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6章功成身退

    就在趙升新收一徒，並帶着徒弟三人踏上返回錦瀾靈域的路上之時。

    瀾海中央，遠隔億萬裏之外的北海道院。

    千峯拱衛的北海主峯之上，一片火燒雲盤旋不去，莫名霞光自雲層透出，將半邊天染成一片紅光。

    鵝毛大雪從天上洋洋灑灑的落下，道院已是千峯素裹，白雪皚皚，但卻不知爲何，雪花還未落至北海峯頂，便直接化雪成氣，雲霧蒸騰翻涌，籠罩靈峯。

    直把此峯襯托得猶如一片人間仙境。

    而就在這時，山頂雲霧深處，驀然傳出一聲似虎似獅的咆哮聲

    吼！

    吼聲震天而起，隨後雲中落下無數火焰，頃刻間焚空滿山雲霧，

    洪洪光焰流滿天空，極端熾熱的高溫，逼迫滿山之人倉惶逃下山峯，躲避出數十裏外。

    以北海峯爲中心，地表積雪紛紛融化成大量水蒸氣，並飛快升騰至高空，方圓數十裏的空氣充滿灼熱火氣，猶如一個大大的蒸籠。

    隨着大雪紛飛，雪勢越下越大，獸吼聲竟然愈加暴烈，周遭羣峯中，靈獸仙禽紛紛嚇得向外逃竄，成羣結隊地衝出山林，一路哀嚎厲鳴不止。

    只是就在吼聲愈加之烈時，周圍羣山之上，此時正有一羣元嬰修士靜立峯頂。

    衆人皆神情敬畏的望着北海峯，一道道神念傳音正在衆人中間交織成河。

    「戴副院，不知院主何時歸來？我等快拖延不下去了。」

    「戴一平，有道是識時務者爲俊傑。我家老祖已得仙宗法旨，奉命接任院主之位。你爲何總是三番五次的推脫，你以爲上任院主膽敢違逆仙宗法旨嗎？」

    「戴兄，這可如何是好啊！陳家乃本域霸主，新院主...又是那位的親生……咱們這些瓦礫，如何及得上人家珠玉之貴。這麼硬抗下去，也不是辦法。你看，我等是否暫退一步，暫時先交交接職務，然後再從長計議……」

    相比憂心忡忡、立場動搖的青念道人，扶岱山人戴一平無疑立場堅定，從始至終都毫不猶豫的站在老院主的一邊。

    他始終咬定老院主沒有交出院主璽印之前，新院主的接任儀式，就完全不合規則。

    老院主只是去向成迷，又不是意外隕落，故而道院「規則」絕不可破。

    無論周圍人如何暗示，如何勸說，又如何威逼利誘，戴一平一直不改變立場，也不交接道院「總賬庫」。

    就在大雪漸止之際，北海峯上霞光驟斂，震天的咆哮聲也戛然而止。

    呼！

    冷風吹過，天地變得冷寂，赤紅光霞慢慢散去。

    峯頂大殿之前，一位赤袍老者負手而立，俯視着周圍三千裏靈秀大地。

    此人氣勢如火，眸光似冰。神情好似一直不悲不喜，靜靜的站在那裏，彷彿一尊石人。

    而就在此人身後不遠處，有一名身材魁梧，滿頭獅發蓬鬆，闊嘴大耳的巨漢，正神情懶散的盤坐在地上，不時低頭打着瞌睡。

    「嗔兒，清除上任院主的陳規陋則，一直由你負責，但你爲何總是不上心。老夫需要一個解釋。」

    赤袍老者負手而立，衣袍隨風而動，聲音雖然平靜，但卻給人一種心悸之感。

    「老頭子，是你當院主，還是我當院主？。老子自己都不着急，你瞎操心個甚！另外，我提醒你一句。那位可是偃祖親傳。咱們陳氏雖說是地頭蛇，但也不能強壓過江龍呀！」獅發男子撓了撓後腦勺，漫不經心的說道。好似根本沒聽見親爹聲音裏的不滿，依舊一副懶散不羈的模樣。

    「哼，你可知那位手裏至今握有兩個內山門名額。眼下又快到新一屆百年百院大比了。如今北海道院內人才濟濟，

    天驕輩出，未嘗不能複製上次的輝煌，再不濟也可奪得一兩個名額。

    前後加起來，起碼有三四個內山門山名額。你可曉得，這是一筆多麼珍貴的‘機緣"？知道這對我陳氏多麼重要嗎？」

    「嘿嘿，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僅僅爲了多活幾年，家裏一幫老不死的就敢火中取粟，從過江龍口奪食，當真不知死活。要不是老祖宗閉了死關，老子好歹當面告上一狀。」

