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檸檬無骨雞爪

    人是需要突然被刺激一下的。

    至少蘇酥眼下就起了一身的冷汗，開始瘋狂思索上輩子和這輩子的區別——

    吳志上輩子絕對沒有抓到蛇。

    那爲什麼這輩子他抓到了？

    到底是哪裏不對，是因爲他進了林子嗎，那他上輩子爲什麼沒有進......對了！上輩子吳志在服務區搶她手裏的食物，她不肯交出去，指甲在他的臉上劃開好大一條印子。

    劃傷吳志後，她心裏忐忑，後面就一直在觀察他，發現他陰着臉坐在火堆前，哪也沒去。

    等到隊伍裏的幾個異能者去探路，他就大踏步走過來，將她拖進了林子.......

    回想到這裏，蘇酥如墜冰窖。

    也就是說，她的重生，帶來的蝴蝶效應，使得原本該咬死吳志的那條蛇，現在被他抓在手裏，即將成爲一鍋蛇肉？

    不！不一定！也許根本不是這條蛇咬死的他！

    可無論怎麼心理暗示，蘇酥都無法安撫自己。

    吳志的死本來就是一場意外，改變任何一點兒細節，他都可能不會死！甚至還會在她身上一逞□□！

    “先開膛吧？我沒殺過蛇，誰來？”

    “我來！”

    那條黑蛇軟成一團，好像受了很重的傷，被拎起來時，只有一些微弱的掙扎。

    蘇酥死死地盯着那條蛇。

    她多麼希望它不要死，強烈的渴望促使飢餓的頭腦開始發昏，一股洶涌的情緒迸發出來，化作誰也沒看清的一道白光，掠過人羣精準地搭在那條蛇的身上。

    “先把它的腦袋砍下來吧？”

    “我的匕首呢？”

    抓着蛇的異能者正在四處尋找匕首，完全沒注意到手裏的黑蛇突然睜開眼睛，剛纔還軟趴趴的身體緩慢地遊動起來，趁着對方手勁鬆開之時，“嗖”地溜下地，再疾速地竄進路過的草叢裏。

    “它跑了！快抓住它！”

    哪怕有遠程攻擊的異能者，這會兒也沒那麼快反應過來，幾乎是話音剛落，只見草叢搖晃幾下，就徹底沒了動靜。

    那條黑蛇逃竄得無影無蹤。

    吳志怒罵一聲：“艹！你到底會不會殺蛇？！”

    被罵的人訕訕一笑：“我這不是沒反應過來，它七寸處那麼大一塊傷口，誰能想到還有逃跑的力氣？”

    吳志只好強忍下怒氣，開始盤算自己原本的目的。

    ......

    蘇酥親眼目睹了這一切的發生。

    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剛纔那股白光，只有她看見了，其他人都沒有任何反應。

    白光沒入了黑蛇的體內，然後它就睜開了眼睛，從奄奄一息變得生龍活虎。

    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從腦海裏升騰而起。

    蘇酥扭頭四顧，周圍的同伴或多或少都在逃亡過程中受了點傷，隔壁坐着的女人，手臂上就有一道被劃破的細小傷口。

    她努力扼制住微微顫抖的雙手，緊緊地盯着那道小劃痕，試圖復原剛纔的那一幕。

    一秒、兩秒、三秒......十幾秒過去，蘇酥的眼睛酸澀到不行，那道小傷口卻毫無變化，“驚鴻一瞥”的白光也再沒出現過。

    難道是她看錯了？想錯了？

    蘇酥呆呆地盯着自己的手掌，忽而自嘲地笑了笑。

    竟然還在做白日夢.......上輩子，她也不過是四年後，才擁有了最雞肋的“速度系異能”，在喪失普遍進化的情況下，那點速度都跑不過二階喪屍。

    巨大的驚喜變成巨大的失落，蘇酥還沒醒過神來，隔壁的同伴忽然撞了撞她。

    “吳志......他好像朝你走過來了。”

    蘇酥猛地擡起頭，只見人高馬大的吳志撥開人羣，目標準確地朝這邊走來，一雙吊角眼勢在必得地盯着躲在人堆裏的軟弱女孩。

    蘇酥下意識想跑，但手臂很快就被鉗住。

    “去哪？”

    “你表姐剛纔已經同意了，以後你就跟着我。”

    什麼？！

    蘇酥只覺得荒謬，一雙貓兒眼裏全是不可置信。

    “放開我！我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她掙扎的動靜太大，惹得所有人都朝這邊看過來。

    吳志有些心虛，但更多的還是惱怒，眼見着自己下不來臺，半是哄誘半是威脅：“你乖乖聽話，以後我找的食物，都能分你一半。”

    “滾開！”

    “艹！別給臉不要臉！”

    “沒有我，你能在末世裏活下去嗎？這些天的苦頭還沒吃夠？”

    他很清楚，蘇酥已經餓好幾天了，手裏的食物少得可憐，就算下次能找到物資......也會再次被他搶走。

    強有力的手掌，就像一條鎖鏈，牢牢地將人鎖在手裏。

    蘇酥並不是一個堅強的人，她怕得渾身發抖，一個勁兒地抽着自己的手臂。

    “放開我！你放開我！我就算死了，也跟你沒關係！”

    鬧的動靜越來越大，吳志心底更虛，下意識地看向遠處——林薇然坐的地方。

    她好似很疑惑，正關心地站起身，眼見着要往這邊走。

    要是林薇然過來，發現她的表妹根本不願意......吳志心一橫，拽着蘇酥的胳膊，輕易將她拉進自己的身前，半逼迫半拖拽地往旁邊的林子裏帶。

    “我有話要跟你單獨講！”

    離得近的人都能看出吳志的強橫與威逼，但無人敢爲蘇酥說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被拖進樹林裏。

    火堆前。

    一個看熱鬧的異能者鬨笑：“吳志將那小漂亮拖進林子了，該不會是想說點親密的話吧？”

    “也許是答應了，迫不及待想親個嘴呢！”

    聽到這話，林薇然站起來又坐下，最終什麼也沒說。

    司哲淡漠地瞥了一眼後方的鬧劇，掏出地圖：“薇然，看看明天要走的路線吧。”

    林薇然一下子被帶走了注意力。

    ......

