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4章：李吉末路

    聽到從身後傳來的官兵們的喊殺聲，一羣家丁都被嚇得六神無主，心裏發毛。

    一些不願意跟着李吉送死的家丁已經先行開溜了，被官兵攆上就得被砍死。

    他們可很是惜命，人要是死了，要錢還有個球用啊？

    從來只有“飽死鬼”，沒有“富死鬼”一說！

    有的人更是恨上了李吉這個自以爲是的蠢貨，明明之前已經沒事了，他還非得自找麻煩。

    眼下“麻煩”就像瘋狗一樣追殺上來了，怎麼甩都甩不掉，這樣下去大夥都得死。

    “隨我到天津，每人賞銀五十兩！”

    李吉也意識到了隊伍開始散亂，一個不留神就得徹底散夥，屆時他要是淪爲孤家寡人，那身後的官軍就更好抓他了。

    事急從權，要想在千鈞一髮之際要買人心，就必須投其所好才行，這些家丁都是貪財好色之人，李吉只能忍痛割愛，將大把的銀子當作承諾先撒出去。

    “李爺仗義！”

    隊伍裏還是有人敢賺玩命的錢，五十兩可是不少了，換作平時，兩年都賺不到手。

    “好！我等願往！”

    等到了天津，這廝若是膽敢反悔，那就由不得他了，大不了先殺人越貨，再溜之大吉。

    “加速奔向河邊！快！”

    李吉見到還有近二十人追隨自己，立刻心神暫定，只要周遭有人護着，他就不會焦慮不安了。

    然而馬車上的女眷終究是巨大的累贅，現在已經淪爲了拖後腿的角色，斷然拋棄馬車以及上面的人和錢，李吉又不能接受。

    但讓他真正不能接受的是等隊伍一路狂奔來到岸邊，卻發現沿岸根本沒有一艘可以橫渡的大船，都是些不起眼的小漁船。

    此時榆河增值汛期，雖說因天氣影響，雨水並不充沛導致水位不高，但總好過枯水期的時候，一丈長的杆子杵下去就能露個頭而已。

    “砍死一個狗官兵，本大爺賞銀一百兩！都給我上！”

    如此水深是決計無法騎馬直接橫渡過去的，李吉想找船，時間又來不及，只好先行擊退身後的追兵，再行想辦法。

    李吉並不知道，通州附近的大中型船舶都被李成棟給徵用了，聽說替官府往京城運糧就能賺銀子，船主們當然會滿心歡喜地去討活計。

    附近就有運河可以利用，漕運總督張肯堂當然不會笨到用馬車來裝倉庫裏囤積的糧食，通州周遭凡是能運糧額船隻，一律先得接受官府的徵調。

    眼看狗韃子就要來了，聽說太子爺已經決定實施堅壁清野之策了，往後很長時間，不論是榆河、白河還是運河，都不會有往來的生意了。

    船主們都明白自己再不接衙門指派的差事，那就沒機會賺錢了，全都聚集到通州城附近的運河裏聽候差遣。

    不少船主就是靠“倒短”來賺錢的，因爲有兩淮來的船隻不會直接駛入京城，在通州就能卸貨結算，然後就南歸了。

    通州一帶的船主可以接着幹，不但是向京城運糧，還能往昌平、延慶、順義、懷柔、密雲，以及最北端的密雲後衛運糧。

    但這在無形之中就坑了李吉一夥人，你想過河，要麼直接游過去，要麼搭乘漁船，上了漁船，那就必須拋棄馬匹。

    稍大一點的漁船也不是不能搭載馬匹，但上了馬就不能再上人了，光是馬過去又有何用？人被官兵堵在這邊豈不是更爲尷尬？

    可沒了馬還如何去往天津？

    靠兩條腿麼？

    李吉是決計不想如此的，如此趕路非得累個好歹不可。

    他們這些人上岸之後還得打劫別人家的馬匹，還得劫到十幾匹才行。

    這難度就未免太大了，這年頭有十幾匹馬的要麼是官兵，要麼是鏢局。

    就李吉帶着的這點人，莫說官兵，就算是鏢局裏的人，有馬衝殺的話，也能完勝他們。

    唯一的辦法就是殺退身後的追兵，才能有時間找條大點的船來運輸馬匹。

    李吉算是相對幸運的，就在前不久，通州的官軍船隻還在沿河巡邏通知，這會兒已經回去交差了。

    一旦被官軍的戰船發現可疑人員，那李吉等人就是累吐血也過不去這條河了，還得被船上的火炮轟得人仰馬翻不可。

    “殺！”

    “一百兩一個狗官兵！”

    在一錠錠銀子的誘惑下，家丁裏的亡命之徒帶頭向身後追來的官兵發動了反攻。

    “衝啊！殺官兵！賺銀子啦！”

