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破城之後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牛筆老道字數:4336更新時間:24/06/27 15:38:40
    羅汝才讓手下準備了大量的溼布,用來遮住口鼻,而且還特意叮囑士卒們,最好堵住鼻子,用嘴巴來呼吸,這樣就聞不到臭味了。

    雖然還能看見,但不至於嗅到就立刻開始反胃。只要延遲嘔吐的時間,義軍的戰力就不會驟然被減弱。

    可是計劃是一回事,到了實戰的時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大部分士卒都嫌棄堵住鼻子過於難受,也就沒有聽從首領的命令,於是在攻城時紛紛中招。

    金汁在戰場上隨處可見,而且靠近江邊,風力不弱,可謂是風味獨特,飄香十里,所到之處,無不傾倒衆人……

    在這種情況下,攻城與守城的戰鬥都進行地非常緩慢。

    前來攻城的義軍由於嘔吐的原因,頭腦混沌,身體乏力,攀爬雲梯都很費勁,能爬上去的只有一小部分,大部分人都守在梯子旁邊,等緩過這股勁再說。

    城頭的官軍爲了節省彈藥和保護自己,只要賊兵不攀爬上來,就不會隨意對城外的賊兵開火,在垛口處向外施射既有可能中箭。

    這樣大夥都躲在女牆後面,等着賊兵主動送上門來。

    由於防守兵力太少,加上前來支援的輕壯百姓,北側城頭也不過只有四百人而已,要收拾外面上前窮兇極惡的賊兵是很困難的。

    可若是一個賊兵爬上城頭,他們三四個人合夥收拾,那還是很有把握的,畢竟賊兵也是人,不是三頭六臂刀槍不入的魔鬼,被長槍刺中也得死翹翹。

    這樣就變成了幾十個義軍士卒來打城頭的好幾百守軍,每個回合都是如此,看得羅汝才都眉頭緊鎖。長此以往,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攻下這房縣。

    守軍打仗的時候也不露頭,使得義軍的弓箭手起不來多大的作用。想用火銃來轟擊城頭的話,火銃的威力不足,數量還不夠。

    就這樣不斷登城衝殺也不是不行,堅持不懈,一連三天的話,守軍肯定會筋疲力盡的,攻陷此城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不過對義軍來說,除了火銃之外,最缺乏的就是時間了,孫傳庭只怕不會給義軍三天時間來進攻房縣。

    最多一天,打不下來就必須得立刻開拔,晚了的話,義軍就要落荒而逃了,羅汝才可不想被孫狗賊攆得上氣不接下氣。

    孫狗賊的官軍始終是插在義軍背後的一根毒刺,拔不下來的話,時刻都要殫精竭慮,否則一招不慎就會喪命。

    房縣的城池並不大,羅汝才也不相信這裏的守軍會提前準備很多的金汁,否則就意味着官軍早就得知了義軍起事的消息。

    而鄖縣那邊並未得知,這說明房縣這裏應該是這兩天才知曉的。既然如此,金汁勢必不會準備很多,最多傾倒三次,差不多也就用完了。

    這玩意倒是還能不斷製造出來,可是也需要時間才行,義軍抓緊攻城的話,就能趁守軍缺少金汁的時候,搶佔城頭了。

    不過羅汝才也有後手,“曹軍”士卒除了雲梯之外,還準備了不少的飛爪,專門用來爬牆的,在雲梯數量不足時,這種物件就派上了大用場。

    幾十個飛爪被高高拋起,落下之後便鉤住了女牆上沿,士卒們用力往後拽了拽,覺得繩子牢靠之後,便開始腳蹬城牆,大肆攀爬起來。

    一下子上去五六十號人,絕對會讓守軍大吃一驚,這可比從雲梯登城的人數要多得多,除非守軍可以將飛爪的繩子事先砍斷。

    用繩子攀爬可是個力氣活,尤其是要耗費巨大的膂力,但“曹營”裏確實有不少的行家裏手,用飛爪爬個十丈的懸崖峭壁都不成問題。

    更加駭人的是,第一批“爬行者”在半道上用隨身攜帶的榔頭在城牆上鑿窟窿,這樣就便於後續的同伴利用凹坑進行攀爬了。

    只要城牆上的凹坑足夠多,可以提供應有的抓力之後,大量“曹兵”就無需雲梯了,完全可以直接爬上本就不高的房縣城頭。

    由於沒有馬面作爲側向射擊的掩體,守軍想要擊退用飛爪爬上來的賊兵,要麼砍斷繩子,要麼從垛口處向外施射。

    由於飛爪僅僅在女牆上露出一個末端,所以守軍士卒即便用刀斧來砍繩子,也會冒很大的風險,稍有不慎就會被箭矢射中。

    果不其然,在發現了曹軍的特殊伎倆之後,守軍紛紛開始探出身子試圖阻止這一行動,旋即便遭到了曹軍弓箭手的施射,死傷不下二三十人之多。

    一招不成,隨後守軍有利用長槍或者長斧,從垛口處伸出,打算側面來砍切繩子,這個難度就大多了,需要很大的準頭才能成功。

    “爺!您的兵已然上去了!”