    「孽畜，虧你還曉得老祖宗閉的是死關！死關意味着什麼，難道你不知道！萬一老祖宗……有個閃失。家族必須有一位返虛尊者出面抗鼎。

    內山門乃是長生天，大道法則顯化之地。我陳氏若能再多幾名化神真君進入其中，日後誕生返虛的機率必會大大增加。此等淺顯道理，嗔兒你莫非不懂？！」

    「得得，算老子說不過你！這種光面堂皇的場面話，老子從小到大都聽吐了。老頭子，你不就是想弄到一個名額嘛。說那些屁話幹甚！

    還想突破返虛？老子看你們個個癡心妄想。倒不如期盼老祖宗功德無量，順利開闢洞天才好。」

    「你要知道爲了讓你接任院主，家族付出了多大的代價。若是耽誤了大事，老夫承擔不起代價，你……也負責不起。」

    說出此話後，赤袍老者終於轉過身去，目光冷冷地望着好大兒陳嗔，如此說道。

    獅發男子聞聽此言，神情情終於變得嚴肅起來，沉聲道：「老子本來就不想當這‘背鍋"院主，是你們強行……算了，事已至此，老子無話可說。但今後如何行事。你們包括你，都被聽我的。」

    「陳——嗔！你...」赤袍老者大怒，呵斥之話尚未出口，就看到兒子異常認真的目光，後面的話頓時說不下去了。

    「...好，一切依你！但在下次百院大比開始之前，你無論如何，都必須正式接任道院院主。」

    獅子男子站起身來，乾脆利落的丟出一個字來：好！

    話音剛落，山下驀然傳出一聲獅虎般的咆哮，只見一頭龐大如莽象的金毛赤睛獅，爪踏火雲，直奔峯頂而來...

    ……

    六十餘天，一晃而過。

    這一日，天邊忽然飄來一朵白色祥雲。

    祥雲快如閃電，轉眼間越過半個蒼穹，來到北海峯上空，繼而徐徐降落到大殿前的廣場中央。

    雲霧散去，四個高矮不一的身影顯現而出，不是趙升四人又是誰。

    守衛在廣場周圍的道院護衛，突然看見院主大人歸來，頓時又驚又喜。

    其中一人連忙捏碎懷中緊急傳訊符，其他人則慌忙稽首行禮，上前拜見老院主。

    趙升是何等人物，僅僅打眼一瞧衆人神色，立刻知道院內必有變故發生。

    他當即吩咐衆人退下，僅留下一人詢問事由。

    那人不敢有任何隱瞞，立即將新院主姓陳，並已接任職位十數載，道院各峯撤換了一大批金丹峯主……等等這些年發生的大事，全都麻利的吐露出來。

    不過，沒等此人說完，山下突然響起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

    「聒噪！」趙升目光一冷，扭頭俯瞰山下，冷不丁暴喝道。

    此音一出，猶如旱天打了一聲雷，雷聲震九霄，猶如天公發怒一般，威勢無雙！

    山腰處，那頭金毛赤晶獅瞬間嚇得寒毛倒豎，咆哮聲立時化作一陣嗚咽，連忙夾着尾巴，竄入老巢裏面，不敢露頭。

    便在這時，後山飛快升起兩道遁光，眨眼間落到了峯頂廣場之上，繼而顯露出陳嗔會赤袍老者二人身影。

    一見到面沉如水的趙升，陳嗔心裏一沉，當即快步上前，恭敬的稽首爲

    禮：

    「晚輩陳嗔，見過趙師叔祖！」

    一旁的赤袍老者也在此刻趕來，同樣行禮作揖：「晚輩陳光落，見過趙師叔。」

    「你叫陳光落？莫非你是陳師兄的...？」趙升眉梢微揚，神色有些驚訝。

    赤袍老者聞言膽氣一狀，立刻點頭答道：「師叔說的...正是家父！晚輩自個不爭氣，白白丟了家父的威名。倒是我兒陳嗔，有返虛之資。如今歲不過十甲，修爲已臻至化神後期。未來繼承家父衣鉢者，必是我兒陳嗔。」

    說着，此人只應天上有指了指身旁的兒子，不禁面露得色。

    陳嗔尷尬之極，卻不能打斷父親的話，只能保持沉默。

    趙升神色淡然，對此不置可否。

    他不開口，此間氣氛立刻陷入另類的沉寂。

    赤袍老者見狀，臉色微變，忽然笑道：「師叔歸來，實乃道院大幸之事。就讓小侄邀請院內高層，齊聚一堂，舉辦慶宴爲師叔接風洗塵...」

    「慶宴就不必了。老夫乏了，爾等退下吧！」

    話再次被人打斷，赤袍老者笑意頓時僵在臉上，不知如何接話才好。

    在旁邊一直察言觀色的陳嗔，暗道不妙，當即上前一步，躬身道：「即是如此，我等便不再打擾師叔祖修寢了。不過，師叔祖帶回的三人，應該尚未安頓居所。北海峯上有多處絕好洞府，晚輩定會把這三人安頓妥當。」

