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死在山上

    奴才兵與八旗兵都希望在一夜之間兩次摧毀狗蠻子佈設在山頂的防線，最好可以將狗蠻子殺得丟盔卸甲，混亂不堪，待天亮之後便可以聚殲此股自尋死路的蠻子大軍惡劣。

    只是他們心中的希望是好的，可實際情況卻事與願違……

    駐守在第二道山嶺上的倭軍都是都是四位老中與各個親藩大名所屬的人馬，戰鬥力比前面隸屬於的譜代及外樣大名所部絲毫不差。

    德川大將軍的家兵部隊過於寶貴，所以不會輕易投入戰鬥，被阿部重次作爲全軍的總預備隊來使用。

    原本駐紮在三線的隊伍被直接提到了二線，這讓他們非常開心，主要是擔心前昨天和今天己方過於強勢。

    這要是爲了賺白銀，兩夥兵馬將清軍往死裏打，以至於嚇得對方不敢進攻了，他們可就是連半點功勞都撈不着了。

    所有倭軍，不論是來自近畿地區的還是關西地區的，根本就不害怕清軍的瘋狂進攻，就怕對方畏首畏尾。

    只要清軍敢於投入大量兵力，倭軍上下都是樂不得的拍手歡迎。

    “注意！‘二百兩’又來啦～！”

    “準備投彈！”

    倭軍上下已經不會稱對方的正式名字了，只要不是面見上司，一律稱其爲“二百兩”！

    因爲宰了一個清兵就能賺二百兩銀子，雖然不是獨吞，還得與別人分陪，可也足夠高了。

    這裏的倭軍已經用完了爲數不多的油桶，想要再次擊退敵軍的大規模進攻，就只能仰仗手榴彈了。

    由於倭軍本就缺少火炮，雖說得到了明國皇太子的幫助，但仍舊感覺不夠充足。

    在得到了大量的手榴彈，並嘗到了很大的甜頭之後，便開始極度依賴這種新式武器。

    足輕的投彈速度幾乎與佛郎機相近，而且能夠在戰壕裏投擲，具備一定的曲射能力。

    加之手榴彈本身具有濺射性傷害，一炸就是一大片，效果非同凡響。

    使用具備直瞄能力的鐵炮，附議手榴彈，這種阻擊組合令一線倭軍大爲滿意。

    唯一的遺憾就是分到的手榴彈太少，每人還均不到一顆。

    別說一人兩三顆，哪怕一人一顆也能過過手癮了。

    能夠有幸投彈的傢伙都是長槍足輕裏臂力最大的一撮人。

    包括武士在內，其他人都知道羨慕的份。

    “轟轟轟……”

    之前那次阻擊，倭軍並未使用手榴彈，只用了油桶，便炸得敵兵鬼哭狼嚎，掉頭跑路了。

    此番對方重新組織攻山行動，沒了油桶的幫助，他們也就只能先用虎蹲炮、百子銃、鐵炮來遲滯對方的推進速度。

    待進入十幾步的距離時，再用手榴彈戰術發動集火攻擊，力爭減少白刃戰的可能，以確保陣地的絕對安全。

    “棒槌！”

    “是棒槌！”

    “風緊扯呼……”

    孔有德的天佑兵是嘗過這種爆炸式棒槌的殺傷力的，任何人都不想再嘗一遍。

    山頂的狗蠻子也是可惡，他們一靠近山頂，就扔這種物件下來。

    連與己方拔刀廝殺的勇氣都沒有，着實的可恨至極。

    可眼下有甚子辦法？

    能扔的是大爺！

    狗蠻子要是一直扔下去……

    那就意味着——你大爺永遠是你大爺！

    鐵珠摻着泥土在半空中飛濺，火球在接連不斷的遍地開花。

    清軍剛剛掀起的一輪攻勢，轉眼之間就被炸得蹤跡皆無了。

    前後左右全都是連片的爆炸聲，搞得奴才兵都快要嚇得當場尿褲子了。

    那些該死的狗蠻子就差把這種會爆炸的棒槌直接扔進他們的嘴裏了……

    “啊……”

    “疼死爺了！”

