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我爲“心魔”

    雲海之間，趙升壓下心頭驚異，抱拳環顧四周，恭聲說道:

    「敢問是哪位前輩與在下二人開此玩笑？晚輩趙清陽，這廂有禮了！」

    「嘻嘻！」

    突然，嬌媚的笑聲再次響起，不過這次是從趙升背後傳來。伴隨而來的還有一股香甜柔蜜的氣息。

    趙升剛聞到此氣味，頓覺腦海一片眩暈，莫名生出無數旖旎畫面。

    「不好！」

    這一瞬，他悚然而驚，陡然回過頭去，卻看見一張完美無瑕，美豔不可方物的臉蛋緊緊貼在他的肩頭，正衝着他露出魅惑衆生的笑顏。

    再一細看，趙升的心猛的沉到了谷底。

    這位莫名其妙出現的「人兒」身高僅有三尺，但五官和身材卻完美到了極點，肌膚如玉散發着瑩瑩潤光，氣質變化萬千，魅惑衆生。

    此外，她背後長着兩隻巨大的蝴蝶狀翅膀，翅膀表面閃耀着迷幻朦朧，的炫光，撲閃之間，從上面撒下星星點點的幻光，無比的絢爛瑰麗。

    「千...千幻娘娘！」

    這時，一旁的黃沙道人忽然顫顫巍巍的叫了出來，聲音裏充滿絕望。

    在十萬大山被人族陸續開發佔領，妖域疆土日益縮減的今天，十萬大山裏的妖王死的死逃的逃，能活下來的妖王已經所剩不多。

    而在所有妖王中，千幻娘娘無疑是最令人頭痛也最令人恐懼的一位。

    這位妖王彷彿與人族有不共戴天之處，從千年前就開始報復人族，處處與南疆修仙界作對，屢屢挑起南疆妖獸潮。

    五百年前，御獸宗和玉葉老祖設下陷阱，好不容易生擒活捉了千幻娘娘，將其囚禁於御獸宗的獸園裏。

    誰知這位妖王幻法通神，竟然能從御獸宗手裏逃出生天。

    之後，她便極爲低調，幾乎很少現身人間。

    趙升腦海裏迅速浮現關於千幻娘娘的種種信息，心裏已經做好了轉世的準備。

    「沒想到本宮一時心血來潮，竟能捉到兩個小甜心。不錯，不錯！這個人兒氣血充盈，神意昂然，倒是能多嚼幾回。」

    幻娘撲閃着蝶翼，輕巧的圍着趙升轉了一圈，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

    趙升見此，全力鼓盪氣海真元與紫府神識，可惜俱被一股磅礴詭異的力量死死壓制住，絲毫動彈不得。

    此刻，一旁的黃沙道人汗如雨下，面色慘白，身體不自覺的微微顫動。

    別怪他如此失態。

    千年以來，億萬人族的死傷，無數被玩弄得全族皆亡的悲慘事件，早已造就了一個令南疆修仙界無數修仙者聞風喪膽的恐怖存在。

    這時，趙升出奇的平靜下來，冷冷的說道:「如今我等落入你手，娘娘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幻娘噗嗤一笑，那魅惑衆生的笑容尚未散去，卻突兀的臉色一冷，冰冷無情的看向黃沙道人。

    「聒噪！」

    一聲呵斥之下，黃沙道人無比驚懼，但下一秒他卻面露陶醉之色，彷彿沉迷於不可自拔的美夢裏。….

