧之物，定會被他人鄙夷且恥笑，視爲不學無術之輩。再者，朝廷科舉，獨推儒學。下至鄉試，上至殿試，無不如此。若工匠造一物便可勝過十年寒窗苦讀，如此求學還有何用？周師如此雅興，莫非有意入科學院？”

    侯方域覺得自己說話或許有失公允，但說的也是事實，只是他人已然不屑說而已，又不是不曾說過。

    若士子看見工匠雕刻一人物，即便栩栩如生，也只談此物如何好，斷然不會擡高對方，從而貶低自己。

    莫說江南一帶，放眼整個大明官吏富紳，無不如此認爲，非自己一人之言，而是當世之公理也！

    “……朝宗，爲師也不過是好奇而已，難道你不想看看那飛艇是如何升空的？”

    陡然被這個後生給反問，周延儒心裏很是不悅，但表面還是比較淡然自若，隨便找了個理由便可搪塞過去。

    “無非是個巨型孔明燈而已！”

    侯方域對飛艇的結構不曾瞭解，但可是親手做過孔明燈，想必有異曲同工之妙。

    “聽說上面還可載人！“

    冒襄也從報紙上看過飛艇的介紹，當時被震驚地不得了，連連稱讚，若是能夠得見，也是三生有幸了。

    “此爲報紙一家之言，不可全信，當須眼見爲實！”

    侯方域是不相信孔明燈能載人的，不然前朝便應該造出此物了，何須等待千年之久？

    孔明燈當然可以做大，但能夠裝載上百斤的活人，那便是另外一碼事了。

    對於這件事，侯方域還是覺得必須親眼見過，才能認爲此物存在。

    “周師，若太子爺當真取勝，東林又該當如何？”

    冒襄又想到了太子或許憑藉飛艇取勝，故而才要詢問一二，好早作打算。

    “爲師先須與魁首等人商議！”

    若錢謙益被廠衛抓獲，那就無須與其商議了，剛好幫自己除掉了一個障礙。

    錢謙益可是周延儒復出之路上的絆腳石，死死擋住了他所欲走的仕途。

    一旦錢謙益東窗事發，像侯恂一樣被長期關押，只要自己運作得當，便會成爲東林魁首了。

    有了這個作爲基礎，再交好首輔瞿式耜，拉攏朝廷裏的一些人，送給皇帝些許銀兩，說不定自己便能入閣了。

    入閣之後，再找機會扳倒瞿式耜，如同當年溫體仁對自己所作的一般，自己又能當上大明首輔了！

    經歷過了這番波折之後，自己這首輔必定可以當得長久一些，超過溫體仁的任期也不算太難。

    北廷連薛國觀那種不學無術之人都能任用，自己不說學富五車，在學術方面也是穩穩超過了薛國觀那廝。

    太子不待見自己，北廷去不了，自己便可以在南廷某個差事，哪怕先從錢謙益的翰林院掌院做起，也是不錯的。

    錢謙益帶着東林反對商賈，等於摸了崇禎的逆鱗，即便錢謙益沒有公然參與，也是暗自默許過可以如此行事。

    但他沒想到今時不同往昔，皇帝不怕士子們再鬧了，鬧了便出動廠衛大肆抓捕。

    由此帶來的不利影響，周延儒當然能夠猜出個大概。

    可皇帝接下來會如何決斷，那就很難揣摩透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