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總爲情懷昔日濃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羽颺字數:2054更新時間:24/06/27 15:21:31
    那戲子輕功極佳,攜了仲畫辭,腳下猶自健步如飛。劉晗卿奮力追趕,依舊與他差了一箭之遙。但他終究負傷在身,這般奮力追趕,內傷加重,知道如此下去,即便追到,也無法救下仲畫辭,心中尋思,不再強行追趕,只是運起水月步,緊隨其後,不至於被戲子甩開距離。

    如此行了一日,那戲子見甩不開劉晗卿,心中也是訝然。他哪裏知曉,劉晗卿實則已是強弩之末,這一日奔波,身上內傷加重,幾乎快要堅持不住。

    當晚,劉晗卿尋了處隱蔽之所歇息。運功療傷,絲毫不敢懈怠。次日繼續追趕,好不容易與戲子拉近一點距離,結果一條闊水阻路,那戲子攜了仲畫辭,登萍渡水,飄然渡江而去。劉晗卿內傷雖是穩住,卻不敢這般奮力,尋了兩根竹竿,學了達摩祖師一葦渡江,溼了大半身子,總算過江追去,待到傍晚時分,又將距離拉得近些。眼見着前方將到洛陽地界,心知若讓戲子去了鬼市,只怕自己想要救人便難如登天。趁着夜色,悄然趕到二人前頭,阻住去路。

    次日晨霧未散,果然見戲子攜了仲畫辭,踏露水、披晨嵐飛奔而來,剛到一片樹林,忽而停住腳步,輕聲笑道:“好小子,這般不離不棄。”

    劉晗卿從樹後閃出。仲畫辭此時已然清醒,一見劉晗卿,忍不住喊道:“卿郎。”

    戲子看了二人一眼,噗嗤笑道:“我說如何這般窮追不捨,原來還是對戲水鴛鴦。”劉晗卿冷冷道:“既然知曉,便知我不會讓你帶她走。”

    戲子如觀智障,斜眼撇過劉晗卿道:“憑你,也想在我手中搶人?”劉晗卿冷然道:“是又如何,想帶她去鬼市,休想。”戲子哈哈大笑,哂道:“小子,勇氣可嘉,你可知我是誰,敢說出這番話。”

    劉晗卿道:“我追了你兩日,自然知道你是誰。你本是宮中伶人,因不願委身吏部侍郎,滿足他龍陽之好,半路逃出宮來,未料那吏部侍郎拿你師妹做誘餌,引你上鉤,把你抓了去,並當着你面玷污殺害了你師妹。你一怒之下,血洗侍郎府,殺死侍郎府上下四十餘口人,被打入死牢,秋後問斬。未料你命大,無意間在天牢地上見得有前人刻的武功套路,你悉數學會,趁着天牢換防,竟然殺出天牢......”

    他說至此,見對面戲子臉上似笑非笑,繼續道:“你九死一生,逃出天牢,本已瀕死,卻在路上遇到一名女子。那女子遊歷江湖,見你身受重傷,便出手救你。你被她所救,心存感激,日漸生情,想着與那女子長相廝守。奈何那女子爲人豪邁,對你絲毫情愫也無,不僅如此,她見你戾氣頗重,三番五次開導與你。你見她拒絕你的深情,只當她瞧你不起,便在濟南府做下兩起大案,留名道姓讓官府知曉。那女子見你無藥可救,也不與你糾纏,當晚獨自離開,你悄然跟隨,竟見她與一男子有說有笑,你心中頓時怒從心起,待那女子離開,你便將那男子殺了......”

    他邊說邊盯着戲子。那戲子聽得倒是入迷,彷彿在欣賞自己平生得意之作,和聲道:“說下去。”劉晗卿道:“如此一路,那女子見了誰,只要她一走,你便殺了誰,便是路邊買個餐食,與她問過路的路人,但凡與她說過話之人,你盡數殺了。那女子初時不知,待到發覺,才發現一路所見好友,竟被你殺之殆盡。”

    戲子嘿嘿笑道:“她身邊有我便好,哪要那許多相談甚歡之人,她對我都不曾有說有笑,卻和那些人談天說地,我如何能忍。”

    劉晗卿冷笑道:“便是如此,你自以爲殺光她身邊所有人,她便會和你在一起。那女子發現端倪,前來尋你。她與你大戰一場,你自然是敗了,可她依舊不忍殺你,只說從此與你割袍斷義,再無干係,若再知你作惡,必然提劍殺之。只可惜你入魔已深,依舊不斷殺人。那女子忍無可忍,終於對你出手。”他一指戲子胸前道:“你胸口那一劍,便是那年被她刺的吧。那女子當年廣有俠名,因她喜穿黑衣,所用兵器飛虹傘,傘柄有一串珍珠,殷紅如血,每次對敵,墨影飛舞之中,總有一條紅影,如彩虹映射其中,江湖中便稱她一聲‘墨羽飛虹’典朝顏,便是如今仲府的典姥姥。而你,就是哀歌魔頭段伶官。”

    段伶官見他說破自己身份,其間經歷也是絲毫不差,哈哈笑道:“說得對,說得太對了,但是有一點卻說錯了。”他指了指自己道:“朝顏不忍殺我,並非想與我割袍斷義,而是她心中有我,若非如此,她如何會三番五次放我走。”

    他說至此,似乎頗爲得意,正色道:“我雖出生低微,但天賦異稟,與朝顏朝夕相處之日,我除武功不如她,自認其他方面,不弱於任何人。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吹拉彈唱、醫卜占星......我樣樣精通,隨便擰出一件,皆可成當世大家。我自負如此多才,她有何理由拒絕我?可她翩翩不和我在一起,我苦口婆心,軟硬兼施,皆是無功而返,我知道她是心中牽掛太多,如此,那我便幫她了卻牽掛,只要她身邊只剩下了我一個人,她自然就離不開我了,到那時,我何愁不能與她長相廝守。”

    他說話間神色泰然,彷彿自己所作所爲,皆是理所當然、恰如其分的壯舉。仲畫辭自小在典姥姥身邊長大,從不曾聽說典姥姥竟還有這等經歷。看了眼眼前段伶官,心中尋思道:“此人爲和典姥姥在一起,竟幹下這許多傷天害理之事,莫說典姥姥不喜歡他,便是真喜歡,見他行事如此偏激,只怕也要敬而遠之。

    這般想着,看了眼段伶官,只見他神色陰鷙,一時竟覺得此人陰森恐怖至極。耳畔聽得劉晗卿道:“兩情相悅,與這人是否家財萬貫、有權有勢;是否學富五車,名滿天下並無直接關係。有人遇見良人之前,都希望自己所遇良人如玉,所求才貌雙全。但真當那人出現之時,才知一切曾經的期待,不過是拒絕不愛之人的門檻而已,所謂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裝不出來,也強求不得。典姥姥是生性豁達之人,她若心裏有你,早就與你說了,又豈會與你如此糾纏。她不殺你,不過是念着昔日相識之情,你若不是心虛,也不至於躲進鬼市,一躲便是數十年。你如今舊事重提,又藉着當年之事,劫持她情如孫女的晚輩,不過是求一個心安理得,得一個名正言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