    漆黑的樹林裏。

    蘇酥被捂着嘴壓在樹上，雙手雙腳並用，都沒踹開壓在身上的吳志。

    “唔唔唔唔唔！”

    滾！別碰我！

    她的話沒有一個字漏出來，絕望的眼淚順着臉頰滾落到惡徒的手上，卻沒有激起對方的同情與心軟。

    本來是想好好說的，但被拒絕的惱火加上發展至此的事態......吳志頓時覺得，這是一個好時機。

    “我知道你不願意跟我，但這是末世，能有什麼辦法呢？”

    惡徒正單手解着自己的腰帶，另一只手死死地捂在蘇酥的嘴上。

    “沒事，一會兒你就會心甘情願地跟着我了。”

    生米煮成熟飯，他看她還矯情什麼！

    這一幕，與上輩子一樣，但又不一樣。

    蘇酥很清楚，她或許再也等不到那條救過她的毒蛇。絕望之際，她趁吳志扯腰帶時，狠狠地咬在他的虎口處。

    “啊！”

    吳志疼得甩開手，禁錮住的女孩已經像泥鰍般溜出去。

    疼痛只讓他鬆懈幾秒，緩過神來，大跨步就追上去，一雙大手眼看着就要兇狠地扯住蘇酥的頭髮......關鍵時刻，誰也沒聽到腳邊草叢裏傳來細微的窸窸窣窣聲。

    好似有東西正在裏面攀爬。

    “啊啊啊啊啊啊！！”

    比剛纔更嚴重的慘叫聲響徹雲霄，嚇起一堆正在休憩的鳥雀。

    “蛇！有蛇！”

    吳志先是感覺到有個冰涼滑膩的東西從腳邊滑過，緊接着腳腕就傳來一陣劇痛。他再也顧不上蘇酥，急切地挽起自己的褲管，在腳腕處摸到一處蛇咬過的牙印。

    完了，該不會是毒蛇？

    他猛地擡起頭，指着躲在一旁的蘇酥，幾個字從牙縫裏擠過來。

    “過來！給勞資把毒血吸出來！”

    隔着月色，蘇酥驚恐地看着他，發現僅僅十幾秒的功夫，吳志的額頭就滲出許多豆大般的汗珠，就連聲音也虛弱了不少。

    和上輩子一模一樣的發展！

    如果咬的蛇是同一條，那麼再過十秒，吳志就會嘴脣發紫，倒在地上抽搐不起......

    她太久沒有動靜，吳志氣得頭腦發昏，想要擡腳將人扯過來，又隱約覺得腳步也在打飄。

    咬他的，該不會是一條劇毒的毒蛇？

    吳志在鄉下，見過有人被毒蛇咬了之後，當晚就死了。

    啪嗒！

    蘇酥看着吳志倒在地上，一雙再小不過的眼睛，這會兒瞪得極大，正死死地盯着她。

    “幫我吸出來，幫我吸出來！”

    軟弱的漂亮女孩，一步步往後退，離急需幫助的男人越來越遠。

    “我不會幫你的。”

    “你死了，也是活該。”

    這話，落在如今的吳志耳邊，猶如惡鬼索命。

    他的身體越來越冷，嘴脣也開始哆嗦，發暈的大腦還記得自己中了蛇毒，很可能就會死在這裏。

    “求你、求你救救我......幫我把蛇毒吸出來......”

    畜生將死，竟然也會使用“求” 這個字。

    重來一回，蘇酥也覺得無比暢快，重生後積攢的那些壓抑與絕望，更是散去大半。

    隔着幾十米，她靜靜地盯着吳志，盯着他那張可恨的臉，輕聲道：“我不會幫你吸出來，也不會幫你叫人。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安生。”

    “你......哇！”

    一大灘毒血從嘴邊吐出來，吳志還想說些什麼，喉嚨裏只傳出“嗬嗬”的沙啞音調。他驚恐地掐着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本能地拍打着地面。

    他想求救，但無人救他。

    吳志瞪着眼睛死了，和上輩子的死狀一模一樣。

    蘇酥這才發現，自己憋了一口長長的氣。

    可心裏並沒有輕鬆幾分。

    “......你死了，我呢？”

    她的活路，又在哪裏？

    隊伍裏的幾個異能者，早晚會發現吳志的屍體，她依舊逃不過他們的責罵與冷眼。南下的路程只走了五分之一，她的苦楚剛剛開頭。

    蘇酥站在原地，站到雙腳發麻，直到......頸後傳來幾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聲。

    她猛地轉過頭，與一顆猙獰的蛇頭對上眼。

    啪！

    蘇酥嚇得摔倒在地。

    吊在樹枝上的黑蛇居高臨下地盯着她，墨綠色的豎瞳隨着她的摔倒上下滑動。

    “是你！”

    “嘶嘶~”

    猩紅的蛇信吞吐了兩下，黑蛇探究地盯着眼前脆弱的人類。

    莫名地，蘇酥從它的眼裏看出幾分人性。

    還有幾分......隨時可能飛撲過來、亮出毒牙的……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