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仇人

    而後，那些血水便流淌開去，化爲虛無，林子裏面的味道，便也淡下來。

    當一陣陣清風吹過之後，屬於化屍水的味道，便徹底沒有了。

    “你知道爲什麼我們不能馬上出去嗎？”謝雲蕭問。秦政兩次提到要出去楓林，他才有了這一問。

    秦政很聰明，他明白謝雲蕭話語裏的意思，適才那般舉動，只是因爲他的心境，終究不如謝雲蕭。

    “現在出去，便意味着我們已經解決了麻煩，這就意味着，我們能輕鬆解決麻煩！”秦政說道。

    謝雲蕭不再說話，他只需要知道，秦政明白這個道理便好。

    紅楓林外，李辰帶來的五十將士，已經全部戰死，他的身上，也有好多處傷口。

    對面的殺手，還有七八人，那爲首的六境高手，要在自己之上。

    今日這一戰，怎麼看他都已經無法挽回大局。

    但是，李辰還是在艱難的支撐着，這是他作爲一個軍人的責任，在戰死之前，他不會倒下，或是認輸求饒。

    當然，他也清楚明白，認輸求饒，也是沒用的。

    “如果今日來的是張合，那死的或許是我，但李幕手下的兩員大將，在我眼中，你李辰的確算不得什麼，今日你會死，林子裏面的人也會死，然後這天下大局，也會就此發生變化，而這個變化的開端，便是在這紅楓林裏！”

    “所以，我覺得你應該感到榮幸，畢竟你也算是這個局的開端！”

    六境殺手的聲音裏面，透着一股張狂之意和快意，他右手上的長刀，光芒時而明亮，時而又暗下去，可見此時他的，心情起伏不定。

    李辰沒有說話，也沒有憤怒，他知道憤怒沒有用，他在找敵人的破綻，一旦找到機會，就算是今日不能活了，也要給這個囂張的殺手致命一擊。

    在他蓄力的時候，忽然間，聽得一陣猛烈的整齊響動傳來。

    那聲音很有節律，像是在敲擊的鼓，一聲接着一聲的，其間間隔的時間，幾乎是相同的。

    李辰和那剩下的殺手，皆是看向響動傳來的方向，只見有好幾騎，正朝着這邊奔來。

    爲首的一人，身材魁梧，身着盔甲，坐下駿馬是黑色，光亮的羽毛，沒有一根雜色，可見這的確是一匹良駒。

    魁梧漢子並沒有留鬍鬚，他一雙濃濃的眉毛，像是用毛筆隨便畫上去的，雙眼開合之間，有凌厲光芒閃爍。

    在他的身上，有一股無形的鐵血殺伐之氣。他顯然是從屍山血海的戰場上走出來的，不然不會有這等氣息。

    六境殺手看清楚這人的那一瞬間，心神猛烈一顫，他的聲音也在顫抖，但還是艱難地擠出來兩個字：“張合！”

    趙國大將軍李幕手下有兩員大將，聞名於天下七國，排在第一位的，便是張合。

    他的修爲，已經半步七境，再邁出一步，便是真正的第七境。

    李辰見到張合的那一瞬間，眼中有驚訝之色，他所知道的，此時張合應該在軍中才是。

    或許，他今日回來都城，正好遇上這事，所以過來了？

    但這紅楓林，離着進趙國的都城，還有好一段距離的，他不可能正好遇上的。

    李辰深深吸一口氣，不管是什麼原因，既然張合來了，那他不用死了，只是他手下的人，終究死了。

    殺手的第一反應是逃跑，但此時他雙腿，像是灌鉛了似的，沒法子挪動一步，直到張合來到紅楓林。

    張合沒有下馬，但是跟着他來的已經殺出。

    這些殺手雖然是五境不假，但此時張合帶來的這些將士，與李辰的那些相比，明顯不是一個級別的。

    他們有五境的，有四境的，一旦出手，便是殺招。

    六境殺手手下的人，不到片刻，全都倒在了地上，清風中，瀰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有趙國將士的，也有那些殺手的。