    牙將興奮地指着遠處利用飛爪攀爬上城頭的己方士卒,看來這招的確非常管用,可謂是立棍見甚子,總之向己方將士們恣意傾倒金汁的守軍活不了多一會兒了。

    “嗯~!不錯!”

    羅汝才用千里鏡看的更爲真切,對於一次就能攻佔城頭,他也是甚爲滿意的,相比之下,其他首領就沒這個腦子了。

    只要能登上城頭,就得什麼招都用才行,不用怎知道不管用呢?這飛爪看似普通,是役卻可以出奇制勝。

    “速速殺死登城賊兵!”

    這裏負責防禦的主官是主簿朱邦聞,之前見到了“羅”字大旗,他便心裏一緊,揣測是羅汝才率軍前來攻城。

    沒想到這個狡猾狠厲之賊果然是名不虛傳,不但使用了不少的雲梯,還讓手下利用飛爪攀爬,幾乎讓守軍措手不及。

    面對越來越多登上城頭的賊兵,朱邦聞只得號令手下全力迎敵,萬不可讓賊兵攻佔城頭,否則房縣城池就要落入敵手了。

    完全放棄攻擊城外賊軍的話,光防禦城頭的話,守軍依然可以佔據絕對的人數優勢的,但數量上的優勢也就只能抵消掉質量上的劣勢而已。

    能夠跟隨羅汝才起事的都是與其征戰多年的老兵,戰鬥力十分的強悍,而守軍的實戰經驗寥寥無幾,僅有的一次也是爲了防禦流寇的襲擾。

    三百多守軍士卒以及青壯抵擋五六十名賊兵的進攻還可以,若是再多的話,就有些吃力了,當登城的賊兵達到百人時,就顯得難堪重負了。

    局勢驟然吃緊起來,朱邦聞縱使連連急聲高呼,號令守軍原地拒敵,也抵擋不住源源不斷登城的賊兵。

    眼下城牆外側已經遍佈賊兵,數量高達上百,猶如爬上稻穀的蝗蟲一般密集,讓人看了都有些眼暈,從雲梯上來的還要另算。

    守軍的金汁早已用盡,火器也來不及狀態,在賊軍仍舊以高強度來攻城時,守軍也就只得用冷兵器來拼命抵抗了。

    “狗官去死吧!”

    一名賊兵見到不遠處指揮作戰的朱邦聞,從服飾來看應該是個大官,便刻意躲開了身邊官兵的砍殺,躡手躡腳地湊到近前,瞄準對方的腰眼,發狠地捅了過去。

    “啊……”

    朱邦聞頓時慘叫一聲,轉身見到一名面色猙獰的賊兵正把腰刀從自己身體裏拔出,順帶噴出了一股鮮紅的血泉。

    兩邊負責護衛的親兵急忙撇下迎面之敵,前來搭救,即便沒有再讓偷襲的賊兵傷到這位主簿,朱邦聞的傷情也是不容樂觀。

    受到主簿被偷襲的影響,守軍的士氣也逐漸低落下來,雖然沒有瞬間崩潰,可再也無法壓制住登城的大量賊兵,開始將主動權拱手讓出。

    “弟兄們!給額衝!殺光狗官兵,城裏的銀子和女人就都歸咱了!”

    帶隊的頭目高聲激勵身邊的士卒,眼看勝利在望,“曹兵們”自然都跟喝了雞血一般亢奮不已,開始向守軍大肆衝殺。

    尤其是要報之前傾倒金汁的仇恨,對他們來說,平白無故就享受了一次“無比豐盛的大餐”,這比殺妻奪子還要可惡。

    不管對面有多少官兵,都要通通宰了,還有口氣的,就澆上油,全部點天燈,等到拿下城池,還要把郝景春那的狗官薅出來凌遲處死。

    “不可退卻!”

    見到賊軍依然氣勢,越戰越勇,己方被砍翻了不下上百人,餘下的官兵和青壯都心生懼意,不住的往後退,甚至開始放棄了城頭,打算退到城內,朱邦聞急忙喝令。

    但根本就阻止不了這種兵敗如山倒的勢頭,對守軍來說,連三個打一個的信心都喪失掉了,這房縣是受不住了,還是趁機儘快逃命吧,他們還不想年紀輕輕就喪命在賊兵之手。

    “完了!百姓休矣!”