    正在滿地打滾，捂臉嚎叫的奴才兵都是面部中彈的倒黴蛋。

    這就無藥可救了，被鐵珠打進腦子裏，即便不死且能醫好，也是個傻子了。

    更多的傢伙則是四肢，尤其是膝蓋以下中彈，直接按着傷口倒地不起。

    手榴彈不同於炮彈，對敵方目標的殺傷並不致命，重點在於批量型致傷及致殘。

    某太子瘋狂生產這種武器的根本目的就是要快速提升己方的火力輸出水準，且要大規模殺傷辮子的有生力量。

    在近戰的時候，不論是明軍還是倭軍發動的“手榴彈雨”戰術，是辮子的步兵大隊決計躲不開的。

    尤其是在炎熱的夏季，帶有鉛粉的鐵珠只要打進表皮裏，便可以給受創者造成不小的傷害，治療不當便會感染化膿。

    給辮子造成大規模的非戰鬥減員，才是讓某太子特別青睞手榴彈的原因所在。

    手榴彈結構簡單，生產起來只要注意安全，速度就非常之快。

    裏面裝填的也不是尋常意義上的黑火藥，而是一種比黑火藥爆炸時產生的煙霧小得多的火藥。

    即使倭軍發現了這種火藥的不同之處，某太子也不會立刻送給德川大將軍祕方，除非可以滿足額外的一些特殊要求。

    倭軍已經發現使用鐵炮所使用火藥要比手榴彈的火藥在爆炸時產生的煙霧大一些，但他們將這個情況歸結於火藥的純度不高造成的。

    不經過專門的化驗，僅憑燃燒時的觀察，是很洞悉到火藥成分配比裏的不同之處的。

    倭軍目前還考慮不到這麼深刻，只是覺得明國皇太子所提供的手榴彈非常好用。

    不但便於攜帶和使用，而且殺傷力上佳，在集中投彈時，戰果並不遜於炮彈。

    阿部重次已經派人轉告茅元儀與鄭芝豹，一旦再有此等武器運抵的消息，無需通知他，請二人麾下的水手們務必立刻運送上岸。

    爲了能夠得到更多的手榴彈，阿部重次又遣人親自前往天金，從那裏上岸，乘快馬直奔京城，親自向明國皇太子說明情況。

    能帶回來五千顆手榴彈也是好的，五千顆就起碼能殺傷兩千多清兵，哪怕戰後將手榴彈的製造成本直接折算在戰果，倭軍方面也是可以接受的。

    這種大規模的鏖戰對彈藥的消耗量是極大的，樂觀地說，三萬顆手榴彈也就能供一線用個四五天而已。

    不過從今夜戰鬥的慘烈程度上來推斷的話，說不定在一夜之間，倭軍儲備的手榴彈便會所剩無幾了。

    奴才兵雖然意志薄弱，戰力低下，但想用幾十顆手榴彈便將其炸退也是不大可能的，更何況身後還有八旗兵督戰。

    阿部重次已經通知各部，此番前來進攻的是清軍主力，而非之前的僕從軍，務必要謹慎對待。

    加之前方陣地已經在短時間內失守，說明敵軍來勢洶洶，故而在二道山嶺防禦的倭軍全然沒有掉以輕心。

    先後扔出去三四百顆手榴彈，上千支鐵炮和弓弩的輪番開火，快速傷斃至少五六百人，這才算是基本遏制住了清軍發動的二番攻勢。

    奴才兵戰意全無，但八旗兵卻心有不甘，好不容易上了半山腰，深更半夜挨了狗蠻子一頓炸，不能就這麼收兵撤退。

    是役恭順王孔有德投入了四個甲喇，多鐸也拿出來兩個甲喇的鑲白旗精銳，本錢如此之高，所要獲得的預期收益自然不會太低。

    僅僅突破狗蠻子的一道防線是絕對滿足不了豫親王多鐸的胃口的，起碼王師還要乘勝追擊，再突破一道防線才能收兵。要讀讀

    都在山上督戰的鑲白旗牛錄章京們當然知道自家王爺的心思，當然不會就此後撤，那是要挨鞭子的。

    就這樣，被棒槌炸得灰頭土臉的奴才兵們正想腳底抹油跑路，卻又被凶神惡煞一般的八旗老爺給趕了回去。

    拿不了來頭頂被狗蠻子所佔據的山脊，莫說休息，就算是後撤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養狗千日，用狗一時！

    大清養了天佑軍許久，這會兒正是放開鏈子，撕咬獵物的時候。

    自家養的狗不聽話，那就要被收拾到聽話爲止。

    只要有人膽敢後撤，不論頭銜高低，一律當場射殺！

    “該死的！”

    奴才兵們不得不在八旗老爺的“幫助”下認清了現實，嘴裏不住的在謾罵。

    這就是等於把他們往火坑裏推，衝上去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

    因爲你先得多過那種爆炸式棒槌的襲擊，然後避開鳥銃與弓弩的施射，最後才能與狗蠻子短兵相接。

    說的輕巧，到了擼胳膊、挽袖子開幹的時候，哪有那麼容易啊？？？

    靠近山頂附近全都是被炸翻在地的同伴們，裏面死的多，活的少。

    還有少量耍小聰明躺下裝死的，這些人爲了活命真是各顯其能了。

    凡是還能走路的，都被八旗老爺們給截住進而驅趕上來進攻狗蠻子了。

    “啪啪啪啪……”

