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八章 薄命文明

    翼狀星雲，是當代鳳凰星羣的樞紐區域。

    有五千億顆恆星，狀若四翼手裏劍。

    四條翼狀旋臂的體量，都差不多是一億恆星。

    而在環繞的中心，又有一億多恆星緊密富集，仔細一看，它們的排列絕對不是自然結構。

    好像是某種特大巨構建築，只不過是以衆多星辰爲磚瓦的。

    這就是澤塔城，整個澤塔文明的政治中心。

    令人驚奇的是，在澤塔城與外圍旋臂的交界處，有無數巨大泡泡漂浮。

    每顆泡泡之中，竟然又盤旋着若干璀璨星河，以須彌納於芥子的形式，環繞在此！

    有的如銀河系大，有的比它還大，甚至是多個星系糾纏，形成一片星羣。

    原來在這澤塔城周圍，還漂浮着數以百萬計的星系！組成一片泡沫世界，拱衛着澤塔城。

    毫無疑問，這些泡泡星系、星羣，都是來到這裏的，飛昇體形式的星河主宰、星羣主宰。

    至少是他們疆土中，比較重要的部分，直接練就成外骨骼，隨身穿戴。

    可以看到，距離澤塔城越近的泡泡，越龐大。

    其中最大的幾個，裏面承載的，竟然是一方超星系團！

    每個超星系團又有五百到一千個星羣。每個星羣又有少則數十，多則上千座星河……每座星河平均一千億到兩千億顆恆星。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沒有龐大領土作爲軀體的主宰級星靈，在澤塔城中穿梭。

    這些主宰，不是飛昇體，雖然領域強度達到了主宰級，可以掌握一片星河，但卻沒有這麼多私有物質體量給他們掌握。

    身軀往往是幾十顆恆星的質量，這在主宰羣體，已經算是很小的了。

    但那些也不是普通的物質，超頻只是基礎，起碼也是十重天以上的物質構成，也就是說，在十重天以下的任意頻率，能量都能加持二十四個量級。

    其結構也異常可怕，不僅入微到基本粒子層面，還充斥着玄學法則的加持。

    所以即便沒有龐大如星河般的身軀，依舊強大，不弱於那些飛昇體。

    可以說，單單翼狀星雲一地，就居住了超過十萬名主宰級星靈。

    這還不止，因爲翼狀星雲之所以作爲首府存在，就是因爲他的高維區域特別廣闊！

    它的結構，貫穿九十九重天，縱橫了上下近百個三維頻率。

    每個頻率的時空都有翼狀星雲這麼大，與銀河那邊單個高維世界只有‘一個恆星系大小’的細碎孤島不同。

    九十九重翼狀星雲，都是直徑三十萬光年的巨大區域。

    儘管五十重天是貪食者的領地，五十重天以上是統御者的領地，各個主宰們只允許進入五十重天以下。

    但把這些時空全算上，主宰級星靈的數量，也達到了驚人的五百萬名！

    銀河主宰在這裏，只算得上是最最普通平庸的一名。

    而每個主宰麾下，又有若干高等星靈、中等星靈、初等星靈。

    其中小灰人最多，人均星靈，數量是驚人的萬億！

    “第六城主，不是我挑釁澤塔秩序的威嚴，而是您的後代，這一次太……”

    “他們……他們在我的疆土中玩弄一些普通文明也就算了，可這次卻偷竊我的幽能核心，然後……然後通過它繁殖跟我的後代，這……”

    一名強大的星羣主宰，脫下了所有厚重的物質外骨骼，只保留一具九億裏身長的高能之軀，聳立在第六重天澤塔城的一座大殿之下。

    而在他面前，一名身高僅僅五尺的小灰人，端坐在極高處。

    雖然身形嬌小，但威能震撼，掌控了整個第六重天翼狀星雲所有的物質。

    一舉一動都彷彿生殺在握。

    “雷影，你說偷竊？”說話的小灰人，正是第六重天的澤塔城主。

    每一重天的澤塔城，都有強大的小灰人坐鎮，清一色的星羣主宰。

    其中第六重天的澤塔城主，名曰庫斯，子嗣衆多。

    擁有一千億名後代！

    毫無疑問，這些小灰人，在一到六重天都是‘宇宙貴族’般的存在。

    而澤塔秩序，儘管有法律，但全部都是對於其他族羣的約束。

    衆多附庸文明，要伺候這麼多貴族，壓力巨大。

    幾百幾千個都好說，一千億！這太多了。

    名爲雷影的星羣主宰，沉重道：“我明白，只有澤塔人對澤塔人，才存在偷竊行爲。”