    這駭人聽聞的一幕，讓趙升心裏大驚。

    因爲他沒發現千幻娘娘是如何出手的，也沒察覺到周圍有任何異樣。

    就這麼一眨眼的功夫，一位金丹真人居然毫無徵兆的「淪陷」了。

    「八階大妖王都是如此恐怖的嗎？或許是此妖的幻法已近乎道！」

    趙升捫心自問，即便是他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在千幻娘娘手中保持清醒意識。

    幻娘回過頭，看着趙升臉上神情，突然嘻笑道:「你似乎不害怕？」

    「難道你不怕淪爲本宮的玩偶，當你親眼看着自己親

    手殺掉妻兒父母，親手殺掉所有與你有關係的親人朋友，最後再自殘自戮，變成不人不鬼的惡魔。這樣的下場，你還不害怕嗎？」

    說話間，幻娘背後的蝶翼撲閃撲閃，散發出一圈圈迷幻神光。

    趙升聽着這番話，眼前驀然浮現無數慘絕人寰的畫面。

    這些畫面栩栩如生，宛若真實。

    下一瞬，他眼前一閃，整個人陡然出現在一片血泊裏，濃郁的血腥味，涌入鼻端，眼前的興龍城火光衝天，附近傳來無數得絕望慘叫聲。

    而在他腳下，夫人董妙真和兒子趙華雄雙雙倒地，死狀悽慘無比。

    不遠處，大兒子趙華英披頭散髮，滿臉的絕望與憤怒，大吼大叫道:「爹，你瘋了嗎？你居然親手殺死了娘和二弟！」

    這時候，趙升心頭忽然浮現無盡悔恨，痛苦，悲傷等情緒，卻絕望的「看見」自己面無表情的揮手放出一道劍光，把大兒子攔腰斬斷。

    「不！」

    趙升眉呲目裂，絕望的一聲大吼，然而他卻一腳踢開夫人的屍體，縱身遁光而去。

    下一秒，趙升眼前一陣模糊，心神頓時重新迴歸現實，之前的種種畫面如雲煙消散，可剛纔的一幕幕卻越發得清晰。

    在一位八階大妖王面前，趙升就像是三歲小孩直面一位強壯無比的成人，他的這點道行根本不值一提。

    「嘻嘻，絕望的味道如何？」幻娘十分快活的繞着趙升轉了兩圈，完美的臉蛋上卻寫滿了惡毒。

    這時，趙升忽然垂下頭去，在擡起頭來時，眼神裏已沒了懼色，神情也變得坦然無懼。

    幻娘見此不怒反笑，兩千年來她不知見過多少勇猛無懼堅韌不拔的人族修仙者，可到最後無一不是痛苦流涕到心智崩潰，最終淪爲她手中傀儡。

    「小家夥，你似乎有所依仗，所以才無畏無懼。本宮很好奇，你的依仗是什麼。剛剛只是開胃菜而已，你未來有的是時間回味本宮的恐怖。」

    趙升沉默不語。

    不過在這短暫片刻之間，他隱隱發現這頭大妖王似乎不如表面上表現的那樣強大。

    這位千幻娘娘身上隱隱約約散發着一絲絲揮之不去的死氣，而且行動之間略顯僵硬，彷彿這具妖身並不是她的真身。

    當然，這種身體不協調現象是在仙靈視界下才觀察到的，尋常金丹根本無法察覺。….

    幻娘可能也沒有想到，她面前的這個小家夥竟是一位累世不死的老怪物，自然也沒想到世上竟有一門名爲《星神千心訣》的奇功。

    此刻，趙升意識已經悄悄分裂成了一大二小三個。大的意識佔據九成以上的精神力，小的兩份意識蜷縮於神魂最深處。

    一份保持清醒，而另一份卻陷入了完全的沉眠狀態，只等一個月後才會重新甦醒。

    三個意識獨立自主並行不悖，雖有強弱之分，但在本質上一般無二。

    幻娘見趙升毫不動容，眼中閃過一絲厲色，當即一指點出，只見一隻只朦朧迷幻的七彩蝴蝶從指尖飛出。

    這些彩蝶拖曳着絢麗光彩，圍着趙升翩翩起舞。

    飛舞了幾圈過後，化爲一縷縷光華沒入趙升紫府。

    霎時間，趙升意識裏驀然浮現出無數過往的記憶碎片，神魂忽被七彩光華籠罩，剎那間他彷彿陷入了一場無盡的幻夢裏。

    做完這些，幻娘身體氣色頓時衰敗了許多，滿頭華絲忽然掉落，並化爲光華消散，身上也遏制不住的散發出濃郁的死氣。

    「這小家夥的精神怎的如此堅韌，竟浪費了本宮這麼多的神念和法力。原本蝶身還能堅持一甲子，現在卻只剩下四十年。看來得儘快培養出一隻新的六階幻蝶了。」

    幻娘低聲嘟囔了一句後，飛到黃沙道人身前，開始如法炮製。

    幻術是以假弄真，本質上是一種欺騙。淺層次的幻術以欺騙五覺五感爲主，中層次的幻術則是連敵人的直覺和意識也能欺騙。

    古人常言幻由心生！實際上這僅僅是中等層次的幻術。

    高深的幻術就像幻娘這般，連敵人的意識和記憶也能永久的「欺騙」，

    而最高深的幻術，或者說是幻之大道，就連天道也能「欺騙」，甚至連三千大道也能真實「重現」。

    若是有人能將幻之大道推演到這種高度，那漫天仙佛也將成爲祇的掌中玩物。

    ……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好像僅僅一個恍惚，趙升突然清醒過來。

    這時，他耳邊傳來黃沙道人關切的問候聲:「趙道友，趙道友！你怎麼了？」

    趙升如夢初醒，下意識的運轉玄功，腳下陡然生出大片靈光，托住快要下跌的身子，同時扭頭看向黃沙道人，微笑道:「沒什麼。剛剛只是失神了一下，咱們還是儘快趕路吧。」

    「那樣就好！咱們快出十萬大山了，別出意外就行。」

    黃沙道人放下心來，點了點頭後，一揮長袖，黃光籠罩全身，頓時激射而出。

    趙升抿了抿嘴，自失一笑，接着也遁光離去。

    然而這個時候，他卻沒察覺到自己神魂深處還存在着另一個「自己」。

    紫府魂海深處，一顆拳頭大的暗淡光球正緩緩浮向上方。

    光球中的趙升此刻極爲震怖，甚至覺得毛骨悚然。….

