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生彼岸

類別:網遊競技 作者:墨夜傾雪字數:2132更新時間:24/06/27 15:06:17
    秋意漸濃,彼岸花開。

    它的美攝人心魄、神祕無比;它的姿態熱烈張揚、輕盈曼麗。

    夕照如焰,更映得它絢爛鮮紅。晚風忽起,它在其間肆意搖曳、悠然綻放,恰似一場絕美的煙火。

    “誒,妹妹,你別跑太遠啊!”廖清歡擔憂廖曼沙誤入花田深處,上前幾步拉住對方。

    “姐姐,你說,如果萬物有靈,那麼這花成精了,會不會變成一位紅衣如火的貌美女子哇?”廖曼沙的指尖輕觸花瓣,問。

    廖清歡笑而不語。信仰至誠,或許真的會有迴響。然觀之世間,得神靈眷顧者又幾何?

    “姐姐,有件事我好奇很久了,我的名字……是不是跟彼岸花有關呀?”

    “嗯,如你所想。”廖清歡伸出手,輕輕取下沾在廖曼沙發絲間的花瓣,“父母當初,是想爲你起名清愉來着。不過,去辦理出生證明那天,也是途經這樣一片彼岸花田。不知爲何,你非要帶走一枝曼珠沙華才肯離開。我則看着它,嘴裏反覆唸叨着‘曼沙’,所以嘛……”

    “那你的呢,取自‘人間有味是清歡’對吧?”

    廖清歡默然。清歡,即清靜而歡愉,是一種生活態度。靜而不失樂,淡而不失色,這是她一向的人生追求。

    在清歡裏體會人間有味,在塵世間找到清歡滋味,將會擁有清靜歡愉的心靈,無論身處何方,清歡永在——如果意外未曾發生。

    “兩位小妹妹,請問這附近有道觀麼?”

    聞言,廖氏姊妹一同回頭。

    只見花田外的小徑間,有名英氣男子迎風而立。頭戴爵士帽,一襲風衣翻飛,愈修飾身材頎長。

    “爸爸媽媽說,不要隨便跟陌生人講話!”廖曼沙率先反應過來,扯了扯姐姐的衣角。

    廖清歡衝她微笑致意,而後面向男子:“我聽你口音完全不像廣東的塑料普通話,非本地人?”

    “在下尹某,湖南籍湘西人士。”他摘下帽子,欲行拱手禮卻忽覺不符時宜,於是作罷,“聞說廣東潮汕地區興道教,遂來此尋一物。不想山壑交疊,一時竟陷入迷途。”

    “你就不能說得通俗易懂一些嗎?!”廖曼沙不滿地噘嘴。

    “……這山太深,信號不好導航失靈,我迷路了。”

    “所以你是要去拜老爺嗎?”

    見男子聽得雲裏霧裏,廖清歡連忙解釋說:“她那是本地說法,意思是祭祀神明。不過崇奉對象不止道教諸神,還有天神、地祗等民間俗神。在外人看來吧,我們這是搞封建迷信……其實不然。更多是信仰虔誠、精神寄託。至於你尋找之地……”末了,指明方向。

    “大千世界莽莽蒼蒼,緣之所起而得一遇。既如此,我便無償爲兩位佔卜一卦。”

    “大哥,我看你長得一表人才,想不到居然是個招搖撞騙的江湖術士?!”廖曼沙驚呼。

    “以貌取人不好,小姑娘。奈何如今世道盛行爾虞我詐,不被理解也很正常。”男子將兩張空白的小紅符分別置於姐妹倆掌心,“心裏默想自己的生辰八字即可。”

    聽罷,廖氏姊妹照做。須臾,兩符之上各出現了一行字跡。

    見狀,男子變戲法一般,手中憑空出現了一隻盛有過半清茶的瓷杯。他收回那兩張紅符,手一抖符自燃。將餘燼均勻灑入茶水中,遇水即溶,逐漸生成一幅圖景。

    定睛一看,那竟是……雙生彼岸花。

    春彼岸與秋彼岸雙生並蒂,相依卻又相爭。一花燦爛,必有一花枯敗;一花死亡,另一花則必然腐壞。

    然而,他又注意到,一花被羽狀利鏃貫穿,雙生花的聯繫就此離斷,餘下的另一花也得以存活。

    “相處時光誠可貴,好生珍惜當下吧。”男子僅透露隻言片語,傾倒茶水後抽身遠行。

    ……

    不久,因父母生意需要,舉家遷至河南鄭州。

    藉此機會,廖曼沙到鄭大一附院進行了詳細的全身檢查。

    “經檢查,患者患有隱性精神病,重度。”醫生同廖家父母私下交談,“由於發現過晚,已難以治癒……而這類患者往往無法接受患病現實。我的建議是藥物控制,儘量別刺激到她。”

    往後數年間,廖曼沙還是時有發病。父母爲她操碎了心,也換過不少學校,但最終都逃不了被視作異類而孤立、欺凌的命運。

    個體的人格形成,註定與所處的社會環境息息相關。

    周遭無窮的傷害與冷漠,終究扭曲了她的心理。

    親人所給予的關愛和溫暖,到底救不了她。

    猶記孩提時代的自己,也想過像姐姐那樣,將法學專業作爲未來理想。可惜造化弄人,令她遍嘗世間之惡,於是如今背道而馳,甚至自甘墮落。

    她對校園生活厭棄不堪,中考時勇當一回白卷英雄,自以爲無比光榮。

    此後在家混吃混喝等死將近一年,偶然有天聽見父母背地裏提及精神病院云云,似乎密謀已久。

    家是溫暖的避風港,而今也不再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了?!

    她的精神瞬間崩潰,這一次發病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嚴重但又平靜。

    趁深夜父母熟睡,悄悄打開煤氣……

    兩條鮮活的生命一夜之間永寂,而她瀕死之際爲姐姐所救,僥倖活了下來。

    ……

    夢的盡頭,廖曼沙在連天彼岸花海中見到了一名女子。

    紅衣蹁躚,長裙曳地。一席長發紅如火,由彼岸花頭飾挽作馬尾及腰。其羽翼赤若烈焰,而邊緣羽毛純白如雪。

    女子回首,是熟人的面孔。儘管那是一對紅眸,卻眼神溫柔得同姐姐廖清歡別無二致。

    “妹妹,我尋你時日已多……爲何刻意躲藏,不願相見?”

    “我已經不再需要你了,姐姐……或者說,芸?”

    “對不起,對不起……怪我,沒能保護好你。”神靈也有力所不能及的時候。一旦失去了世人的信仰,其神蹟便徹底無法施展。

    “我不想再聽你說什麼了,就這樣吧。無用之神,再見……或再也不見。”

    廖曼沙轉身,捨棄全部信仰,投入深淵的懷抱。

    她曾無數次向廖曼沙伸出手,而這一次的救贖被狠心拒絕。

    彼岸花海剎那枯萎,美好隨凋零結束了。

    雙生之花,執念長劫無解。

    一念意難臻,二念妄自生,情自任,恨難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