    “我不應該，出手將他們擊殺。但是……”

    第六城主庫斯平靜道：“你哪個人格殺得？”

    雷影渾身發麻，身上幽能滌盪，情緒激動。

    庫斯淡淡道：“算了，隨便挑幾個人格吧。”

    雷影急忙道：“別，我……”

    “嘭嘭嘭！”

    他心神震盪，人格炸裂！

    飛昇思維羣體中，十萬個文明時代級天才人格，當場崩潰！

    雷影綻放出離子火花，異常激動，發出哀嚎：“不！”

    縱然他在星羣主宰行列，亦屬頂級，可稱霸主。

    可文明時代級天才人格，也才不到百萬個，這一下廢掉了十萬，智慧將近暴跌一成！

    這種級別的思維模式，太珍貴了，一個文明上千年未必出的了一個。

    飛昇羣體，通常將人格模版，分爲五個等級。

    絕大多數人，只能算得上平庸者，哪怕在自己的文明中是精英，也照樣劃分在這個檔次，對飛昇體而言，這只能增加算力等基礎智慧。

    唯有真正的天才，做到響徹一個時代，某個方面屹立在時代巔峯，才能算得上優質天才人格，可以強化飛昇體的才能。

    而在這個基礎之上，還有劃時代的人物，他不是時代所造就，而是引領世界，開闢一個時代，就被成爲時代級天才，這種才是飛昇體智慧的中流砥柱。

    不過，這些終究是文明層面上的，跳出這個框架，會有震撼多個文明，整個星系萬年都難出一個的人物，這種就是星河級天才。

    這種人格，飛昇體有一個，再配上若干其他人格，就足以支撐起星河主宰的需求。

    在這一切之上，還有宇宙級人物，一整個星羣幾十萬年未必出的了一個。

    宇宙級天才人格，絕大多數飛昇體都沒有，但凡有一個，在過去，都是有霸主之姿，能與星界羣雄爭霸的。

    雷影原本就有一個宇宙級天才人格，曾是霸主般的存在，差點成爲星團主宰。

    結果被灰帝一戰廢了，直接以特殊玄學手法，磨滅了他最寶貴的思維模式。

    要知道那可是他的主人格，也就是說，他相當於已經死過一次了。

    智慧是飛昇體的禁臠，廢掉智慧的手段，這個太可怕，飛昇體只能臣服。

    可也是，生不如死。

    澤塔文明，一個他最蔑視的社會型文明，站在了星界之巔。

    生殺予奪，令他無可奈何。

    而他還要被迫忍受，衆多人口的澤塔人，許多愚蠢而無聊的行徑，更是堪稱折磨！

    落後征服了先進，如此愚蠢的一羣血肉生靈，短短幾千年站在了高位，何等世事無常。

    “愚蠢……野蠻……渣滓一樣的東西！”雷影低吼着。

    第六城主庫斯凝視着他：“你說什麼？”

    雷影恢復平靜道：“我說自己呢。”

    庫斯冷笑一聲，雷影再次人格炸裂，這回他損失了三個星系級天才模版！

    雷影扭曲般哀嚎，星系級的人格，他只有三十個。

    自從宇宙級人格被廢掉後，星系級就是他最強的人格了，少一個都對他有巨大影響！

    “請給我一個任務，我希望戴罪立功。”雷影這回沒有過多的情緒波動。

    庫斯一笑：“哦？正好，天道剛剛示警，無法無天的神洲，已經抵達了天衰大星雲。”

    “伱帶上你麾下的星靈，去查看一下。”

    聽到這樣的任務，雷影渾身一震：“那個逆天的大劫？”

    庫斯凝視他，取出一座積木般的宮殿，遞給他：“切記，我不允許你戰鬥，你只要發現炎帝的存在，就直接用幽匿法則，將那片時空，全部裝進這座宮殿。”

    雷影查看此物，發現是個多元嵌套時空的至寶。

    不是一個時空套住一個時空那種簡單的套娃結構，而是非常復雜的拓撲結構，堪稱時空迷宮。

    “傳說那個炎帝，擁有無視阻礙的傳送奇物，這東西能困住他嗎？”雷影問道。

    庫斯笑道：“這座多元世界宮殿，可是被貪食者加持過一項絕對特性，以任何形式瞬間離開原地，都會以同樣的方式，回到原地。”

