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香山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魚窩字數:3280更新時間:24/06/27 15:02:23
    怡和行、同孚行的船隊自聖弗朗西斯科出發,由武裝護衛押運,前往萬里之外的廣州。

    怡和行的船隊載着十萬兩黃金,同孚行的船隊載着六萬兩黃金駛入了廣州港。

    按照19世紀50年代15左右的金銀比價。十萬兩黃金就是一百五十萬兩白銀,六萬兩黃金也有90萬兩白銀。

    “金山金山,遍地黃金,果然名不虛傳。”

    廣州十三行總商怡和行的掌舵人伍尚榮望着船艙內金晃晃的黃金感慨道。

    一年的時間就從聖弗朗西斯科搞來十萬兩黃金,這令他感到非常振奮,尤其是對於眼下江河日下的廣州行商們來說,無疑是一劑強心劑。

    “如果能把握住美利堅市場,我們廣州行商,或許中興有望也說不定。”

    “我的那族兄給我寄來了幾次信,直言美利堅遍地都是機遇,簡直就是咱們這些商賈的天堂,說得我都想到美利堅去了。”

    潘仕成把玩着手裏的念珠,詢問伍尚榮。

    “良輔老弟,怡和行今年的捐輸籌措得如何了?長毛起事、洋人的賠款、陝甘的饑荒,各個都是要用錢的地方,朝廷那邊催得緊,今年你是廣州行商的總商,萬不可大意,朝廷的捐輸乃是一等一重要的大事。”

    “有些話我也只敢和德畬兄說,早年比較太平的時候,便掠之於民,民變叢生,便掠之於商,捐輸捐輸,捐來捐去,何時才能是個頭。”一肚子牢騷的伍尚榮走出了壓抑的船艙,呼吸着甲板上的新鮮空氣說道。

    “如果不是這批黃金來的及時,今年的捐輸,只怕是有的頭疼了。以前廣州賺錢的時候讓我們多捐些是清理之中的事情,現在的五口商埠中,上海的風頭可是一天比一天盛,洋人都更喜歡到上海做生意,憑什麼還是咱們廣州的行商捐輸最多。”

    “你說的這些正是我所擔心的。”潘仕成的手裏依舊把玩着念珠,“上海地近蘇浙富庶之地,又有長江之便,再這麼發展下去,遲早有一天,五口商埠,變爲上海一口商埠也不足爲奇。”

    “良儀(伍元華)也和我說了,說在美利堅爲商,只需納稅,無需捐輸,爲商者亦可爲官,要不是念在伍家根在大清,我也想到加州去。”發完牢騷後,伍尚榮對潘仕成說道。

    “德畬兄,樑耀來信託我們說服樑家老爺子,把他孃親接到加州去享清福,咱們廣州行商在加州的生意也多得人家的照顧,這件事情,咱們儘快給人家辦了。”

    “問我正要說此事,正好借此事還這位樑家小兄弟一個人情,前幾天我剛剛收到庭榆的來信,多虧了人家的主意,咱們怡和行和同孚行兩行都直接在紐約開設了分行,往後和美利堅做的交易,不用再被美利堅那些二道販子過一手了。”潘仕成揹着說道。

    “走吧,咱們去香山會一會這位樑家老爺子。”

    廣東香山,樑家大院。

    自從樑耀在加州發跡,寄回黃金之後,原本破落的樑家收回了原本賣出去的田產,破敗的樑家大院也修繕一新。

    樑家儼然又是香山當地的一大望族。

    伍尚榮、潘仕成騎着高頭大馬,招搖過市,隨行的人員趕着裝滿禮物的馬車來到了樑家大院前。

    “不知伍寺卿,潘布政使來訪,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

    得知伍尚榮、潘仕成來訪,樑家老爺子樑維銘不敢怠慢,急忙出來迎接兩人。

    現在樑維銘已經不是京官,而伍尚榮和潘仕成依然是紅頂大商,尤其是潘仕成,和京師寵臣以及廣東地方大員之間私交甚密,還是當今聖上咸豐皇帝的紅人。

    面對這樣的人物,就算是廣州行商出身,樑維銘也是不敢怠慢。

    “樑給事中客氣了,我們的寺卿、布政使都不過是虛銜罷了,您老在道光爺年間,可是實打實的給事中。”

    潘仕成笑道。

    這倒不是他故意在樑維銘面前惺惺作態,在正兒八經的科舉官員面前,無論官大官小,是否得寵,潘仕成一直都將自己擺的很低,和他們交好。

    他也清楚子弟縱然選擇科舉之途出仕,潘家一族商人出身的烙印,不是一兩代人就可淡化的掉的,在這些耕讀世家出身,根正苗紅的科舉官員面前,還是放低一些姿態要好。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現在可是戴罪之身,只怪當時一時糊塗。”鬚髮花白的樑維銘慨然一嘆,說道。

    “這些是我們二人給您老備的薄禮,還望您不要嫌棄。”

    潘仕成命人將給樑家準備的禮物給擡了上來。

    “萬萬不可,萬萬不可。”樑維銘急忙說道,“這一年來,樑家多得二位照顧,二位的恩情樑某銘記於心,感激不盡,萬不能再受二位的禮物。”