    有人帶頭，其餘人的從衆心理便起了作用，紛紛揮舞着手裏的腰刀，縱馬殺向對方。

    “全體減速！原地列陣迎敵！準備手榴彈！”

    魏來見到獵物跑到了河邊，卻旋即掉頭反殺過來，這倒是讓他大爲欣喜。

    但是全速奔馳的馬匹想慢下來也需要時間，魏來也只能一邊下令，一邊逐漸勒緊繮繩。

    諸多手下儘管很想一口氣就殺過去，但聽到排長的命令也只能選擇遵從。

    等十四個人相繼讓胯下的坐騎剎住蹄子，衆人已經能夠看清賊人們的相貌了。

    “全體都有，點着手榴彈，給老子扔過去！”

    在馬上扔手榴彈不比站在地上，關鍵是腰腹與腿腳不好連帶發力，導致手榴彈扔不遠，二十米就頂天了。

    但如果放任賊人策馬衝殺過來，雙方短兵相接，魏來不敢保證自己的部下可以全身而退，哪怕戰歿一人，都是不值當的事情。

    “吃你爺爺一記火球！”

    士兵們迅速點着了各自手裏的玩意，不用等排長的命令，直接朝着敵人來襲的方向開扔就行。

    這時候就是無差別攻擊了，有一個算一個，都是獵物。

    最好能直接扔進對方嘴裏，讓他們含淚嚐嚐手榴彈爆炸的威力才好。

    “轟轟轟轟……”

    一連串的巨響伴隨着火光旋即吞噬了家丁們的周遭，不斷有人因爲爆炸產生的鐵珠而落馬慘叫。

    這是他們萬萬沒想到的事情，官兵們不光是在步戰時可以扔這玩意，在馬上也能扔過來，可是害死他們了。

    魏來沒有下令再扔一次，在如此近的距離，十四顆手榴彈所產生的殺傷足以消滅狂奔過來的大部分沒有甲冑的賊人了。

    遭到滅頂之災的十五個家丁被當場炸死了六個，炸傷九個，無一倖免，連他們的部分坐騎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這讓李吉大吃一驚，他原本想着雙方大致算是勢均力敵，己方隱隱佔據人數上的優勢，還能拼死一搏，沒想到會是如此結果。

    這下除了四個心腹之外，剩下的人要麼直接被炸死，要麼負傷失去了戰力，即便是活下來的家丁也肯定不願意與官兵爲敵了。

    “無恥鼠輩，死期已到，還不速速下馬！”

    魏來見到己方用手榴彈便實現了出奇制勝，幾乎消滅掉了對方大部分兵力，便立刻催馬上前，點指中間一名青年。

    此人衣着光鮮，又被周遭四個人簇擁，必然是自己所要擒殺的對象，現在形勢已經極爲明朗了，他再想掙扎也不會改變任何結果了。

    “呸！狗官兵！魚肉鄉里，欺人太甚！我與爾等勢不兩立！”

    李吉根本就不打算投降，反正聽對方的口氣，投降也是死，那還不如繼續逃命。

    說完就撥馬便逃，萬一有機會逃出昇天，就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了。

    “裝填彈藥！準備開火！”

    魏來覺得距離目標較遠，而且賊人正在逃命，手榴彈難以命中，便下令手下的弟兄使用鳥銃來射殺目標。

    爲了確保射擊精度，大夥紛紛下馬裝藥，由於訓練得當，加之現在剛剛重創對方，擁有巨大的心理優勢，使得每個人的裝填速度都很快。

    東宮衛隊配發的就是定裝火藥，無需自己掂量重量，只要撕開小紙包，將裏面的火藥倒入槍管，用推杆搗實再裝彈，將一小撮火藥添入藥池，便能開火了。

    沒開過的鳥銃，槍裏都插着一段火繩，因爲槍裏沒有火藥，所以根本無需擔心走火的事情，頂多是燒完火繩而已。

    “放！”

    “啪啪啪啪……”

    一排子彈打過去，結果就命倒了一名家丁騎乘的戰馬，使其來了一個狗吃翔，連人帶馬載倒在地。

    李吉見狀嚇出了一身冷汗，銃彈可不是鬧着玩的，被一粒打入身子，那決計會感到生不如死的。

    “一班長帶五人看守車輛與受傷賊人，其他人隨我繼續追擊！”

    魏來也是覺得自己大意了，以爲所部裝備的鳥銃都是新槍，在這個距離的命中率應該可以，但是結果卻實在是差強人意，於是只能帶人繼續上馬追趕。

    好在獵物根本就沒跑遠，一直在肉眼可見的範圍之內，只要天色尚好，他就算是插翅難逃了，早晚都得被自己弄死。

    十幾個東宮衛隊的士兵還不能完成這樣低難度的任務，那之前的訓練就算是白費了，吃的那些苦也就白吃了，自己都會恨自己是個廢柴。

    “看你能逃到何處去！”

