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叛逆四哥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木可玲子字數:3045更新時間:24/06/27 15:01:43
面對清茹的決定,汝霖未有從此消沉了下去,向皇帝一再續假,而目前他只是小官,皇帝也就沒將他這個新晉郎士放在眼中,便也由着他去。
一日雨夜,他登門拜訪李家,李石默默的將他帶到清茹的房中,再支走了僅有的幾個祗候人。
清茹暗自靜靜的在榻上鏽着花,望見他倆走進,便放下了手中的布繃,望着滿屋陳舊的傢俱,再探了探汝霖的神情。
「爹爹,我這裏破破爛爛的,你怎麼將張家哥哥帶進來了!」
他兩人在蒼舊的圈椅旁,對視又笑,再輕坐。
「三丫頭,汝霖要回京城了……」
「他想帶你回去,你看你是怎麼想的,」還沒等到她開口,李石便再說了下去:「其實,汝霖前途無量,爹爹覺得,也是一個好去處。」
再勸,他身站了起來,手扣在腰間:「汝霖是個好孩子,你隨他去了,把娃娃好好生下來還給英王……」
說起,清茹捂着肚子,紅着眼圈:「不,不可……」「這是我的骨肉,我不給英王!」
汝霖看着她這樣的姿態,將眉頭的愁緒收了又收,漸平緩的沉默。
「茹妹妹,你來我身邊,我會照顧你和孩子!不管你怎麼選擇,我都隨着你,我實在是不肯看着,你爲了這個孩子,做一輩子孤婦。」
她楞着,頓時覺得口中酸澀無比,揮手將牀帷拉下,拒不再說話。
汝霖站在牀帷前,望着室內熊熊的暖爐,聽着她悽美慟哭的聲音,再有那窗幔下探出的她白皙的酥指,他愁的呆在了原地。
良久,她在帳中睡去,李石便拍了拍汝霖的肩,帶他去了前廳。一路上,北國的早春並未進入這百景皆衰的靜園,枯黃的蒼竹還無精打采的垂着,越走着,人的心情便也隨着景物一般衰落了,夜色如水,寒浸漫上了人的骨頭,匆忙的細雨浸潤了眉宇。兩人圍好了披風走着,迎面就碰上了剛在私塾下學回來的李獻可,那獻可正左右提着一大袋豆餅和栗子糕,與侍女翠荷說說笑笑的闊步而走,迎面見了李石與張汝霖,他便收了笑容輕輕揖禮:
「爹爹!汝霖哥哥!」
李石細細探獻可的衣着,站在原地望了他半天,再探他手上拿了許多東西,而侍女翠荷的兩手空空。再聞他滿身的肉煙味,李石撇嘴道:「你兩人到哪裏去了?」
獻可笑嘻嘻的回一句:「爹爹,我上街和翠荷姊姊一同買些好吃的茶點子,晚上要做炙肉與撥霞供,您晚上要來嗎?」
石提着眼皮道:「若想吃,便叫下人做便好了,獻可你一個公子哥倒和下人天天混在一起,像什麼樣子!」
石未曾提高音量,只是將雙手插在袖籠裏,傲慢的說話,他再望了望翠荷說:「翠荷曾是清雅身邊最得力的小鬟,怎的到了伺候公子哥兒,如此不知體統,那大包小包倒叫我兒拿着,他是主子還是你是主子?」
翠荷將頭壓了再壓,便揖了個禮,伸手就要去接過那兩包糕點,卻被獻可攔下了——「不必!你替我研了一天的墨,手兒都凍紅了!」
獻可再駁:「是我要提的,爹爹不必在意!」
石聽此,瞥了瞥翠荷就想痛批一番,但瞧了瞧身邊有外人,倒也不便呵責她,而是笑了笑對獻可說:「你倒是爲下人考慮,但獻兒你定要知道,你是公子哥,上下尊卑有序,今個張家哥哥在這兒,倒要叫你張哥哥笑話了!」
獻可則揖禮而笑對張汝霖:「汝霖兄定是明眼人,這初春最是比冬寒,我這小鬟鬟替我研了一日的墨,手都要凍的脫了皮兒,應當好生塞在荷包裏暖着,我手上這糕點也不重,我提着便是了,翠荷是女兒家,凍壞了手可就不好了!」
翠荷便站在他的身側,擡頭望
他那雙真誠的眸子,聽他那稚嫩又有力量的聲音,她將手中的絲絹在指尖繞了一圈又一圈。
汝霖點頭微笑表示明白,再道:「是,獻可你體恤小鬟,實在是溫良之人。」
「我並非體恤小鬟,而是僅疼惜荷兒一人!」獻可再回一句。
張汝霖覺得他此話在其他僕人面前說有些不妥,會引起其他下人的不滿與謠言,便先左右探視,然後從容笑起,打着圓場似的——「害,我是見過這丫頭做人做事如何的得體,若我是你,也定要疼惜他的,這樣善解人意的小鬟,也難怪你這樣爲她考量。」
李獻可乃點頭。
