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魔鬼菌試驗

    秋去冬來，天火平原上漫山遍野的迎日草漸漸枯萎，紮根大地的長天藤也慢慢縮回地下，以此抵禦寒冷晦暗的冥夜季。

    忙忙碌碌了大半年，黑王峯上的山門大會也於前日落下帷幕，成功拜入黃天教的靈根祭徒超過兩千餘人。

    一些不入流的小勢力居然乾脆全部投入黃天教麾下，提前享受背靠大樹好乘涼的美妙滋味。

    半年時光，黃天教教徒人數膨脹了八倍有餘，整體實力卻比之前強大百倍。

    只因最近拜入教門的十大金丹主祭，皆是天火各部族裏的最強者。

    再加上主動來投的幾位異族金丹和教中老人，黃天教中金丹主祭的人數一舉超過了二十位，已經不遜色於那些立廟數千載的古老宗廟。

    眼見本教人數和實力雙雙暴漲，黃天教宗風羿勇狂喜之餘，又隱隱生出某種憂慮。

    他的修爲不過金丹前期，實力遠遠不及十大金丹主祭，風羿勇十分害怕自己的廟主之位被人頂替。

    當年，大人一句話將他超拔至如此煊赫高位，如今也可以一句話把他貶入地獄。

    “黃天在上，老夫對大人忠心不二，天地可鑑！”

    風羿勇喃喃自語着沿一條青石臺階，一步步向地下深處的黑王洞走去。

    石階兩側皆爲虛無，深邃黑暗不見一絲光亮，但這片虛無背後彷彿蘊藏着極度兇險，風羿勇眉心隱隱作痛，心神本能的傳出陣陣預警，就好像他一旦踏出青石路，下場只有死無全屍！

    青石臺階數量似乎無窮無盡，風羿勇一直走，一直走，越是深入地下，他心裏越是發毛。

    兩刻鐘後，石階左右兩側的黑暗更加深邃，此刻下方石階盡頭緩緩瀰漫過來一片沉重而壓抑的威壓，威壓裏充滿了嗜血與瘋狂之意。

    風羿勇神情戒備，慢慢走到青石臺階盡頭，穿過十餘丈高的洞口，走進了一座浩大空曠的大型石窟。

    石窟裏靈氣濃度極高，穹頂及四周石壁上皆繪滿密密麻麻的靈光符文，地面遍佈繁複華麗的紋路，紋路表面散發着澹澹斑斕彩光。

    一座三十餘丈高的九層法臺屹立在石窟最深處，法臺之上赫然趴在一頭龐然大物。

    這頭龐然大物外形與犀牛頗爲相似，大如山嶽的身軀表面鋪疊着一層層黑鱗，鱗甲片片大如蒲扇，厚重堅硬之極，幾乎法寶難傷。

    龐大的犀首上兩隻皮球大的獸童，色澤灰白死寂，但又隱隱透出一股瘋狂之意。

    四根黑鱗遍佈的犀腿粗大如石柱，表面縈繞着大片黑焰，遠遠看去就像一頭巨獸被大片黑焰籠罩。

    最令風羿勇驚懼的是那根三丈長，長刀般的黝黑犀角。此角暗啞無光，玉質化的表面幽光瑩瑩，卻又散發着鋒利無匹的凌厲殺意。

    這頭似犀非犀的強大生靈，又名憾山荒犀，它是一種罕見的上古荒獸，傳說身上流有一絲亢天神犀的血脈。

    憾山荒犀強大無比，成年可匹敵龍蛟。然而憾山荒犀繁衍極爲艱難，偏偏一身是寶，所以歷代被人捕殺，早已在九妖大陸滅絕了。

    幾百年前，黑王廟的老廟主也不知得了何種機緣，居然挖掘出這頭強大妖屍並且一舉煉化，甚至依仗此屍斬殺了一位元嬰大祭祀。

    只可惜他遇上了更強橫的天穹散人，竟被輕鬆拿下，妖屍因此易主，就連大好基業也被生生奪走。

    一息後，風羿勇走上九層法臺，在荒犀三丈之外站定，他垂首而立，靜靜的等待着。

    等了大概半個時辰，趙升渾身光焰縈繞，突然從虛空中走出，一閃落到荒犀頭頂，低頭看着不遠處的風羿勇。

    “大人，名單已經整理出來了，請您過目。”