    魏來真是想要一把就掐死這個老鼠一般的貨色，除了說狠話外加跑路，其他一概不行，也不知道他是有何等膽量敢攻擊劉雙所部的。

    “隨爺去天津！定享榮華富貴！”

    李吉見到身邊的隨從就剩下三個人了，連自己的兩個女人都丟了，心裏十分的不甘，同時又極爲慌張。

    爲了安撫住這三個心腹，便只能先行好言說服，等到了天津再說其他的。

    箱子裏的金銀珠寶雖然丟了，但李吉隨身還攜帶了二十兩黃金與三百兩白銀。

    這些錢倒是可以先應付一陣子，前提是得將身後的狗官兵甩開才行。

    “爺！您沒錢了！”

    “啊？？？”

    一個心腹見到李吉已經失勢，連裝錢的箱子都落到了官軍手裏，再這麼跑下去也沒甚子希望。

    所幸說了一句直白話，將手裏的腰刀直接插進李吉坐騎的屁股裏，此馬立刻吃痛，不停使喚，把還在疑惑的李吉甩了下去。

    剩下三人迅速北逃，只有這樣，把李吉送給身後的瘋狗，才能堵住他們的嘴，拖延一會兒是一會兒，若是官軍停止追趕，那就說明此招投其所好。

    李吉猝不及防，當場摔得鼻青臉腫，嘴角也流出了血，但僅僅用衣袖稍微擦拭了一下，剛緩過神來，官兵就衝到他眼前了。

    “爺爺饒命啊！小的都是被前面三人挾持至此！萬不敢跟軍爺對抗啊！”

    事到如今，跑也跑不了，打又打不過，李吉只能跪地求饒，全然沒了適才的囂張。

    “放你老木的狗屁！適才一套，現在一套，當爺是傻子呢？給爺綁了再說！”

    魏來聽到這話就氣得夠嗆，自己盯了此人好半晌，馬沒換，衣服沒變，應該是沒錯了，只是如此孬種，就有些沒骨氣了。

    原本以爲能夠挑戰劉雙所部，或許是條漢子，見到本人這般乞憐討好的模樣，魏來真是被噁心到了。

    “小的還有些金銀，願悉數孝敬爺爺。求爺爺網開一面，放小的一條活路吧！”

    李吉打算把自己現有的玩意都貢獻出來，只要這夥官兵點頭同意，那就好說了。

    “還用你這廝提醒？咱爺們不傻又不瞎，難道看不到？給老子堵上他的狗嘴！”

    一名士兵聞言立刻用刺刀割下李吉的一截衣袖，團成一個團塞進他的嘴裏。

    讓他四處瞎說就壞了，分銀子這種事可是決計不能外傳的。

    “排長，要不……”

    跟魏來關係較好的一個弟兄做了一個斬首的動作，這也是爲大夥着想，人死了，威脅就沒了。

    “先留他一條狗命，且容我三思！”

    魏來並不想那麼做，立即妄圖攻擊東宮衛隊，這可是叛亂所爲，按律是要被磔示的。

    就這麼宰了的話，一旦手下有人將此事舉報，他這排長就要當到頭了。

    跑路的三人，魏來就不想追了，只要抓到了最大的那條魚，剩下的蝦米就無足輕重了。

    等回到馬車這裏，魏來將“大魚”裝上馬車，見到賺寶貝的箱子依然上着鎖，便放心了。

    這輛馬車之前陷在河邊的泥裏出不來了，自然也就被俘獲了。

    車上有兩個靚麗女子，經過詢問得知是李吉的女人。

    真是便宜這廝了，不過以後也玩不着了，因爲這廝應該連個太監都當不成了。

    等回到李家村，此時清剿行動已經結束。

    劉雙與孫磊兩部人馬沒有戰歿一人，僅有數人受輕傷。

    當場擊殺賊人七名，擒獲十一名，迫降二十名，餘下應該是鳥獸四散了。

    應該是逃到其他地方去了，只要在天黑之前提醒周遭所部就行了。

    經過三位指揮官的商議，李吉跑路所攜帶的箱子暫不打開，將會上交，作爲戰果。

    俘虜及搜出來錢財就可以私下分了，這是行伍規矩，應該無礙。

    最重要的是首犯李吉被生擒，嫌犯李河沒死，人證物證俱在，那就可以交差了。

    魏來用筆墨一式三份寫了事情的梗概以及繳獲的財物，三個人相繼按了手印，每人一份憑證，這樣也好有個對證。

    錢箱都貼上了封條，男女、輕重嫌犯分開看管，等營裏派人來領取，這樣就算是可以高枕無憂了。

    是役沒有殺良冒功，也沒凌辱婦女，除了分了些銀子，倒是符合太子爺與周總戎教導他們的內容。

    這種表現在王師裏面算是相當好的了，可是比其他部曲高出一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