    要是城頭失手,房縣也就丟了,朱邦聞直接想到了城內的百姓,之前賊軍吃虧甚大,定然會大肆報復,屠城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了。

    沒想到自己全力以赴,可居然還是抵擋不住賊軍的猛攻,朱邦聞不禁開始痛哭流涕,爲自己的無能而流淚,也爲城內即將遭遇生靈塗炭的百姓而悲憫。

    不到半炷香的工夫,北側城頭的防禦便徹底崩潰了,守軍跑的一個不剩,朱邦聞不願就此逃跑,打算揮刀自刎,但親兵只得強行將其架起向城內逃奔了。

    “恭喜爺!額軍可是頭一個破城的!”

    “呵呵~!一會兒進城瞧瞧去!”

    手下的實話已經變成了恭維,但羅汝才聽了仍然比較受用,嘴上沒說什麼大話,可心裏卻得意萬分。

    比起“掃地王”與“整十萬”,能夠率領義軍東山再起之人,也就是自己了,否則他們連一座小小的房縣都打不下來。

    “報~!北岸十五裏發現官軍馬卒,數量不下三百!”

    “……再探!”

    “是!”

    這可決計不是甚子好消息,縱使官軍大隊人馬據此三十裏,全力馳援的話,在兩炷香之後就會趕到了。

    破城的喜悅立刻被這個壞消息給沖淡了,羅汝才臉上的笑容瞬間便消散殆盡,他還不知道來的是孫狗賊的前鋒,還是親率的主力。

    從合計到攻下此城,總用了也就兩個時辰而已,官兵這時候趕到的話,說明其距離己部的路程最多僅有三個時辰,也就是不足百里。

    這還是在翻山越嶺的前提下,若是在平原上作戰,只怕官兵來的會更快,事已至此,羅汝才急忙讓牙將把城內的本部人馬都調出來。

    貪圖銀子和女人,只怕最後連性命都要賠進去,因爲來的可是個大煞星,趁着孫狗賊的大隊人馬還未趕製,必須立刻撤離此地。

    “啥?撤?大哥,開甚子玩笑?咱這都破城了啊!”

    “掃地王”張一川完全不同意羅汝才的提議,在他看來,“曹操”是被孫傳庭給嚇破膽了,但礙於情面,沒有直接說出口,可字裏行間就是這個意思。

    “是啊,大哥,城裏有的是錢糧,就算要撤,也要把錢糧搬空了再說!”

    “整十萬”黑雲祥看不上外強中乾的“掃地王”,可當下的情況,他也同意張一川的看法,損兵折將這麼多,總得從這裏撈出點補償吧,不能幹賠本的買賣。

    “小秦王”白貴與“一條龍”薛成才都沒立即發表自己的看法,只是互相看了一眼,便明白了對方的心思,無需言語,就是想儘快開溜。

    這倆貨在心裏腹誹“掃地王”與“整十萬”,你們是沒見過孫狗賊的新式火銃,轟起來驚天動地,在電光火石之後,自己的部曲就殘廢了一小半。

    你們要是覺得己部人馬能扛住這種雷霆般的炮擊,大可以上去硬扛孫傳庭的進攻,我們在後面爲你們壓陣助威,若是打贏了,牽馬墜鐙都可以。

    “好吧,兩炷香之內便要開拔,不能再拖了!”

    羅汝才讓本部人馬只是帶走了城門附近的糧食,其他一律不能染指,否則就得搭上自己的性命,下面的士卒是不樂意的,但軍令難爲,違令者就地正法。

    “大哥,兩炷香怎搬得完啊?起碼半個時辰才行,不然手下士卒都得餓肚子啊!”

    張一川賠了那麼多本錢,還打算從城裏找補回來呢,要不然就虧大了,光是金汁就能讓他噁心一個月之久。

    “那兄弟你就隨機應變吧,額先撤了!”

    羅汝才也知道對方說的在理,但打不過就是打不過,若是連命都沒了,要甚多錢糧又有何用?

    “大哥,額們不如來個‘半渡而擊’,待狗官軍過河時,將其殺敗,這樣也好搬空城裏的錢糧,你看如何?”

    黑雲祥不但不想立刻就跑,還想給馳援來的官軍當頭一棒,“曹操”被孫傳庭給嚇破膽了,他還沒有。可單憑他一部的人馬還不夠用,必須拉上衆人一起幹才行。

    “……你們的意思呢?”

    羅汝才不置可否,還是想要率先徵求其他首領們的意見,只有大部分人都同意,他才願意再試一次。

    “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