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2章：海陸並出

    碩託遠遠的望見繡有“孔”字的大纛旗，心裏還是第一次覺得有一股從未有過的安全感在充斥心脾。

    一個外姓人，還不是八旗子弟，在沒得到皇上允許的情況下，這麼火急火燎地來馳援自己，碩託甚至還有些感激之情。

    想來自己發出去的高級文書現在也就到瀋陽沒多久，即便皇上立刻命令大軍開拔，即便星夜馳援，抵達復州也要在兩天之後。

    比起自己那領着三個甲喇兵力的弟弟滿達海，甚至正紅旗固山額真的親爹，孔有德此舉絕對是雪中送炭。

    “奴才孔有德給貝子爺請安！”

    即便是大清國的恭順王，見到比自己級別低的八旗貴族，也要先行施禮才行。沒這點覺悟，決計當不成一個“好奴才”。

    “王爺快快請起！不必如此客氣！”

    碩託縱然之前不待見孔有德，看不起這種貳臣，但今番可是乘了人家的天大人情，臉上也展現出鮮有的和善笑意。

    以前是伸手虛攙，這次是抓着胳膊真往起扶，待遇絕對不一樣。

    弄得孔有德都有些詫異不已，再看碩託身後的這點人馬，更是讓孔有德感到非常奇怪：“貝子爺，您這是……”

    孔有德是不好意思主動問碩託怎麼就帶出來這些人的，可自己眼睛看到的便是事實，除非大軍在碩託的身後數裏處跟進。

    “唉～！一言難盡啊！”

    碩託頓時沒了剛纔的那股精氣神，哀聲嘆了口氣，這跟頭栽得可是太大了，連他都不好意思開口了。

    可是看孔有德的那副不明所以的表情，碩託也不好隱瞞，只能一五一十地將前因後果對其說了一遍。

    當然，爲了彰顯所部以寡敵衆浴血奮戰的英雄氣概，碩託愣是將狗蠻子的兵力從五萬變成了七萬。

    “……啥？七萬？如此之多？”

    孔有德聽罷，張着嘴都沒有馬上合攏，聽到從旅順口登陸七萬狗蠻子，一舉攻陷了旅順二城，這消息幾乎等同於晴天霹靂。

    狗蠻子甚子時候有這勇氣和本事了？

    直接從遼東半島登陸？

    即便發力，也應該是錦州才對啊？

    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不過細細想來，若是沒有六七萬兵力，狗蠻子決計在野戰中無法聚殲三千大清鐵騎。

    注意！

    不是擊敗三千大清鐵騎，而是聚殲！

    也就是說，除了極少數跟着貝子爺突出重圍之外，其他都被狗蠻子大軍給一鍋燉了！

    這領兵之人是誰啊？

    盧象升不是在年初在北直隸被王師給打死了麼？

    蠻明朝廷裏還有誰人具備這個通天本事啊？

    洪承疇？

    還是孫傳庭？

    孔有德想不明白，但從碩託和身後將領們的表情來看，這事貌似的確是真的。

    連平素志高氣昂的鑲紅旗護軍牛錄章京哈爾古積，這會兒都蔫頭耷拉腦袋了。

    聽碩託所言，一個牛錄的巴牙喇全部戰死在陣前！

    這會是何等慘烈之戰啊？？？

    哪怕是在常年攻打的錦州地區，大清王師都沒死過這麼多巴牙喇。

    經此一戰，鑲紅旗的近半精銳幾乎都摺進去了。

    狗蠻子大軍就差將滿達海手裏那三個甲喇也給吃了。

    話說是役碩託手裏真要是有五個甲喇的鐵騎，也不至於被狗蠻子打得如此狼狽不堪。

    三千打七萬，不輸就算贏了。

    即便是輸了，也是雖敗猶榮。

    哪怕是正黃旗拉出來三千人，對戰七萬狗蠻子，也不敢保證可以一戰而定。

    真要是這樣的話，山海關以外的地盤早就是大清國的了。

    孔有德又想到，自己手裏不過是半支天佑軍。

    全算上還不到九千人，去打七萬狗蠻子……

    往好了想，有兩萬狗蠻子被貝子爺先行斃殺了。

    那還剩下五萬，一萬留守旅順，此番來了四萬，貌似自己還是打不過。

    “貝子爺，莫不如咱先行北上，待各路馳援大軍相繼抵達，再返回身，殺狗蠻子一個措手不及，不知貝子爺意下如何？”

    孔有德也害怕自己辛辛苦苦組建起來的天佑軍，一戰就被狗蠻子給滅得屍骨無存，想要東山再起可沒那麼容易。

    五個甲喇，哪怕裏面還有兩個甲喇的鐵騎，可要對戰至少三四萬狗蠻子，怎麼看都不像是能打贏的樣子。

    這要是狗蠻子再戰場上俘獲了碩託所部的大量戰馬，組建起上千人的騎兵大隊，孔有德都不敢順着往下想了……

    己部此番雖然攜帶了二十門紅夷大炮，可這玩意說實在的，野戰其實作用不大，因爲許久才能打出一枚銃彈，多半是用來攻城的。

    一旦前面頂不住，後面的炮兵也就要臨陣脫逃了，自己這趟就是給狗蠻子“送馬又送炮”來的了。

    保存實力！

    沒錯！

    就這麼幹！

    “……也好！”