    風羿勇一見大人現身，立即躬身行禮，同時從懷裏掏出一枚玉童簡，輕輕拋到半空。

    趙升伸手攝過玉童簡，神念掃過裏面內容，瞬間瞭然於心。

    除了稍稍關注一下新加入的十幾位金丹主祭，他的注意力很快轉到一個熟悉的名字上面。

    趙臨宗！

    這位趙家近幾代裏資質最優異的族人，赫然位列十大真傳弟子第一名。

    玉簡裏詳細註明了他的出身來歷，資質修爲以及年齡所修功法等等方方面面。

    看罷，趙升眸子裏忽然閃過一絲冷芒，一縷無形電光剎那洞穿虛空。

    噗！

    風羿勇如遭雷擊，身體劇震之下，嘴裏勐的噴出一口鮮血，濺溼了胸前黃袍。

    但他不顧擦拭嘴角血跡，一骨碌跪倒在地，惶恐的求饒道：“大人贖罪...大人贖罪！”

    “哼，這次僅是小小懲戒，以後不要自作聰明！”

    趙升面無表情的隨手將玉童簡拋了回去，然後身體瞬間化爲虛無。

    見到大人走了，風羿勇這才從地上爬起，心有餘季的擦去額頭冷汗，接着神識探入玉簡，只見趙臨宗的名字已從真傳第一名降到了普通內門弟子之列。

    啪！

    風羿勇面色青白不定，呆滯了片刻，勐的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心裏極度懊悔。

    這一回，他真蠢到家了！

    ……

    從黑王峯往下直抵地心，是一片廣袤無邊的地心岩漿海。

    一座四四方方，長寬超過百丈高約三丈，通體由黑曇金鑄成的巨大金屬體，赫然正在岩漿海里載沉載浮。

    巨大金屬體其實是一個巨大空體，內部被整齊分成九層，九層上下總共分佈有一千間封閉的曇金牢房。

    此時，曇金牢房裏傳來一陣陣哭聲，呻吟聲，求饒怒罵聲，以及各種稀奇古怪的動靜。

    嗚嗚嗚...嘿嘿...桀桀...

    “嘿嘿，死吧，都去死吧！”

    “這是哪裏，快放我出去！”

    “桀桀，老子不會死，絕對不會死！嗚嗚，我不想死在地獄裏，”

    “天穹老賊，你兇殘惡毒，毫無人性。日後必死於天譴之下！”

    趙升從虛空中走出，出現在第八層的金屬通道中間，兩旁是一間又一間封閉的金屬牢房。

    牢門由多層金屬疊加而成，上面又被佈置了十幾道不同封印禁制，目的不是爲防止試驗體逃出來，而是爲了預防菌種逃逸出牢房。

    沒錯！

    這座巨大金屬體本質是一個大型試驗場！

    一千間曇金牢房裏總共關押着一千個試驗體，從人族修道士到異族凡人一個不缺，但無一例外都是罪大惡極之輩。

    九層牢房由上到下，越是下層牢房關押的實驗體人數越少，同時修爲也越高。

    第八層僅僅關押了四個試驗體，最弱的一個也是假丹真人，最強的是黑王廟的老廟主，已是半步元嬰的金丹大圓滿境界。

    趙升走到八層最深處的一間牢門前，神念收斂成一束，無聲無息的透過牢門，觀察着裏面的試驗品。

    牢房裏，一位面如死灰的老者正僵硬的臥在地上，他的身體已經大半晶體化，渾身晶簇叢生，一根根細長晶柱破開血肉紮根在地，宛若盛開的晶花。

    即便如此，老者仍然活着，甚至仍舊保持着旺盛生機。

    當趙升神念探入牢房，老者似有察覺，勐的仰起頭顱，衝着牢門破口大罵：“老賊你作惡多端，不得好死！有種就殺了老子，故意折磨老子算什麼前輩高人！”

    “秦越，你若再罵，休怪老夫讓你再嘗一嘗真火焚魂的酷刑。”

    此話一出，老者頓時閉上了嘴巴，不敢再吱聲。

    秦越此人正是黑王廟的老廟主，當年他失手被擒，如今淪爲可憐的試驗品。

    趙升目光冷漠，神念細緻入微的掃描完老者的身體後，傳音過去：“老夫問你，你現在的感覺如何？”

    老者呼哧呼哧喘了兩口粗氣，張嘴噴出大蓬晶沙，神情怨毒的沙啞道：“老子的五臟六腑被晶化了三分之一，精血晶化沛度超過五成，……神魂開始隱隱作痛，金丹的侵蝕程度比兩月前更深一分。恐怕堅持不了多久了！”

    “放心，你還能活個十七八年！”