    山頂傳來的鳥銃聲從頭到尾就沒停過，耳邊就能聽到銃彈急速穿梭的聲音。

    奴才兵一個個都在貓腰往上走，只要有棒槌爆炸，反應比猴子還快，立刻便會匍匐在地上。

    被驍騎校們踢打一番，才會慢慢站起來繼續往上爬，比較起來，這待遇還不如給地主老財做苦力。

    若是一死了之也就罷了，一旦被銃彈或者棒槌傷到身子，淪爲了殘廢，那往後的日子可就太難過了。

    大清國從來都只養能咬人的好狗，狗要是不能再咬人了，那就只能跟那些最低賤的尼堪一樣自生自滅了。

    身爲天佑兵的楊有魚就是其中之一，名字倒是好聽又好記，但他不是武藝超羣的楊家將，這會兒只能跟其他奴才一起向山頂慢吞吞地進攻。

    起先楊有魚聽同伴們說，跟着恭順王滅了登陸遼東的狗蠻子，等到入關就能搶銀子、玩女人了，這願望可是舒坦得很。

    可隨着戰事的發展，楊有魚覺得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上面說的好聽，等到了真刀真槍硬碰硬的時候，下面的奴才可是要送命的。

    楊有魚真想趴下裝死，可最近的一名驍騎校就在自己身後，裝死的事情被發現可是要砍腦袋的。

    這讓楊有魚內心感到無比的煎熬，尤其是看着前邊的同伴被山頂的狗蠻子致死致傷，他不禁就瞬間聯想到自己。

    聽到爆炸聲就是一哆嗦，嚇得全身都在打顫，兩條腿都有些不聽使喚了，只得本能地跟隨大夥一起進攻。

    若是衝上去了，那就還則罷了，反之就趁着全身上下還完好無損的時候，跟着大夥一起跑路。

    上面一邊說狗蠻子不堪一擊，一邊說可能是白杆軍，兩種說法根本就是自相矛盾。

    楊有魚聽了都有些發懵，可他斗大的字都不認識幾個，只能給恭順王賣命過活。

    爲了奪取之前的山頭，大清這邊可是死傷了好些人。

    不過聽說此番十五爺多鐸來了，大軍由他親自督陣，連自家王爺孔有德都得乖的跟三孫子一樣，其他人就更別說了。

    即便是死，也是先死他們這些奴才兵，八旗老爺可是金貴得很，死一個就是了不得的事情。

    已經連走帶打，總供跑了二三裏地，楊有魚累得直喘，但也不能就地歇着，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得繼續爲大清賣命。

    功臣？

    狗屁！

    能活過今夜就算是萬幸了！

    之前能取勝並不意味着眼下也能取勝。

    楊有魚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們天佑軍裏的很多人都會死在這裏。

    這種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一旦說出去，那就是禍從口出，會被軍法從事的。

    自打投靠了大清國，上面吃得酒足飯飽，孔有德還被皇上封了王爺，可是下面的狀況依舊沒甚子大的改觀。

    來到這邊，不能搶奪百姓財物了，更不能違抗軍令了，比較起給大明賣命的時候，簡直就是來找罪受的。

    他們這些人都閒散慣了，沒好處也就罷了，哪還有心氣去打白杆軍啊？

    這不是自尋死路麼？

    聽說昨天天助軍已經敗了，今天兩紅旗也沒打下來。

    睿親王多爾袞命令全軍入夜之後傾力攻山，誓要一戰而定。

    楊有魚知道兩白旗和兩紅旗的名氣和實力，但也不大相信狗蠻子是來送死的。

    反正這事非常蹊蹺，總有甚子地方有些不對勁兒，他也說不上來。

    “轟……”

    一顆棒槌在楊有魚附近爆炸，他的思緒生生炸回到戰場上。

    “啊～！”

    楊有魚只感到腿部有些吃痛，伸手往下一摸，再用拇指和食指一捻，感到手上沾到了一些粘液。

    甭問，肯定是中招了。

    “該死的狗蠻子！”

    鐵珠就從他甲衣的縫隙裏鑽了進去，打中了楊有魚的小腿，不過他似乎感到沒有傷到骨頭，只是嵌入了皮肉之中，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給爺起來！少裝死！”

    旁邊的一個驍騎校立刻上來，打算將這個抖機靈的**扯脖子薅起。

    “啊～！爺！俺受傷了！”

    楊有魚立刻大聲哀嚎，表示自己已經成了傷兵，打不了仗了。

    “哪裏受傷了？”

    驍騎校根本不信他的話，這些人的德性一個賽一個。

    “腿！”

    楊有魚賴在原地，用手指了指下邊。

    “那也給爺站起來！否則爺就一刀砍了你！”

    都像他這樣有點小傷就不打了，那攻山行動也就告吹了。

    “哎呀～！饒命啊！”

    楊有魚還不敢一刀捅了這廝，畢竟附近還有不少八旗老爺。

    “那就給爺站起來！快些上去！”

    王爺有令，就算死也要死在山上，一個人都不準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