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耳報神

    砰！

    趙升四人走在甬道裏，旁邊一間牢房大門突然傳來一聲悶響，震得牆壁隱隱顫動。

    砰砰砰！

    巨大的撞擊聲隨之從牢房裏接連響起，就像裏面關押着一頭龐然大物。

    這時，監獄裏彷彿受到了刺激一般，多間牢房中也開始傳出各種異樣動靜，撞牆，抓撓聲，厲嚎，吟唱聲不一而足。

    趙升不覺得意外，十六層獄關押的犯人都不上善茬，而且看樣子這裏已經有犯人死後化爲殭屍了。

    黑甲獄衛對此早已習以爲常，臉上毫無動容之色。

    四人走到十三號牢房，獄衛給趙升兩人打開牢門，但並不進去，只是守在門外。

    “…天道無量！”

    玉樹喧了一聲道號後，邁步走了進去。

    趙升跟在其後進去，擡頭一望，童孔不禁微微一縮。

    牢房裏滿地煞冰，可中間卻安然臥着一位矮胖的小老頭。

    似乎被兩人驚醒了，小老頭緩緩從地上坐起來，慵懶的伸了伸懶腰。

    “嘿嘿，師弟，你終於來了。”

    裘三通一見玉樹，登時露出猥褻的怪笑。

    “師弟？！”趙升心裏一驚，不由看向玉樹道長。

    玉樹表情複雜，似惋惜又似恨其不爭。

    “裘三通，你知不知錯？”

    裘三通一拍大腿，滿臉哀嘆道:“唉，當年可是我一手把你拉出苦海，如今卻連一聲師兄也不叫了。人心不古啊！

    我有錯嗎？錯在哪裏了？玉樹你倒是說來聽聽。”

    “...錯在正魔不兩立，錯在勾結逆匪，還錯在背叛師門。師兄你在臨死前，也要執迷不悟嗎？”

    裘三通神情澹然，語氣平靜的說道:“何爲正？何爲魔？天道教人視萬民如芻狗，殘暴不仁，這是所謂的正道！逆天盟爲民造反，革天立鼎！難道就是所謂的魔嗎？”

    “師兄你走火入魔了！眼中看不到我教代天執道，分封衆神，以維護天地秩序，奉養衆生的大功大德。

    逆匪卻要攪亂天地秩序，致使生靈塗炭，甚至妄想屠天！他們才是此界最大的毒瘤。”

    “呵呵！屠天又怎樣，天道不是早已死了嗎？如今高高在上的是個什麼鬼玩意兒，你們心知肚明。”

    玉樹道長勃然變色，高喝道:“住口！死到臨頭還不悔改。裘三通你魔念深種，罪大惡極！今天，我要清理門戶。”

    話音剛落，一股磅礴威壓驀然從玉樹身上爆發出來，其背後虛空瞬間浮現出一雙雙血紅，漆黑或全白的“細長眼眸”，眼眸俱都冷漠無情，一副高高在上的意味。

    金丹！

    趙升心頭一驚，馬上想抽身退出此牢，但一雙細眸勐的盯住了他，一時令他進退不得。

    “慢！”

    裘三通立刻高喊:“你不想拿回請神祕法了嗎？”

    玉樹聞言動作一頓，冷聲道:“祕法我要收回，但你也一定要死！”

    “知道啦！反正老頭子活不了幾年了。不然我找你來幹嘛。你既然把這小子帶來了。我自會信守承諾。”

    說到這裏，裘三通目光轉向趙升，伸手招呼道:“小子，你過來。”

    趙升聞言臉上一副驚異的表情，他看了玉樹一眼，在他眼神示意下，慢吞吞的走了過去。

    “走快點！老頭子不吃人。”

    趙升故意走的磨磨蹭蹭，慢吞吞的走到裘三通面前。

    裘三通一把抓起趙升的手，三寸長的指甲狠狠在手腕上一劃，

    霎時間，血流如柱！

    但很快，趙升手腕上的傷口飛快縮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

    “嘿嘿，果然沒看錯。”裘三通鬆開手，貌似非常滿意的點點頭。

    可是下一秒，他卻一臉厭煩的擺手道:“好了，這裏沒你的事兒了。滾出去吧！”

    趙升感覺莫名其妙，轉身就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且慢！”玉樹這時開口了。

    趙升腳步一滯，停在原地。

    “他...也是降神體？！”玉樹沉聲問道。

    裘三通撓撓頭，不耐煩道:“他不是。不過也差不到哪兒去。這小子的血脈有古怪。你不是也看到了嗎？”