    外面的那個「趙升」一點也沒察覺到自己的意識已經被幻娘動了手腳。

    有些認知已經被扭曲，仇恨的種子也已種下，只等生根發芽，茁壯成長，直至結出慘絕人寰的結果。

    就連他的記憶也被加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一些子虛烏有的故事和一些莫名其妙的敵人竟「自然而然」的添加了進去。

    一切都顯得那麼協調自然，「趙升」對此一無所覺。

    ……

    五天之後，趙升與黃沙道人返回興龍城。

    黃沙道人在城中小住了兩日，在於趙氏重新釐定下多種合作交易後，最終欣然離去。

    回到家中的趙升非常正常，並沒出現任何異常之處。

    不過，他身上總有一些微妙的變化正在悄然發生。

    對於趙升的種種細微轉變，董妙真最先察覺到了。

    自家夫君正漸漸變得冷漠，變得比以往更加沉默寡言，偶爾甚至會流露出一絲奇怪的兇光。

    對此，董妙真雖然感覺挺奇怪，但根本沒有多想。

    她也想象不到自家夫君之前遇到了什麼。

    與此同時，神魂深處的另一個「趙升」也十分鬱悶。

    他絲毫不敢暴露自己，也不敢和那個「趙升」溝通。

    因爲上一個「自己」剛勾連上那個強大的「趙升意識」，僅讓意識錯亂了片刻，就被其輕鬆同化了。

    這時候，可用一個比喻來形容趙升此刻的困境。

    真正的「趙升」彷彿成了一頭心魔，一頭紮根與虛假趙升神魂深處的「心魔」。

    他一旦露頭，必被主意識除之而後快。

    這下場豈止一個慘字了的。

    也正因爲處在這種極特殊狀態下，趙升才完全洞悉了千幻娘娘在他意識裏的諸多佈置與篡改。

    若是按照此妖的劇本發展下去，興龍趙氏危矣！

    平日裏，趙升只能以意念投影的方式，偷偷暗示主意識，試圖讓他發現記憶裏的

    蹊蹺之處。

    可惜目前爲止，效果不大。

    主意識儘管也偶爾察覺到有些地方好像不對，但很快自動忽略了過去。

    因爲每次當主意識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就有一隻蝴蝶幻象從記憶畫面裏翩翩浮現，繼而撒下星星點點的朦朧幻彩。

    而這時，主意識就會下意識的忽略了所有蹊蹺之處。

    此時，趙升這才真正見識到，千幻娘娘幻法的恐怖之處。

    幸虧他還留了最後一手，假如最後還破解不開此妖的幻法，他仍能選擇自爆神魂，重新轉世再來。

    時間一天天過去，轉眼間又過了半年時間。

    這天，一則驚天動地的大喜事轟動了整個興龍城，並飛快的傳遍整個南疆。

    興龍趙氏老祖宗，降龍真人趙玄靖於三天前，在地藏宗山門成功渡過雷劫，晉升元嬰境界。

    與之一起傳出的還有一則更驚人的消息:降龍真人居然真的降服了一條龍。

    在渡過元嬰雷劫的同一天，降龍真人座下山龍也同樣渡過了化龍劫，成爲世間僅存的一條七階山龍。

    興龍城一時間成了整個南疆修仙界的焦點。

    任誰都知道一個修仙家族擁有一位元嬰老祖坐鎮意味着什麼，

    所以很快，就有無數修仙宗派和家族派出首腦人物，急匆匆趕赴興龍城，慶賀南疆終有又出了一位元嬰老祖。

    在這期間，趙氏上下都快忙瘋了，也歡喜的難以用語言形容。

    老祖尚在地藏宗閉關修養，興龍城這邊已經沸反盈天，成了歡樂的海洋。

    整整三個月，興龍城日夜亮如白晝，全城張燈結綵，煙火連天。

    趙升身爲趙氏金丹，自然是衆多勢力拜見的首要目標。

    三個月下來，他幾乎荒廢修煉，連續接見一位位「慕名而來」的金丹同道。

    這個時候，隱藏於他神魂深處的某個弱小意識，默默積蓄着反擊之力，並等待着某個機會的到來。

    又過了半年，年關已近，距離九星連珠還有不到八年。

    這一天，趙玄靖老祖騎龍歸來，威震四方。

    當趙氏舉族歡呼老祖宗萬壽無疆之時，趙升苦苦等待的機會終於來了。

    白眉羅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