    碩託就帶着千八百人，能有多大作爲？

    既然恭順王都這麼說了，他也就從善如流了。

    五萬悍不畏死的狗蠻子，哪怕八旗裏的任何一旗人馬過來都對付不了。

    碩託現在巴不得皇上派那位想置他於死地的親爹過來對付狗蠻子，讓代善也嚐嚐狗蠻子的厲害之處。

    這是看在馳援自己的份上，碩託才向孔有德道出實情，否則換作他看不上之人，碩託才懶得張嘴呢。

    在不知敵軍兵力的情況下，貿然發動進攻，那就等於虎入狼羣，縱然會有些斬獲，最後也不會好過，跟他所部的遭遇一模一樣，甚至比他還慘。

    在碩託看來，這支狗蠻子的戰力非同小可，而且人數衆多，就孔有德這點人，一戰就全都被對面殺得屍橫遍野了。

    孔有德所部個五個甲喇全是騎兵倒還好說，在野戰裏具有強大衝擊力，一旦情況不妙，可以立即脫身。

    差就差在只有兩個甲喇的騎兵，餘下三個甲喇都是步兵，縱然有二十門紅夷大炮，以及上百門其他型號的火銃，也難以對付四五倍於其部的狗蠻子大軍。

    莫說進兵，就算是原地不動，被狗蠻子發現了，下場也不會好到哪去。

    在其他各路援兵尚未抵達復州之前，向蓋州撤退是當下唯一可行的辦法。

    “貝子爺請～！”

    見到碩託沒有刻意爲難自己，孔有德忙不迭地爲其牽馬綴蹬，大熱天居然被說得後脊樑冒冷汗，這事可不多見。

    “恭順王無須如此客套！”

    碩託乘了對方的好意，對他來說，旅順丟了，復州也快完了，於事無補，後悔也沒用，還不如先行去往蓋州城暫避狗蠻子的風頭。

    在返程的路上，孔有德還不忘向碩託套話，儘量打探這支狗蠻子大軍的虛實情況，因爲只要聖旨一下，他的天佑軍必將是南下討伐狗蠻子的隊伍之一。

    碩託認爲這支由蠻明朝廷派來的大軍很有可能是白杆軍或者浙兵，因爲他隊伍裏有精通蠻明北方官話之人，他們都完全聽不懂對方說的是甚子玩意。

    通過戰後分析討論，大夥一致認爲敵兵說的都是蠻明的南方話。但凡有一點北方官話，他們也不至於連半個字都聽不明白。

    根據他們的推測，這麼做是爲了保證在戰場上下達的軍事命令被大清王師知曉，進而有所防範。

    更重要的是，這支蠻明隊伍的戰力極高，在兩軍交戰時，各個奮勇爭先，前仆後繼，與之前王師所遭遇的其他狗蠻子大爲不同。

    縱觀蠻明朝廷僅存的幾支還算是說得過去的隊伍，只有北方的勇衛營以及南方的白杆軍和浙兵有這種本事了。

    一下子來了這麼多狗蠻子，只怕繼承皇位的蠻明狗太子急於求成，將南方所有能征善戰的隊伍都送到了遼東半島。

    碩託已經從報紙上得知了狗皇帝崇禎不省人事，蠻明小太子監國理政的消息，起初還以爲這是天賜大清國的良機，總算可以傾巢出動，入主中原了。

    沒想到沒等皇上盡起二十萬王師入關，狗太子就給大清國來了這麼一手，登陸地點還是他所在的防區，更是將兩個甲喇的鐵騎給殲滅在了二龍山一帶。

    這真是讓碩託始料不及，蠻明集結了好幾萬人馬，卻不去給錦州解圍，跑到遼東半島撒野，這用的是哪門子的兵法？？？

    聲東擊西？

    欲擒故縱？

    再就是……

    碩託學識有限，暫時實在是想不出其他韜略了。

    但不管怎麼說，人家第一步已然成功了，把自己所轄的兩個甲喇的鐵騎給打沒了。

    蠻明的大部分能打仗的人馬一股腦都跑到了自己的地盤上。

    這種倒黴事讓自己給攤上了，碩託上哪說理去啊？？？

    要不是真的發生了，誰會相信這種事？

    起碼碩託的手下是不願意再玩以少打多的模式了。

    再來一次的話，保不齊橫死荒野的就是他們其中的某些人了。

    眼下大夥都盼着皇上派出的援軍儘快抵達復州呢！

    光憑恭順王帶來的這點人馬，真是難以扭轉戰局啊。

    不知道皇上這次是御駕親征還是派其他將領前來討伐這些自尋死路的狗蠻子。

    “啓稟將軍閣下，敵軍已經撤離此城，現在城內已無敵兵蹤影！”