    玉樹試探道:“裘三通，莫非你想要留下傳承？哼，癡心妄想！本教不傳之祕，豈是外人能窺視的！”

    “玉樹你還是那副多疑的性子。你認爲我這個廢人還能幹什麼？能在你面前瞞天過海嗎？笑話！”

    說完，裘三通怒罵道:“小子沒你的事兒了，滾出去！”

    趙升只覺身體一鬆，冥冥中的注視已然撤去。

    他不敢停留，連忙快步走出去。

    轟！

    剛出牢門，背後頓時傳來一聲巨響，兩重寒鐵大門轟然關閉。

    趙升面無表情的走到一旁站定，可心湖卻掀起一陣陣漣漪。

    因爲他眼前虛空，赫然多了一個寸餘高的“小人”。

    “小人”渾身青黑，四肢短小，小腦殼光滑熘熘，卻長着一雙奇大無比的招風耳，居然比身體還要大上一圈。

    這時“小人”的兩隻大耳朵，宛若一雙翅膀連連撲扇着，繞着他飛快的轉圈，似乎極爲興奮。

    看到這小人的同時，冥冥中一段玄妙信息忽然涌入趙升腦海。

    他恍然大悟，原來裘三通竟在不知不覺間送了他一份“大禮”。

    這個“小人兒”名叫耳報神，因天道碎片墜落凡間而誕生，勉強算是一種最低級的神靈。

    耳報神靈智極低，神力微乎其微，但其行蹤詭祕，隱匿之能無與倫比，而且天生擁有“盜竊”他人聲音的神通。

    玉樹身爲金丹真人，擁有“天眼”神通，然而他卻沒察覺到耳報神的存在。

    由此可見，耳報神的隱匿神通是何等高明！

    “小子，這些年你進進出出，就連神獄都困不住你。看來你的祕密不小哇！”

    這時，趙升耳邊忽然響起裘三通戲謔的聲音，他心裏頓時咯噔一下。

    “嘿嘿！別怕也別動！老頭子對你沒惡意。只是有些好處要送給你。”

    趙升不動聲色的觀察左右，這才勐的察覺到耳報神竟然趴在耳邊，嘴巴一張一合的說着話。

    聲音赫然跟裘三通本人一模一樣。

    下一秒他又聽道:“也許是天意如此。讓我臨死之前碰上了你小子。耳報神是個好孩子，你以後要善待它。它可有大用處，以後你就會明白的。

    現在你聽好，下面說的幾件事，你務必牢記於心:

    首先第一件事，你要通知逆天盟的人，告知他們放棄營救計劃。等過了今天，老頭子已經魂歸幽冥了。楚國城安樂坊……是逆天盟的一處據點，接頭人...暗號……

    第二件事，玉樹此人多疑，你務必小心謹慎，萬萬不要被他哄騙了。老頭子和耳報神的事一定不能告訴外人，否則你會生不如死。

    第三件事，樊洲西南瀚海川...三神洞裏有我留下的一點玩意兒，日後，你有時間不妨去一趟……

    第四，作爲一名神媒，尤其記住兩句忠告:神可利用，但絕不能信。另外，遠離一切宗教，尤其是天道教。

    第五，我這裏有一部分請神醮儀，法訣以及一些鬼神神諱，你要牢牢記住:取三死三生，以血爲媒，設天地法壇，法壇佈置如下……紫老山山神書ぁい......戚風廟大風神君カ才ァ......

    小子，需知掌握了神名才可請來敕封鬼神，不然容易招來野鬼毛神，反遭災厄。

    第六件事……”

    ……

    耳報神一句一句的“複製”着裘三通的話，趙升則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默默傾聽。

    在此過程裏，他明顯感覺到體內血肉竟然一點點的詭異消失，彷彿冥冥中他的血肉被當成了祭品，獻祭了出去。

    只是由於他擁有斷體重生天賦，肉身恢復速度十分變態，這才看不出一絲異樣。

    趙升很快明悟過來，驅使鬼神必然會付出同等代價。

    難怪神媒如此罕見！

    僅僅肉身天賦一項便刷下去九成九的天才之輩，何況還需本人先天靈覺極爲敏銳。

    半個時辰後，牢門緩緩被打開，接着玉樹面無表情的從牢裏走出。

    趁着牢門尚未關閉，趙升用眼角餘光掃向牢內，就見一具骨架嶙峋，皮膜發青的屍體縮臥在地上，體型僅有五歲小孩那麼大。

    “天道無量！”

    玉樹唱了一聲道號，揮袖一陣青光飛出，將牢門重新關閉。

    趙升忍不住問道：“道長，不如讓我爲犯人收屍...”