    但這個時候，六境殺手還是站着的。

    “你自我了斷吧！”張合的聲音何其霸道，不帶任何情感，冷漠得就像是從劍鞘中抽出來的長劍。

    殺手自然不會自我了斷，他發出一聲長嘯，手上的長刀揮動，直指張合而來。

    張閤眼中滿是不屑之色，腰間的佩刀出鞘，迎擊出去，那猛烈的巨響之聲，像是一面鐵鼓被敲響。

    金屬之聲，伴隨着猛烈的震響傳開，紊亂勁力如潮水盪開，那衝殺過來的殺手，瞬間便被震得倒飛出去。

    張合手下的將士提刀衝出，那殺手揮刀迎擊。

    力量碰撞之時，殺手才發現，同是趙國將士，這張合手下的，與李辰手下的，可謂是大不相同。

    張合成名已久，是久經沙場的老將軍，而李辰終究是年輕了一些，是這幾年才起來的後起之秀。

    李辰呆呆的站在一邊上看着這場大戰，他知曉自己與張合之間的差距，短時間內，是沒法子彌補的，只能暗暗嘆息。

    六境的殺手，被幾個四境和五境的圍殺，此時他已經險象環生，不到五六個回合，一不留神，肩膀上面，已經中了一招。

    再過去將近半盞茶的時間，他的身上，已經有好幾處傷口，雖然不知名，但是流淌出來的鮮血，卻沒法子制止。

    殺手眼中，終於有了恐懼之色，因爲他終於意識到，這些將士圍攻，要殺死他是很容易的，只是他們並沒有將他一刀給殺死。

    這是要在精神上將他摧垮，然後活捉他，然後詢問他後面的人。

    先前所謂的讓他自行了斷，不過是迷惑他的而已，真正目的，是要將他活捉。

    想到這裏，殺手決定赴死，因爲他知曉，一旦他扛不住，將後面的人抖出來，那他的家人親人，會全都給他陪葬。

    張合擅長察言觀色，從殺手的臉上，便讀出來他的想法，當下他神色一冷，叫道：“阻止他！”

    殺手揮刀抹向脖子，但刀還沒有接近脖子，便有將士擊中他的長刀擊開，接着，他胸膛之處中了一腳，直接倒飛出去，砸在地上，吐出一口鮮血。

    “你們阻止不了我的！”殺手臉上，泛起笑意，那是一種解脫了的笑意。

    張合見狀，急忙閃身上前，但殺手還是咬破了藏在牙齒內的毒藥包，嘴脣一黑，不住吐出來泡沫，不多時便沒了生機。

    紅楓林外，忽然間寂靜下來。

    張合的臉上，甚是可怕，在他面前，還沒有人能自殺身亡的，可是現在，這個殺手卻是死了。

    如果從一開始，他便出手拿住這殺手，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果？但這世上，又哪有那麼多的如果呢？

    “將軍！”

    張合手下的一個將士開口，但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去楓林！”張合不怒自威，若是秦政和謝雲蕭死了，那這次他從軍營趕回來，又有什麼用？

    趙國很強大，但是寧國也不弱，一旦開戰，智慧便宜其他諸國。

    張合不想自己成爲一個兩國大戰的罪人，如果兩國因此而戰，他便是萬死難辭其咎。

    楓林中心，秦政手上的長劍已經歸入鞘中，他側臉一看，謝雲蕭的臉色，忽然間變得蒼白起來。

    秦政很聰明，謝雲蕭這時爲了保護自己，才弄了這麼一出，一切，都是爲了讓那些人認爲是謝雲蕭殺死了這裏所有的殺手。

    可是，謝雲蕭的修爲，按着常理是不夠的，如果能跨越這麼多的境界殺人，那只能證明謝雲蕭比秦政還要恐怖。

    如此，作爲寧人的謝雲蕭，處境就更加危險。

    一時間，秦政心裏面甚是感動，但他知道，這個時候，謝雲蕭定然不會允許他有其他動作的，因爲他是自己的師父。

    謝雲蕭看了看秦政，道：“不用擔心，我自有法子應對！”

    秦政聞言，心神稍安。

    在這時候，張合、李辰二人，帶着一干趙國的將士，來到了賞楓亭前。

    看到張合的那一瞬間，謝雲蕭眼底之處，瞬間有殺機一閃即逝。

    這時候，他腦海中浮現一個畫面，那是六國聯軍與鬼谷交戰的畫面。

    六國聯軍滅鬼谷，這其間自然有趙國的大軍。而且，趙國的大將軍李幕，還是六國聯軍的統帥，而他手下的張合，也親自指揮了那場大戰。

    雲夢山堆積的屍山血海，多少是張合雙手染成？

    這樣的仇人，謝雲蕭如何能忘記？

    但這時候，他依舊很淡定的坐在那裏，只是忍不住咳嗽幾聲。

    張合看了看秦政，又看看亭子裏面的謝雲蕭。

    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就連釋放出來的氣息，都是冰冷的。

    “能夠殺死這些殺手，看來你們，並不像我想象中的那般弱！”張合淡淡說道。

    謝雲蕭道：“只是恰好這身邊，帶了一座刻畫好的陣法而已！”

    說話時，謝雲蕭拿出來一個陣臺。

    這陣臺上面，氣息不弱，但卻是已經裂開，謝雲蕭臉色又蒼白如紙，如此一來，所有說法，皆是天衣無縫。

    最關鍵的，是適才謝雲蕭就已經有了準備，不單單有殘破的陣臺，而且在不遠處，還有陣法的殘留氣息。

    秦政很聰明，感知也很敏銳，只是他心裏面一直在擔心，反而錯過了謝雲蕭的佈局。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明白，在佈局方面，他與謝雲蕭之間的差距，還有一道不可跨越的鴻溝。

    但他並不氣餒，甚至還很高興，因爲謝雲蕭是他的師父，他的師父，真真厲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