    不等派出去的探子回來稟報，阿部重次其實在就猜出復州城是一座空城了。

    在清軍援兵尚未抵達之前，碩託是無法憑藉千人來固守這座本就不大的城池的。

    “……知道了！”

    興師動衆卻得到一座空城，大名們會很不高興的，武士們和足輕們也會很不高興。

    但不打仗也不是無利可圖，阿部重次還有賺錢的辦法。

    那就是徹底搬空這座城池！

    根據明國皇太子出具的懸賞令，但凡東虜控制區內，一名成年男子價值五兩銀子，成年女子價值二兩銀子，孩子價值一兩銀子！

    所以……

    阿部重次命令各部將復州城裏的百姓連同周邊地區的適齡人口全部趕上船，膽敢違抗軍令，可以就地處決。

    將這些人販賣到山東去，也能賺不少錢，在一個士兵都不損失的情況下，這就算是淨賺了，相信也能安撫下面的人心。

    把復州與旅順地區的人都清空，這麼算下來，也有好幾萬兩銀子可拿，決計不算是白跑一趟。

    根據明國皇太雞的估計，從旅順發出去的告急信最快也得三天才能抵達瀋陽，清軍南下也得耗費相同的時間。

    這麼算起來，最早後天凌晨，清軍前鋒部隊便會抵達復州外圍！

    阿部重次並沒有被之前的大勝給衝昏頭腦，此番帶來多少人，還得帶回去多少，起碼不能折損太多兵力。

    之前已經取得了一場大勝，算是讓清軍認識到了己部的戰力，再想讓清軍落入佈置好的圈套就沒那麼容易了。

    若是在今明兩天內，倭軍在復州地區找不到對手的話，那就要在後天晚上之前登船撤退到旅順口。

    只有在那裏，才能得到鄭氏艦隊的火力掩護，即便皇太雞派來了千軍萬馬，倭軍也有轉圜的空間。

    某太子認爲遼東半島屬於辮子佔領區，可以儘可能地對當地經濟進行破壞，最直接的辦法就是留下一羣老年人，將壯年和少年都抓走。

    殺是肯定不行的，某太子還需要他們給自己挖坑生財呢～！

    只要能夠抓來一萬成年礦工，兩個月便可回本，餘下十個月能獲利三萬兩金子。

    這一本萬利的買賣，做起來是多麼的舒坦啊！

    從來遼東抓來十萬礦工的話，某太子便可以大張旗鼓地擴充兵馬了。

    皇太雞不就擅長這麼幹麼？

    沒關係，來而不往非禮也！

    你抓過去的，某太子就派倭軍再抓回來。

    “王爺！王爺！不好啦～！”

    “如此慌張！成何體統？沒看貝子爺在此麼？”

    孔有德沉着臉訓斥起來稟報的飛騎，不過再他看來，一定有大事發生。

    “奴才知錯！王爺！蓋州！蓋州！”

    “蓋州出事了？”

    孔有德頓時大驚失色，這要是連蓋州都丟了，怎麼向皇上交代啊？

    “蠻明水師突襲我大清右翼水師！水師遭到重創！”

    “啊？？？這……蓋州城如何？”

    “狗蠻子並未攻城，城內暫時無恙！”

    “……”

    蓋州城無恙便好，孔有德的家眷都在城內，萬萬不能出事。

    至於大清國的右翼水師，損失就損失了，孔有德也不指望他們能有多大的作爲了。

    此番蠻明人馬反攻遼東半島聲勢浩大，自己能保住手裏的八千人馬以及蓋州城就是萬幸了，那些戰船大不了以後再造便是了。

    茅元儀在率登萊水師運送倭軍登陸旅順口完畢之後，便打算返回登州，不過聽聞鄭芝豹要去往半島東側，伺機尋殲東虜水師，也讓茅元儀有了類似的念頭。

    太子爺給茅元儀的命令是“審時度勢隨機應變”，可以攻，也可以退，這就給了茅元儀很大權衡的空間。

    在審慎考慮一番之後，鑑於時不我待，茅元儀遂決定率領登萊水師沿半島西側一路北上，也要有所作爲，夏季再不出戰，那就要等到明年這個時候了。

    不過登萊水師一直未能遇到成建制的東虜船隊，直至出現在蓋州衛外海，發現右翼水師的戰船都在灣內停泊，便抓住戰機，痛下殺手。

    大清右翼水師見狀緊急升帆，可沒等戰船駛出港灣，便紛紛中彈起火，

    雙方激戰一個多時辰，登萊水師損失戰船十六艘，大清右翼水師損失戰船一百零七艘，一戰便折損了超過八成以上的作戰船隻，幾乎全軍覆沒在灣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