這時,石復言:「反正,翠荷你且不必做越距事情便好,你是以前跟在二姑娘身邊的老人,伺候公子,必不能懈怠與恣驕,可知道嗎?」
「雖四哥兒器重你,但你與其他下人無異,有功自然獎有過必然罰,明白嗎?」
石將手被的很緊,傲慢無比。本是作爲主子一句十分平常的話,獻可聽了,不知哪裏來的勇氣,不似往常那般的沉默,直接便衝他面前的親爹道:「不勞爹爹操心,荷兒在我身邊五年多了,她溫柔體貼,又低調明理,實無爹爹那般說的恣意無禮,還有,她是我的小鬟,我願意偏疼她是我的事情,也從不曾將她當作下人對待!」
「四哥……,」石將眉頭一皺,愈要說些什麼,卻被李獻可突如其來的辭別打斷。
——「爹爹,且不與您多說了,我先回房歇息!」
他辭別的目光那樣從容而有力度,便那麼一刷而過,完全沒有將父親那詫異的目光放在眼中,便邁着快步子示意着翠荷跟上他矯捷的步伐。
石轉頭望向獻可那遠去的背影,一頓疑惑。他完全不會料到從小沉默而乖巧的李獻可今日會爲了一個下人與他頂嘴,這不僅僅是在藐視他作爲父親的威嚴,更是在抨擊他一家之主的身份。
這一次,在李石的心裏,埋下了深深的種子。
得春一日,陽光真好,李獻可得閒便與翠荷在院裏的亭子中擺上了烤爐炙上了肉。這倆人,一人在碗中調着醬汁與小菜,另一人在烤架旁衝着碳火慢慢扇着風,身旁的圓木盤上各放了羊肉片、胡餅、金筍還有一些麻椒佐料,另一側的壺中燒着熱酒,蜜熱的炙烤與濃郁的梅酒相伴,似霧似煙般纏繞在院中上空,引的四下僕人聞起垂涎三尺不可作罷。
翠荷見手中醬水調好,便要接下獻可手中的小蒲扇,準備由她來烤,卻見獻可輕輕將她手別過:「誰要請你來忙活這樣髒的差事,每次不都是我來烤就好了嗎?我說了,你是女兒家,要好好護着手和臉頰,被煙燻了被火烤了,可就不好看了!」
翠荷漸收手,蹲在一旁看他烤着肉,明晃晃的暖焰照着少年的臉,那橙色閃動的火苗映在他清澈的眼中,恰似他正值年少青春內心的那簇熱火。
翠荷是看了一會,便再不敢看了!就忙低頭下去,在那雙新做的鞋上迷茫的尋找着什麼。
「你在尋找着什麼?這雙鞋不好看嗎?」獻可見她這樣認真的低頭看鞋,便問起。
「好看,好看,奴喜歡!」她笑起,淺淺的梨渦映上臉頰。
「你喜歡,便給你多挑些好的料子做鞋和衣裳。」
不待獻可說完,翠荷就忙擺手稱拒:「不,不必了,奴的鞋和衣裳夠穿了,添置多了倒覺得浪費!」
「這浪費什麼,千金難買你喜歡!女兒家,不就喜歡漂亮衣裳嗎?我姊姊在雍王身邊,那是一日三套衣裳的換,雍王便是想盡辦法的給她置辦,我雖不能像雍王一樣給你一些金貴的,但這最起碼的,要給你的。」
翠荷未曾表示明白,繼續看他那雙眼,低頭下來——「奴明白,可終歸雍王與娘子是夫妻
,奴……與四哥兒,是主僕,這本就意義不同。」
「奴知道四哥待奴的好,但……尊卑有別,您待我這樣好,別個有心人看了去,說些對你不好的話,自然是不妥的。」
獻可聽此,慢放下了手中的火鉗與扇,對着那熱火苗看,刷紅了臉龐。
此時,他不敢看翠荷那雙誠摯的雙眼,只敢對着面前的暖爐。
半天才小心翼翼說一句:「我……對你的心思,你應該瞭解的。」
「我之所以待你好,也是對你情意真切才至!」
翠荷驚愕不已,仍然在懷疑着什麼,卻在他忽然流轉的目光中瞭解了一切。
她未曾去反駁與辯論,而是默默的走到燒酒水的爐子旁道,靜望着他,後將頭低了一寸:「四哥兒,你如今正當少年,對兒女情意初有瞭解,也是難免,可萬不能將我二人防作是如同大王與娘子一般的。」
「奴心裏實在將四哥兒當做自家弟弟對待的。」
獻可聞此,稍稍揚起頭,望着義正言辭的她,又低下了臉龐,繼續着手上扇火的動作,翻着鐵架上的炙肉。
兩人倒直至吃完,再未說過一句話,食罷,獻可便回了房間,泡在了書閣裏。
他自小沉默寡言,不善表達,只習慣與詩書爲友,筆墨爲伴,而自從五年前母親去世,他在父親的嚴教下成長,對那層薄薄的親情已是模糊不清,他唯一便是有翠荷常年左右,對他噓寒問暖,關懷備至。
甚至於現在,他對翠荷的特殊感情,愈加一發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