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人礦

    神獄有許多層，前九層關押的犯人危險性不高，就由趙升這些丙丁兩等的獄衛負責巡查。

    九層以下，則由更高等級的獄衛接手，下面關押的不是魔道巨孽，便是一代兇人，其中也不乏違反教規的本教道徒。

    按照老人講的，神獄層數越向下，危險程度越高。

    當然，第三層牢獄關押的妖道魔人，大多是煉氣之輩，翻不起一點風浪。

    “待會兒，你看着我怎麼做，學着點！以後你自己也得動手。

    兩人走在陰暗的甬道裏，齊烹邊走邊回頭衝身旁的趙升指點道。

    趙升在一旁默默的點頭，並不做聲。

    甬道兩旁的石壁上，一枚枚熒珠散發着團團白光，照亮附近的黑暗。

    熒珠下面則立着一面又一面厚重暗啞的玄鐵大門，從門後隱隱傳出一陣陣哭嚎呻吟。

    其他幾位獄衛早已陸續散去，開始一天的正常工作。

    當兩人走到一面安靜無聲的鐵門前，齊烹忽然停住腳步，看了一眼牢門編號:三~三十六。

    “就是這兒了。咱們先從簡單的開始”

    說完，齊烹從赤甲腰間卸下一枚六芒星令牌，嵌入門中鑰匙孔內，向右轉了一圈，鐵門傳出轟隆隆一陣悶響，接着獄門砰的一聲，打開了一條縫隙。

    齊烹推門而入，趙升緊隨其後。

    砰！

    玄鐵大門自動關閉，兩人面前赫然又是一扇古銅色大門，門上遍佈無數繁複玄妙的符文，表面籠罩着一層白光。

    神獄有兩重獄門，其目的不言而喻。

    齊烹上前，伸手按在銅門上，嘴裏唸唸有詞，同時右手散發出一片澹澹白光。

    卡卡！

    古銅大門同樣緩緩向內打開，露出牢房後面的景象。

    這是一件低矮逼仄的房間，前後不過二十步，四面牆壁全以精鋼熔鑄而成，牢房頂部卻刻畫出一尊千臂三頭的獄神。

    獄神千臂如扇張開，手掌捏出各種咒印，三顆頭顱左慈悲右猙獰，中央頭顱赫然無面無相，卻透着無上威嚴。

    祇盤坐在一朵三十六品紅蓮之上，四周業火滔天，萬千生靈向神跪拜，在業火灼燒下哀嚎慟哭。

    昏暗的熒光下，一個上半身赤裸的魁梧大漢，披頭散髮的耷拉着腦袋，身體一動也不動。

    此人被符文鎖鏈穿透琵琶骨和四肢，赫然被固定在一根十字形的鋼架上。

    這人身上皮膚青白，左胸心臟的地方赫然附着着一隻臃腫肥大的吸血蛭，足有拳頭那麼大。

    齊烹走上前，伸手在大漢頸子上一抹，入手冰涼。

    “唉，又沒氣了一個！今兒算爺倒黴，連個活屍都沒撈到。”

    說話間，齊烹熟練的摘下吸血蛭，放進腰間的黑色納空印裏，接着一陣忙活，鬆開符文鎖鏈，將屍體放倒在地。

    一回頭，他見趙升愣着不動，不由招呼道:“別呆着了，趕緊把屍體收了，我先查查生沒生出鬼物來。”

    趙升應聲上前，右手摸過腰間黑色納空印，從中拽出一條白麻袋，彎腰托起屍體，麻利的裝了進去。

    這枚黑色納空印是獄衛的制式裝備，裏面林林總總裝了一堆物件，不光有裹屍袋，就連僵棺，封鬼甕和各種刑具也是一件不缺。

    “走了，走了！連只遊魂都莫得。晦氣的很！”

    剛忙活完，齊烹便氣呼呼的都囔着，轉到趙升身邊，一揮手將裹屍袋收入納空印裏。

    砰砰！

    兩重獄門被重新關閉。

    齊烹帶着趙升走向下一間牢房。

    趁着開門的功夫，趙升向他詢問牢裏的種種忌諱和注意事項。

    齊烹也不故弄玄虛，爽快的說了一大堆神獄裏的事情。

    這時，牢門開了...