    “這是一種雙重特效型效應，你可以理解爲，他的傳送一定會連擊觸發第二次。”

    “也就是說，無論他的傳送有多厲害，他或許能逃出來，但他也一定會再回去。”

    雷影低頭道：“是，我這就出發。”

    他收好宮殿，傳送出澤塔城，並一路降維，來到第一重天。

    作爲昔日飛昇體聯盟的盟主，他擁有一羣強大的飛昇體幫手。

    將任務告知他們後，一名如璀璨白色光柱般的主宰說道：“雷影霸主，我的建議是，只帶核心本體，將臃腫的星河物質都留下。”

    “當然，就有你來看管吧，白柱，切記避開……澤塔人。”雷影說道。

    白柱鄭重道：“我明白的，諸位的素材，都交給我吧。”

    數十名星羣主宰，都沒有廢話，各自卸下了臃腫的星羣之軀，將大家的泡泡融合，形成一連串的泡泡之樹！

    作爲主幹的，當然是雷影的養殖星系，密密麻麻，足有一千星河。

    星河之間，看似遙遠間隔，實則只有一層隔膜。

    穿過時空壁壘，就會直接穿越時空泡泡，來到另一片星河。

    白柱掌託巨大的養殖世界樹，端坐在一旁，其餘人則只剩下數億裏高度的高能物質體，唰唰唰，消失遠去。

    “不愧是雷影霸主的養殖場，星系相互串聯，讓裏面的文明相互之間更容易流通。”

    “又逼迫他們戰爭，構建域外戰場，竟然形成延續了八十萬年的血戰！”

    “壯烈史詩層出不窮，文明興衰更迭迅速。”

    “果然戰爭，就是催生偉大者最好的養料嗎？”

    “我要不要模仿一下呢？不過這樣對於文明的消耗，也太大了吧，也就雷影能玩得起了。”

    “人才如流星雨般涌現而又逝去，但直到一個文明徹底敗亡前，天才都是在不斷涌現的……”

    “可誰也一樣，縱使文明踏入黃金大世，也還是敗亡。太卷了……”

    白柱感慨着，又看向其他主宰的星羣。

    相對來說，沒有那麼劇烈了，畢竟這幾千年，澤塔崛起，橫掃星界。

    大家手頭上的文明素材，損耗太多，已經沒以前那麼豐富了。

    大多數星河主宰，手頭上有幾百個文明，就算是很富有了。

    星羣主宰多一些，但也不到一萬個文明。

    和五千年前相比，差了幾個數量級。

    “唉，宇宙的文明，在凋零啊。”

    “這年頭，原始文明反而成了稀缺素材。”

    “大家好像都是靠滅絕星際文明，使其倖存者重新衍化，來誕生新素材。”

    “都沒有天然原始種族這種新鮮血液加入了嗎？”

    白柱通過查詢歷史數據，可以瞭解，一個個養殖場，就沒有一個原生文明。

    全部經歷過至少一次大滅絕，然後從廢墟中發展起來。

    還有的進行了特殊處理，比如倖存者全部轉移到了另一種宜居星上，逼迫他們適應新環境。

    又比如將倖存者，送往另一個毀滅了的文明的廢土星球上，讓他們無法考古到自己文明上一代的遺蹟，能發現的一切，都是別的文明遺蹟，還以爲那是自己的祖先。

    又比如一個叫‘薄命’的種族，他們經歷了上述的全部，可以說是被玩了個遍！

    此刻正處於第九十九次大滅絕後的重整期，算是極爲堅強的種族了。

    而比較奇葩的是，他們這一次，被送到了另一個叫‘洪巖’的原始文明的母星上。

    相當於成了入侵者，洪巖與薄命兩大族羣，被迫要爲了生存空間而競爭。

    一開始還嘗試和平，但資源有限，還是出現了衝突。

    如今已經要爆發全面戰爭了，雙方都認識到，兩大族羣想要重返星空，只能活一個。

    洪巖有主場優勢，他們可以生活在岩漿之中，整個星球都是他們的宜居之地，更關鍵的是，他們在本土已經發展到全球，並且掌握了原子能。

    薄命一族，就真的很薄命了，作爲轉移過來的倖存者，人口極少，技術幾乎從頭開始。只有一艘墜毀的破戰艦，保留了一點點殘缺的裝備，被奉爲聖物。

    整個星球對他們來說，是不宜居的，只能勉強存活。還要與一個掌握了原子能，距離踏入星空不遠的文明爲敵，堪稱地獄開局了。

    唯一能仰仗的，大概就是他們經歷過九十九次大滅絕的潛力了。

    該種族的記憶可以遺傳，只要有足夠的資源，總能再發展起來。

    這就是他們經歷九十九次，都還能再站起來的倚仗！

    歷代滅絕的先祖，就活在他們的血脈中，靈魂中，記憶中。

    覺醒越多的祖先記憶，就會越天才。而能夠給後代，留下更多前人所沒有的重要記憶，則更是文明的偉大者。

    “不過只有這一種強力天賦，還是太弱了。”

