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亦如前佛在因中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羽颺字數:1852更新時間:24/06/27 15:21:31
    “師兄回來啦,師兄他帶着滿身傷痕回來啦!”

    一大早,覺明見到劉晗卿蓬頭亂髮,鬍子拉碴回來,便已經在寺中喊開了。滿寺一傳十,十傳百,到了中午,晦空方丈參禪醒來時,已然成了“大師兄遭遇山賊,以一敵百,奮起餘威,奪回財物,雖有負傷,卻大勝而歸的佛門壯舉。”

    晦空只恨自己今日參禪過久,誤了第一時間知道這等趣事的機會。這會兒和覺明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守在劉晗卿所居小閣外,大眼瞪小眼,看着劉晗卿在裏面上藥搗騰,彼此你一言我一語,分析得頭頭是道:“這傷痕累累的,也不像是山賊幹的啊!”另一人道:“你懂個屁,山賊抓到了人,自然要綁起來先抽打,這叫殺威鞭,打完該要錢要錢,該撕票撕票,這才合符行業。”前一人道:“這卻不對,憑藉師兄的‘鏡花掌’‘水月步’的造詣,幾個山賊誰能奈何得了他?”另一人道:“說得也是,再說,就他出趟門包裹都不帶的人,山賊搶他作甚?”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斟酌半晌,終究是老和尚慧根深厚,嘆道:“哎,劫數啊,劫數。看來他命中該有……”話沒說完,屋中扔出一隻鞋,正好被老和尚跳開,就聽劉晗卿大聲道:“嘰嘰歪歪,還不快進來給我上藥?”

    屋外二人連忙將兩顆光頭搖得如撥浪鼓似的道:“不去不去,但凡一不小心踩到你的書,還不被你打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三魂出竅,四肢全斷。”話音未落,屋中噼裏啪啦扔出數件東西,砸得二人抱頭鼠竄,灰溜溜跑地沒了蹤影。

    自那日後,劉晗卿便將自己鎖在小閣之中,極少出門。覺明心中不解,只覺平日裏師兄生性豁達,突然間寡言少語,極不習慣,找老和尚詢問,老和尚只是搖頭,一臉高深莫測,口中只是嘆着“劫數啊劫數!”覺明問得多了,老和尚不厭煩起來,暴怒起身,栗子在覺明光頭上敲得啵啵作響,唾罵道:“出家人戒急戒躁,你非得問個不停,老衲再說一遍,此番劫數,非你我能解,你師兄紅塵未了,莫說你不懂,爲師也是不懂的......”正說間,忽聞得晨鐘聲聲入耳,老和尚閉目搖頭,想說什麼,終究未能說出口。

    覺明心中滿腹不解,只當是自己佛心不定,參不透其中因果,剛出禪房,不經意與人撞了個滿懷。

    那人比覺明高了一個頭不止,覺明暗叫糟糕,心想可千萬別是師父。擡頭一看,面上頓時笑容綻放,喜上眉梢道:“師兄,你居然出閣了!”轉頭對着身後大喊:“師父、師父......”還未喊兩聲,慌得劉晗卿將他一把抱住,使命捂住嘴,壓低聲音道:“”別喊別喊,住口住口,我就不能出來透透氣?”覺明眼睛被扯得斗大,使勁點點頭,扒開劉晗卿手道:“自然是可以,師兄你是不知,我和師父見你整天待在房中,深怕你參禪入定,就此圓寂了。”

    劉晗卿沒好氣道:“什麼圓寂不圓寂的,我又不是真和尚。”覺明搔搔頭道:“那師兄是什麼和尚,花和尚?”劉晗卿神色一收,道:“這個詞兒,你是聽誰說的?”覺明道:“二師叔啊,他說師父當年行走江湖,江湖中人便都這般稱呼於他。”

    劉晗卿神色訝然,這些年,老和尚當年獨行江湖,豐功偉績也好,奇葩趣事也罷,他不是沒有聽說過,房中那本名字不知改了多少次,最終被命名爲《晦空聖僧江湖錄》的冊子中,至今記載着老和尚的種種事蹟,但唯獨這件從未耳聞,一時神色含笑,腦中將“花和尚”這個詞輪番品味了數遍,良久方收斂定神,想起尚有其他事情要做。拉着覺明道:“我有一事,要你幫我。”

    覺明道:“師兄可饒了我,上次我問過師父‘花和尚’一詞。”劉晗卿道:“可有結果?”覺明道:“差點沒被打死!”劉晗卿若有所思,道:“好吧好吧,此事以後再議,我今日找你,是想你替我送一封信。”

    說罷,取出一封信箋,交到覺明手上道:“你且將這封信送去城東仲府,交給仲四小姐。”覺明道:“仲四小姐是誰?”劉晗卿聞言怔怔出神,俄而回神道:“你別管,你只需將這封信交給仲府的人就好。”

    覺明“哦”了一聲,道:“師兄爲何不自己去?”劉晗卿搖頭道:“我不方便。”覺明道:“師兄傷勢未愈?”劉晗卿道:“好了。”覺明道:“好了爲何不自己去?”劉晗卿面上涌起一股寒意,咬牙道:“去是不去?”覺明道:“去是要去的,就是......”

    話音未畢,劉晗卿不容分說,將他推出廟門,囑咐道:“記住了,務必送到仲府。”覺明撓撓頭,低首沉思去了。

    當天未時過半,覺明滿腹疑竇回來了,由懷中取出一個錦盒,交給劉晗卿道:“這是仲府的老虎給我的,讓我交給你。”劉晗卿打開一看,不由一怔。只見盒中一枝朱釵,色澤清雅,雖是尋常,劉晗卿卻再熟悉不過:仲畫辭化名晝瀾,二人從金陵一路相伴,頭上帶的正是此物。

    劉晗卿取出朱釵在手,道:“仲府的人,有說什麼嗎?”覺明搖搖頭道:“什麼也沒說,只讓我將此物交給師兄......哦,對了,那老虎還問我,師兄好嗎?我想了想,師兄最近吃喝不愁,每日睡到日曬三竿方起,自然是好的。”

    劉晗卿沒好氣道:“人家問的是我心情近況可好,又不是生活可好!”覺明撓頭道:“這我哪裏知道,不過,師兄昨日還和師叔下棋,在後院爭得面紅耳赤直跳腳,想來心情也是好的。”

    劉晗卿見他說得一本正經,知道這個師弟死心眼,嚕嚕嘴讓他去忙。手握着朱釵,心中忍不住五味雜陳,忽聽得“咕咕”幾聲叫喚,窗臺上不知何時飛了一隻信鴿,落在窗前徘徊不肯離去。劉晗卿面色疑惑,那信鴿也不怕他,乾脆跳到劉晗卿書桌之上。劉晗卿緩緩走近,見那信鴿綁着信箋,取下看時,字跡雋秀,寫的卻是:“君意已知,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