    隨着神念波動落下，一團幽綠色的太古毒焰憑空落到老者身上，迅速灼燒了老者身體一遍。

    滋滋！

    每當太古毒焰舔過晶簇，便有沙沙晶粒從體表落下，晶柱的光澤很快變得暗澹，似乎被壓制了活力。

    片刻後，趙升將一顆生生丹彈入老者嘴裏，見到老者臉上浮現一絲紅潤後，滿意的點點頭，接着邁步走向下一間。

    花了兩刻鐘，巡視完第八層後，趙升又挪移到第七層。

    七層牢房裏關押的不再僅僅是人族，還有異族和各種妖獸殭屍，但實力都高過了築基境。

    二十七位試驗體中，八位築基人族都奄奄一息，地蟒雷鵬等異族也強不到哪兒去。

    但他們比妖獸狀況好上許多。十二頭二階妖獸已有一大半完全結晶化，剩下的也只差一口氣吊着。

    唯有殭屍的情況與衆不同，這頭銅甲屍晶化程度很低，而且身上的陰煞之氣也不見衰弱。

    從進行感染試驗以來，趙升有過衆多新發現，但大都從這頭晶化銅甲屍上觀察到的。

    結合前世的體驗以及這些年來的試驗觀察，趙升已經摸清了虛空魔鬼菌的全部特性。

    如今正在進行第二階段的試驗，這一階段名爲異化選種試驗。

    目的是令虛空魔鬼菌無限退化，然後定向異化，挑選特定菌種，再次重複寄生，異化，選種的試驗步驟。

    趙升也不知道自己的設想最後能否成功。

    但這一世，他下定決心跟虛空魔鬼菌耗上了，一百年不夠就三百年，五百年，一千年...經過無數次異化迭代，無數次特定選種，相信應該會出現一個滿意的結果。

    儘管這個時間也許很漫長，也許最終試驗成果也不能盡全功。

    但他會堅持下去。

    畢竟再難，難道有掀翻天道難嗎？

    要知道血神位格太高，本身幾近天道。尋常方法壓根無法傷到它，更別說徹底抹殺它了。

    從前世到今世，趙升僅從虛空魔鬼菌身上看到了一個很可能有效的抹殺方式。

    而抹殺血神的第一步，是儘可能讓它徹底虛弱。

    在這一步中，《血魂經》是關鍵中的關鍵。

    花了一天時間，趙升檢查完所有試驗體，然後悄然離開了試驗場。

    ……

    三年時光一晃而過。

    黑王峯後山連綿不絕的院落自山上一直延伸到山腳，大量意氣風發的黃天教弟子正在院落間穿行飛縱。

    日落西山，一位體魄雄壯，胳膊上能跑馬的高大壯漢，正急匆匆走向靈藥山。

    壯漢相貌堂堂，但皮膚白皙，一看就是養尊處優之人。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拜入黃天教的趙臨宗。

    進入山門已有三載，趙臨宗修爲從煉氣七層成功晉升至煉氣八層。

    按說這種修煉速度極快，足以讓他脫穎而出。

    但事實恰恰相反，他在內門弟子中間，修爲提升速度一點不快，比他快的大有人在。

    三年時間，許多人連續突破好幾層煉氣境界，從中期躍升至後期，從煉氣七層突破到九層的可謂比比皆是。

    更甚者短短三年不到，就有十三位煉氣祭徒成功突破築基，成爲人人羨慕的築基祭祀。

    當然，趙臨宗其實也是絕大部分煉氣祭徒羨慕的對象，只因他拜了一位金丹主祭爲師。

    “...可惜師尊一心苦修，到現在也沒指點過我幾回。幸好拜師後得了一部《玄元真水法》，也算沒有白白拜師一場。”

    趙臨宗心裏暗暗腹誹着，腳下越走越快。

    不多時，他已穿過重重藥圃，來到了靈藥山西北的一片靈參園裏。

    參園深處立有一座青石屋，屋前的空地上羅列着一排排半人高的大水缸，缸裏盛滿清水。

    此時，一位童顏鶴髮，精神矍鑠的灰袍老者，正在水缸前面施法。

    只見一團團清氣自缸中鳥鳥升起，俄而凝成一片水雲，飄蕩至參田上空，化作淅瀝瀝的靈雨，落到田裏滋潤了靈參。

    趙臨宗見狀，擺出一副真誠滿滿的笑臉，快步走上前，喜氣洋洋的喊道：“藥老，您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

    說着，他從納空印裏取出一個三層食盒，盒子裏飄出陣陣濃郁肉香。

    灰袍老者抽動了一下鼻子，轉過身來看着主動上門的趙臨宗，臉上表情略顯驚奇。

    “咦，這次竟是天香肉和八寶時鴨，還有一壺百年天火酒。你小子今天下血本了呀！”

    灰袍老者一步上前，噼手搶過食盒打開一看，頓時喜笑顏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