    趙升點點頭，淡淡說道：「也好，柯糜，真兒，你們三個隨他去吧！」

    這點小事無關痛癢，正好順便藉此向二人釋放一點善意。

    畢竟，錦瀾靈域乃是三師兄陳北親手開闢，陳家在此靈域樹大根深，族人遍佈全域，已是「無冕之王」之流。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院主的位子，也是從陳家人手上搶來的。

    這一點儘管沒人提及，但他和三師兄全都「心知肚明」。

    最重要的，偃師口中的「百年之期」早已經超期近百年。

    最近百年來，他不是閉關就是閉關，幾乎不理道院大小事務，這院主當的實在算不上合格。

    換而言之，陳家人苦等了近百年之久，卻眼睜睜的看着某人佔着位子不動彈，換誰家也得大動肝火。

    但話又說回來了，趙升接任院主之後，在任職期間交出的「成績」比前面六任院主更加出色，堪稱「大功難酬」。

    從這點上看，別說超期百年，也別說不理俗務，就算一直待在院主位置上不走，其他人也無話可說。

    望着陳嗔等人的背影，趙升緩緩收回目光，心頭微動，身形突然從廣場上憑空消失。

    ……

    天嶽靈海，滄浪洞天。

    數日之後，趙升匆匆潛入海下十萬裏，順利穿越洞天壁障後，再次進入這座洞天福地。

    眼前天高地闊，羣峯聳立，靈雲縈繞天地……一座座浮空靈島在靈雲間飄蕩懸立，宛若天上仙宮。

    片刻後，無邊碧林花海上空，一道流光飛馳而過，落到了一座山青水秀的錦繡仙島上面。

    趙升斂去遁光，沿着玉階拾級而上，不多時來到一座古老洞府門前。

    大門兩側，有兩隻仙鶴童子肅穆而立。

    趙升招來仙童詢問了數句，從其口中得知偃師外出訪友未歸，不由眉頭微皺。

    接着，他匆匆下山離島，遁光飛向洞天南部的冰川寒原。

    寒原正東有一座千仞高的活火山，此山峯頂終日雲霧升騰，綠意盎然。山頂以下卻是冰雪皚皚，一派肅殺。

    此山名曰雲門山，正是陳北日常閉關和修煉的地方。

    趙升駕馭遁

    光，很快落入山頂谷地的溫泉湖裏，再次詢問湖中蛟龍。

    果不其然，他又得了一個「壞消息」。

    三師兄陳北已經閉關百年餘，至於出關之期未可知，也許很快出關，又或者數百上千年之後。

    畢竟返虛半仙壽元悠長，往往一閉關就是數百年之久。

    趙升接連無功而返，心裏不免多生出幾分心思！

    曾記得，陳北口口聲稱只借靈樞百年，到期必還！

    眼下一百年又過三十載，現在卻得知三師兄閉關不見外客。

    眼見正主紛紛不在，趙升也沒有在滄浪洞天久留，當即從洞天離去，悄然返回了北海道院。

    三年之後，就在百院大比再次舉行的前一年，北海道院終於換了一位新院主。

    不！

    應該說是老院主功成身退，十分大度的讓出院主之位。

    可憐陳嗔有苦說不出，自己明明有仙宗法旨在手，卻不敢強迫趙師叔祖「退位讓賢」。

    這不光是名正言順的問題，更是因爲柯應真人小好哄，某天被人「哄着」說出了師尊返虛有成的祕密。

    化神和返虛完全不一樣，二者差距猶如雲泥之別！

    一旦晉升返虛，本人在九問仙宗自動擁有多種特權。一來可擔任仙宗長老，二來可在內山門獲賜一處私人領地，三來擁有開闢新靈域的權力，四來可自由出入靈界，五則……

    總而言之，即便在九問仙宗之中，一個返虛半仙也算是不錯的戰力，勉強稱得上一方「小小」山頭。

    誰也不知道，當得知趙升已突破返虛之時，陳家那一幫化神老頭子的心裏究竟有多麼絕望。

    畢竟返虛尊者有特權，只要他不願意，這院主之位誰也拿不走。

    不幸中的大幸！

    看在陳北的面子，趙升沒有把事做絕，只是搬運走了祕境裏面八成靈石和天材地寶，並且順便帶走了一批人。

    當然了，那兩個內山門名額並未讓出去，仍然握在趙升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