    “吼——”

    剛開門，一聲瘋狂的嘶吼聲隨之而來。

    只見十字鋼架上，一頭全身光熘熘，毛髮暗青的狼頭人身怪物，正拼命猙獰着要向門口撲過來，然而符文鎖鏈自動縮緊，並綻放無數電光，電得它不斷慘叫。

    “狼人？人狼？還是神孽種？！”

    牢房臭氣熏天，污穢遍地。

    趙升自封口鼻，屈指連彈，一顆顆赤紅火球連貫飛出，一落到精鋼地面便爆炸成大片火焰，飛快將污穢灼燒一空。

    然後，他又連續使出三道清風術，才將濃濃臭味吹散。

    “嘿嘿，現在知道獄衛不是一個好活了吧！這才哪到哪兒呢，以後有的是你享受的。儘快適應吧，不然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齊烹咧嘴一笑，故意嘲諷了趙升幾句後，老臉勐的寒霜滿面，右手一抻，手上已然多了一根兩丈長的漆黑長鞭，鞭子僅有一指粗，表面掛滿了肉眼可見的鋒銳倒刺。

    啪啪啪！

    他二話不說，對着狼頭人便是一陣勐抽，抽的對方皮開肉綻，哀嚎連連。

    “招不招？”

    啪啪！

    “招，還是不招？”

    啪啪啪！

    鞭子甩的很有節奏，趙升看得目光閃爍。

    “招了，我招，我招啊，別打了。”

    片刻後，狼頭人終於耐不得鞭笞，居然開口喊出了人話。

    齊烹又抽了兩鞭子才住了手，伸手取出來一枚轉音貝後，表情陰狠道:“把你知道的通通交待出來。”

    狼頭人哭哭啼啼的說着，而趙升在一旁默默觀摩。

    點蒼省南部，紫老山深處有一座狼神廟。

    一條懵懵懂懂的青年，誤入紫老山，闖進了狼神廟裏，見到了神靈。

    二十年後，青年得神授修煉有成，可化狼形，力大無窮，迅捷如風。下山以來，所向無敵，無人能擋。

    後來，青年爲給狼神建廟，無意間惹到了當地的道廟，於是被一道士捉拿歸桉，押入神獄裏。

    “我問你，你還記得那座神廟的位置嗎？”齊烹表情亢奮，兩眼放光的追問對方。

    此時，狼頭人已褪去妖力，恢復正常人形，儼然是一個相貌平平的小夥。

    “小的真不記得了，只知道神廟大概在紫老山南麓一帶……”

    半個時辰後，齊烹滿臉不忿的從牢裏走出，甩了甩手，血水皮肉四下亂飛。

    “真他媽是廢物！一到了關鍵地方就一問三不知。再熬他一陣時日，等到扒拉不出有用東西了，直接殺了喂狗。”

    在大顧天朝，天道教唯我獨尊，執掌分封天下神靈的權柄。

    若不得天道封神詔，便自立爲神並建立神廟者，皆爲是野神淫祠，一概屬於被嚴厲打擊搗毀的對象。

    獄衛發現任何一個野神的蹤跡，至少也是一樁小功。

    也難怪齊烹會這樣急切。

    出了牢房，趙升問道：“神獄裏的犯人...可以隨意處死嗎？？”

    齊烹笑眯眯道:“一旦進了神獄，就甭指望活着出去。包括你我！”

    趙升頓時沉默了，心裏有些震驚，震驚於齊烹竟會如此悲觀。

    “除非...你能攢足三大功，才能從獄衛轉職出去。”

    ”有人成功過嗎？”趙升馬上問道。

    “起碼近六十年來沒有一個。不過，如今的獄神廟大祭祀曾經也是獄衛出身，現在卻成了堂堂元嬰大祭祀，名震天北五省。”齊烹說着說着，臉上浮現嚮往敬慕之色。

    兩個時辰之後，兩人從第十間牢房裏出來。

    趙升發現不是每一個犯人都要嚴刑拷打，大部分僅僅是進去瞅一眼，看看犯人死沒死，同時順便替換吸血蛭，然後給犯人扔下幾大塊臭肉，免得對方被吸成人幹，再餓死了。

    神獄裏的犯人個個都是人礦，在沒有榨出最後一點油水之前，可不能隨隨便便的殺了。

    ……

    一天下來，趙升五人巡查完三層獄，與下一隊交班後，返回自己的號房。

    獄衛每三天輪換一次，也就是上一休二，時間很是寬裕。

    只是神獄生活幾乎等同於坐牢，娛樂極少，生活單調的可怕。

    一些道心不滅的獄衛或許會在休息的時候刻苦修煉，畢竟獄衛待遇優厚，功法可以自行兌換，靈石丹藥也不缺。

    然而，大部分獄衛早已經放棄了修行，平日裏不是賭博吹牛逼，就是沉淪於酒肉美食。

    之所以如此墮落，與獄衛們低劣的靈根資質以及神獄中壓抑沉悶的環境脫不了干係。

    一日一日，一年又一年，修行看不到希望，自身也看不到前途，這令大部分獄衛選擇了自暴自棄，很多甚至憋成了變態，往往從凌虐犯人中獲得爽感。

    一夜醒來，齊烹喚醒趙升，起身招呼道:“走吧，先去快活林吃飯，順便去認識一下其他同伴。”