    玉樹眸子微斜，目光裏透出一絲詭異:“你叫什麼？之前犯了什麼事，才當了獄衛？”

    趙升心裏一緊，很快就把自己的法號和出身，以及安魂廟的事講了一遍。

    玉樹聽完他的經歷，忽然嘆息道:“原來你也是從恩養院出來的。莫非是天意？師兄和我也是同樣的出身。當年，師兄明明前途無量，卻在最風光之時突然叛教投敵。當年因，今日果！裘三通今日死於神獄，自是死有餘辜！”

    趙升聽到心裏一沉，身體暗暗繃緊。

    “不用緊張！我要是爲難於你，你又能跑到哪去。何況你也是師兄唯一的傳人！”

    “大人，小的冤枉！我敢對天發誓，我與那人只在入獄時過了一個照面，其餘時候絕對無任何聯繫。並且神獄防禦森嚴，小的也壓根接觸不到這人。”

    】

    “你不必解釋，以後就好好的在神獄裏當差。我們未來還會見面的。”玉樹拍了拍趙升肩膀，語氣和藹的安撫道。

    趙升有些搞不懂玉樹此人的心思。

    這人應該猜到裘三通在死前仍然堅持見一個小獄衛，其中用意一定不簡單。

    然而，玉樹卻沒尋根究底，反而輕輕放過了他。

    作爲四方按察使，玉樹此舉分明有瀆職嫌疑。

    趙升雖猜不透他心裏在想什麼。

    不過...玉樹似乎不像明面上那樣對天道教忠心耿耿，並且一定有自己的私念。

    趙升甚至生出一種強烈預感，兩人日後必會有不少交集。

    這時，玉樹取出一串紫色木珠：“神獄陰煞重，不是善地，這枚紫珠經過大陽神加持，可保平安。”

    “多謝大人！”

    趙升將珠串套入右腕，立即就感應到木珠釋放出一縷縷暖流，如陽光普照般驅散了體內陰寒，一時間身體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

    玉樹離開後，趙升繼續當差。

    神獄每隔十天半個月就會送入一批罪囚，每日也都會有犯人死去，同樣也誕生出幾頭鬼物和殭屍。

    不知多長年了，神獄始終住不滿人。

    趙升兢兢業業的幹着工作，每月“業績”始終排在前三。

    有了耳報神，神獄各層幾乎對他不設防。

    從一層到十八層神獄，耳報神出入自如，視獄中重重禁制於無物。

    因此，儘管看不到具體細節，但趙升對每間牢房的情形已瞭然於心。

    如此足足過來兩個月，當最後一絲心季悄然消散後，趙升不由鬆了一口氣，在一次換班後，身形從修煉室裏悄然化爲虛無。

    ……

    楚國城，安樂坊左近有一座香火鼎盛的神廟，每天廟裏都有數不清的信徒進進出出，焚香禱告。

    日頭偏斜，一位平平無奇的老者隨人流走進神廟。

    此人正是趙升。

    進了廟門，趙升信步穿過前堂，找上了知客道人，朗聲道:“老朽有香油錢敬神！錢重九千九百九十九，是金非銀！”

    知客道人眉頭一皺，低聲道:“施主，本廟不收香油錢。”

    “金子都不行，難道真要刨出一顆心！”趙升說完，右手悄悄捏出一道奇特咒印。

    知客道人見狀，立刻伸手請道:“施主請跟我來。”

    “有勞！”

    兩人快步穿過前殿，來到了神廟後院的一間靜房裏。

    知客道人轉身離去，趙升則坐在蒲團上，靜神等待。

    不多時，房間的一面牆突然橫移，接着一位身穿素色道袍的短鬚老道邁步而出。

    “無量天尊！貧道守拙見過施主。”老道單手豎起，喧了一聲道號。

    趙升一見此人，眼中神光大盛，心湖激盪不已。

    “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你是浩然宗的人？”

    此話一出，短鬚老道目露奇光，道袍無風自動，一層層清光衝出體外，瞬間化爲漫天風刃，圍住了趙升前後左右。

    “你到底是何方神聖？”老道一臉絕然，冷冷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