    “一個星河最優秀的那批文明，個個都是衍化出多種強大天賦的，這個薄命一族，毀滅重生了九十九次，還是只有這一個說得過去的天賦，其他方面依舊平庸，足以說明，他們的潛力用盡了。”

    白柱看了一下歷史數據，暗自評價着。

    一般般，平平無奇罷了。

    如果把九十九次文明紀元，合在一起評價，這個種族一次黃金大世都沒成過。

    儘管每一次都再站起來了，但沒有一次，超越他們的初代紀元！

    每當黃金大世即將來臨，無數人就要齊心協力把文明領到一個全新時代時，最終都會失敗。

    要麼就是出現了小概率事件，打亂了一切。

    要麼就是棋差一着，關鍵時刻選錯了，功虧一簣。

    要麼就是追隨的偉大者、英雄們，倒黴催地夭折，中道崩殂。

    不是努力過，就一定會成功的，不是搏命般地奮鬥，就一定會有收穫的。

    他們的先祖記憶中，總是充滿了遺憾，只差一步。

    也許是因爲那最意難平的記憶，最容易遺留下來，這種情況一多，就深刻地影響了後世。

    所以從很早開始，整個文明就烙印上了一種名叫‘薄命’的文化。

    人生總是充滿遺憾，失敗定會貫徹始終。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這種文化，非常消極，導致這個種族，中途的好幾十次大災劫過後，都發展緩慢，其中幾次甚至差點滅絕。

    可以說，遺傳記憶，是一把雙刃劍。

    本來整個族羣就要這樣持續走低，徹底消失了。

    直到第八十九次紀元，天道時代來臨，文明觸底反彈，又出了個偉大者。

    他通過玄學，改進了記憶遺傳能力，超出了血脈限制，可以精神遺傳。

    這令他們找回了很多失傳的先祖記憶，並且飛速發展了一段時間。

    然而，他們面對了一個強敵，這個強敵足以將他們徹底滅絕，不會再有第九十次紀元了。

    整個文明不斷地失敗，就要徹底消失。

    這名偉大者才終於帶領整個文明，以分子時代的技術，在生死存亡關頭，戰勝了原子時代的強敵……一次。

    這是天大的鴻溝，雙方國力的差距，至少是十個量級，即百億倍。

    但他卻集結全部的力量，贏了一次局部戰役，而且至關重要，消滅了對方的領袖，迫使對方退卻。

    這次奇蹟般的勝利，本來可以成爲轉折點，也許就要迎來黃金大世。

    可惜，他死了，而那一戰也耗盡了文明元氣，不久之後，整個文明再次消亡，倖存者被送入了第九十次紀元。

    不過，他的勝利雖然沒有迎來轉折，但卻讓種族得以活下去，沒有被徹底根絕。

    而他給整個族羣，留下了一個至關重要的精神財富……贏一次。

    他告訴後世：無論如何，也要贏一次。

    也許人生充滿遺憾，也許失敗貫徹始終，但總得贏一次。

    這是零和一的突破。

    他們的種族能夠遺傳記憶，如同世代先祖共存於一體。他們任何一個人的遺憾，都會延續給下一代人，但‘成功’也是一樣的。

    所有失敗者的人生並沒有結束，後來者的勝利，也是他們的勝利。

    因此每一名薄命族人，都應該給後代，留下至少一次成功的經驗，不要只有失敗和遺憾。

    每個紀元能贏一次，就不能說這個文明沒有崛起過，每一代能贏一次，就不能說這個種族沒有價值，每個人都能贏一次，這一定是個偉大的文明。

    這樣的精神延續下去，終於讓消極的文化，煥發新生。

    留下至少一次贏得人生的記憶，成了每個人的精神支柱。

    於是又熬過了九次文明輪轉。

    “典型的社會型文明模因，九十九次了，一個星河級天才都沒有，真廢物。”白柱看完，淡漠地評價。

    ……

    ：抱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