    “樑老這麼說卻是見外了,伍家和潘家在美利堅加州謀生的子弟,也沒少受樑家的恩惠,咱們是同是廣府人,無論是在異國他鄉還是在本鄉,理應互相照應不是?”潘仕成說道。

    “既然潘布政司把話說到這份上,那我便卻之不恭,厚顏收下了。”樑維銘見潘仕成這般說辭,便收下了伍尚榮和潘仕成的禮物,並將二人請入府內。

    “二位,裏邊請。”

    “恭喜樑老啊,樑家子弟可是出了一位能人,樑耀現在可是美利堅的封疆大吏,在加州可謂是上馬掌軍,下馬管民,令我等好生羨慕。”

    落座之後,伍尚榮手裏接過丫鬟奉上來的茶,小嘬了一口茶水後說道。

    這一年來,伍家和潘家對樑家如此照顧,在官場浸淫多年的樑維銘心裏當然清楚這是看在樑耀的面子上。

    只是樑家他兒子哪一代,也就是紹字頭那一輩,關係不和睦,讓他感到非常的頭疼。

    “是啊,我們兩家可都是對兩家能出這麼一位能人羨慕的緊,樑耀也是一個孝順的人,三番五次和我來信,說祖父和母親待他好,如今在外發達了,想要將你們接到美利堅的加州去享享清福,過幾天快活自在的日子。”

    潘仕成放下手中的茶盞說道。

    潘仕成把話說到這份上,樑維銘心裏當然明白潘仕成是什麼意思,略一沉吟後說道:“此子能有這份孝心,吾心甚慰,只是我年事已高,不堪海上顛簸,這美利堅我怕是去不得了。

    樑耀想把生母接到美利堅盡孝,這想法是極好的,我自當成全他的孝心。”

    “如此甚好,怡和行和同孚行再過旬日就有船隊運送移民前往加州,樑公子的環球航運公司每月也有船隊抵達廣州,現在去加州也方便的很,環球航運公司的大蒸汽船,只需月餘便可抵達金山(聖弗朗西斯科)。”

    見樑維銘答應了下來,潘仕成非常高興,樑耀只要求把他生母接到金山就好了,至於樑老爺子去不去他在信中也沒說。

    潘仕成也認爲樑耀是不希望樑老爺子去金山的,舟船勞頓是一方面,樑耀在美利堅過的好好的,把樑老爺子這尊大佛接過去,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嘛。

    潘家是行商,和洋人打交道多年,眼界比較開闊,而樑家世代乃是耕讀之家,兩家的對異國事物的接受程度,自然是不一樣的。

    “如此甚好,至於想做什麼船,由我那兒媳自個兒選吧。”樑維銘說道。

    “聽聞二位的商行裏有許多精通洋語之人?”

    “我們世代是行商,都很洋人打交道做生意,不會講洋人的話怎麼行?”潘仕成笑道,“樑老爲何驟然問及此事?”

    “唉,也不怕二位笑話,我是因科考舞弊案被罷黜,樑家後輩也爲我所累,我想讓樑家的後輩晚生,到二位的商行學洋人的語言文字,學些營商的本事,日後也好多個出路。”樑維銘以懇切的語氣說道。

    “無妨,即使如此,回頭我挑幾位精通的洋話洋文的夥計送到樑府,給樑老差遣便是。”

    潘仕成和伍尚榮非常痛快地答應了下來。

    潘仕成、伍尚榮同樑維銘攀談一陣後,便辭別樑維銘,離開香山折返回了廣州。

    “爹,不可啊,鄧蘭要是去了金山,往後樑耀那廝不給咱們金子咋辦?”

    潘仕成和伍尚榮走後,樑維銘的二兒子樑紹琮急忙跳出來說道。

    “不成器的東西!方纔潘仕成和伍尚榮在時,你怎麼不出來說個不字?”樑維銘冷笑道,“靠侄子的錢過活,你還有半點長輩的樣子嗎?”

    “適才兩位大人都穿着官服,我怕我開口冒犯到了二位大人,您面子上不好看。”樑紹琮急忙陪笑道,“樑昇已經在加州挖了一年礦了,您能不能幫襯着給樑耀說和幾句,給樑昇找份輕鬆的差事?”

    “當初要不是你出的餿主意,樑昇至於被下放到礦場?”樑維銘嫌惡地瞥了一眼眼神空洞,骨瘦如柴的樑紹琮,喝問道“紹琛呢?”

    “大哥在裏屋呢。”樑紹琮抹了抹鼻子上留下來的清鼻涕說道。

    樑維銘起身離開堂屋,走到裏屋。

    屋內的牆壁上掛着一副祖宗畫像,祖宗畫像一旁是幾對聯子。

    祖宗畫像的下方則是一條長供桌,貢桌上擺放着一些書籍以及樑耀從美利堅寄回來的西洋擺件。

    貢桌的前方則是擺放着一張軟榻。

    只見樑紹琛身體鬆鬆垮垮地橫在榻上,右手拿着煙槍,左手擼着貓,口裏噴着煙。

    見樑維銘前來,樑紹琛迷離的雙眼看向樑維銘,有氣無力地說道:“爹,您來啦?”

    “出息啦?!在祖宗像面前抽大煙?!”

    樑維銘見樑紹琛這副作態,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操起拄着的手杖劈頭蓋臉地朝樑紹琛身上招呼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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