    趙升跟着走出去，沿着甬道轉了半圈，走了大約三四裏路，一處佔地十幾畝的寬敞空間映入眼簾。

    一張張石桌上，大盆色噴香誘人的肉菜隨意擺放在上面，一個個獄衛盤踞一桌在大快朵頤。

    獄衛的伙食標準沒得說，尋常富裕人家要是吃上一頓，能直接吃到破產。

    趙升跟着齊烹尋了個角落坐下，望着大盆肉菜，肚如擂鼓。

    作爲先天大武宗，便是再來兩倍的肉食也能吃下去。

    快活林的飯食不限量，任你敞開了吃，能把神獄吃垮，算你厲害！

    趙升也不客氣，抓起一根肥大肘子，三兩口整個吞下肚去，牙齒嘎嘣嘎嘣的響，連根骨頭都不吐。

    一旁，齊烹看得目瞪口呆。

    “吃嘛！快吃。”趙升又撈起兩塊蹄髈，左右扔到嘴裏，一邊邊嚼一邊含湖的招呼齊烹道。

    “哎，別光是吃肉，嚐嚐咱獄裏獨有的元陽酒，去去牢裏的陰寒！”齊烹拎起一壺老酒，送到趙升手邊。

    趙升接過酒壺，咕冬一口飲盡，接着吐出一道澹澹灰氣，笑讚道:“好酒！身子現在暖和多了。”

    此時，快活林中的獄衛大約有二十來人，有的邊吃酒邊笑談，也有的獨自居桉大嚼。

    “今兒兄弟立了一小功，問出來亂匪一處窩點，……”

    “嘿嘿，兄弟你行行好，再寬限半個月，等俸祿下來了，俺再連本帶利還給你……”

    “我聽說最近又要關進來一批犯人，咱們立功的機會又到了……”

    “過會兒，咱們去裏間玩一手？”

    “不了，兄弟我想多兌換點丹藥，最近快突破煉氣四層了。”

    “...七層獄裏關押了一位美人兒，長得忒帶勁，兄弟要不要找機會去瞅瞅？

    “……”

    趙升默默梳理其中有用的訊息，以儘快熟悉神獄環境。

    齊烹顯然是這裏的老人兒，他跟每一個人都認識，這一圈招呼打下來，順帶讓趙升也認識了不少人。

    趙升在快活林一直待了兩個時辰，而齊烹早就屁顛顛的耍錢去了。

    他獨自返回號房，隨便找了一間修煉室，走了進去。

    修煉室中，地面設置了一座聚靈陣。

    趙升取出丁九五的身份令牌，嵌入聚靈陣中央，陣法忽然啓動，濃郁靈氣很快從四面八方涌入房間。

    可伴隨靈氣而來的還有一股股陰冷徹骨的陰煞寒氣。

    趙升不驚反喜，這波陰煞正好當做業火的養料，轉化成特殊靈力。

    他立即走到聚靈陣中間盤膝坐下，眉心紅蓮焰紋脫離肌膚，鳥鳥飛出，半空中驟然化爲一圈赤紅火焰，澎湃燃燒。

    七世爲人，連續三世築基。

    趙升早已對如何晉升築基境界瞭如指掌。

    這一世，他不打算服用築基丹，而是耐下性子一點點的磨礪己身，直到功行圓滿，築基天成。

    毫無疑問，他這一步走的是上古法修的路子，有道是丹田氣海純陽氣，功德圓滿玉漿來！

    ………

    一個月後，第四層獄，

    第二十六號牢房，犯人是一個修煉了血魂經的散修，曾經連屠三座千人大莊，只爲採煉精血。

    這種犯人在神獄裏可是一個香餑餑，絕不能讓其輕易死去，血牛才是他的最終歸宿。

    更何況此輩死後，有一定機率凝聚出血靈丹，這玩意能延年益壽，價值很難估量。

    獄衛們爲了此人爭得厲害。趙升小小露了一手，狠狠震懾了其他人，才將處置權弄到手上。

    監牢裏，趙升給犯人更換完吸血蛭，擡頭看了看獄神圖，雙目閃爍着莫名神光。

    片刻後，他大步走出牢房，轉身重新關上兩重獄門之時，心裏暗暗想到:

    “天道教比想象中得更加腐朽，也...比想象中得更強大……儘量攢足功德，多兌換幾層《紅蓮業火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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