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剛柔相合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木可玲子字數:3682更新時間:24/06/27 15:01:43
    是深秋一晴日,剛用過午膳,李清雅便懶洋洋的臥在了那張貴妃躺椅上,迎着暖陽打着盹。悄然而至的國妃銘璇扶着微微隴起的肚子,過來挑逗一二。

    伸手來刮着她的鼻背道:「起來了,還睡!」

    她纖細的睫毛在銘璇的指間扇動,模糊之間坐了起來,掩着口鼻打了個哈欠再招呼翠梅拿了椅子來。

    銘璇饒有趣味,看着懶洋洋的她問:「本宮今兒見着大王倒是好精神,早早的帶着允中和允恭騎馬去了,怎的你沒睡好?嗯?」

    完顏雍這般正值英年的男人與她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子共側榻,她怎麼可能睡的好。

    她起身扶了銘璇躺下道:「咳,說句羞恥的話,我才多大他多大,他那般雄壯我自然累的很,梨花壓海棠……」

    ——「梨花壓海棠?你小心被他聽到,你倆才差個十三四歲,怎麼就梨花壓海棠了!瞎說!」

    「哎,我便不說了,說多了就是羞恥了,你自個也明白!」

    銘璇擡着寬袖遮了陽光,小坐了一會兒便又問:「你告訴我?」

    「什麼?」

    「你乃是盛寵,爲何總是懷不上孩兒?」

    她頓了許久才道:「這與我何幹,懷孩兒又不是我一人的事兒,自然是大王的問題。」

    「瞎說,本宮便是連連懷着,怎麼可能是大王的問題,你是不是做了什麼手腳了?」

    她搖搖頭表示沒有。

    「還騙我,袖殷告知我,那日阿家說讓她去叫太醫,結果惜意在路上截了她,硬生生的把太醫拉的好遠,說了好一番話才走。本宮……本宮便想着,那日太醫診的說你氣血兩虛,這怕有假吧!」

    「我哪敢騙國妃娘娘啊!這……」

    「清雅,我與你這麼多年情意,你還要瞞我,」還沒等她笑眯眯的說完,銘璇便打斷了她,說話時表情凝重,像是真生氣了。

    她沉默了好久才屏退左右人,貼着她耳,可話到了嘴邊又說不下去了,便又喚了惜意來告訴她。惜意是個憨直的姑娘,便是一字不差的將她喝避子藥的事兒告訴了銘璇,她連補充的機會都沒有。

    「荒唐至極!李清雅,你敢拿大王的骨肉後嗣不當回事!」銘璇果不其然的大發雷霆,將手旁的杯子掃下去。

    「娘娘息怒!」她長跪揖禮。

    銘璇怒而墩坐,不叫她起,便讓她跪着,可沒到一會,望着她那樣子,便又覺得心疼,稍稍平靜了下來。..

    「爲何要如此?你難道還在想着陛下,還望着舊情復燃?」

    她未曾答覆,只跪立在風中。

    「你自個願意嫁來,便不能如此,大王便將你當做他的心頭肉,可你呢?還想着別人,甚至還出此下策避子,大王若知道了,你這便是要砍頭的。」

    她聽了這句——「你自個願意嫁來,」腦海裏無數次浮現多年前的那個夜晚。那件讓她心疼的事,這些年來,她多想將它忘卻,但始終忘不掉,它便像一道疤痕留在心上。

    ——是她願意嫁來的嗎?若不是她在閨中便受了委屈,受了迫害失了清白,她即便是拼了命去,也不願意來這個地方。

    她多想駁一句,說盡她的委屈和無奈,可惜,此時此刻,亦時過境遷了,她的感受無人能懂,唯有一句——「妾知錯了,望娘娘息怒,」以對。

    「你起來吧!本宮理解你的心情,但長久下去,你還是要與大王有個孩兒的,趕緊停了藥,不要這般任性!」

    「姊姊,我亦想問您一句……」她忽而哽咽不能語,內心翻涌着往事。

    「倘若,我說倘若,大王不是你愛的人,你願意爲他生兒育女,懷他的骨肉嗎?」

    銘璇愣住,望着她那雙低垂下去的眉眼。望着她身不由己而無奈的每一個動作和笑容,吞吐起來:「本宮,……自然不想。」

    她聽後,淡然一笑道:「可惜人世間,沒有如果。你嫁給了你畢生最愛,我……,連做上一個關於他的夢,也不敢。」

    清雅擡頭,望着紅牆外的那叢枯枝秋林:「他登基後,找了我許多次,想讓我回到他的身邊。但我自個明白,如今,我已嫁作人婦,維護一段婚姻,一個家族的名譽是我的責任。」

    「既嫁人,便要忠貞,這是對自個負責,也是對家族對兒女負責,所以,我只能在不進不退的地步,與大王平平淡淡的,只能如此!」

    她輕轉過頭來再道:「姊姊,望你給我一個思考的機會,待我哪一日想透了,再將這避子藥隔置下去,好嗎?」

    銘璇平靜下來,望着她那誠摯的雙眼,她眼中無時無刻不透露着一個女子溫柔而又堅強的品質,這樣百折不回、堅韌如絲的癡人,柔弱的軀體卻有着不屈的靈魂,自個又有什麼理由再去阻攔她呢?

    「好罷!本宮便替你瞞下這件事,那你用藥時不要過度,本宮派人送些滋補的東西,也免得你想清楚時,回不了頭了!」

    「好,唯有姊姊會這般懂我,別個定要說我不守婦道了!」

    「你也不是這般懂我嗎?咱們都是以人心換人心。」

    兩人相看而笑,雙手緊握,繼續聊着家常,談着天兒,這才算是將這件事擱置下了。

    正是愜意十分時,忽的,外頭便響起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兩人望向小廊,見了完顏雍將兩個兒子拉了回來,但他還沒走到門口,便轉身又出去了,小跑着喊道:「國妃,娘子,城外又有禍亂,我便將他倆送回來了,你兩人好好守着府裏,孤王走了!」

    她倆人甚至都沒來得及去問候一句他何時歸,就見了他從交錯的廊上穿梭過去,漸行漸遠。

    這日晚間,各處的燈籠都下了,府裏頭的人也都各自歇息,唯有暉琬苑裏還燈火通明。

    這五郎身體羸弱,一到秋冬季節便連着染上風寒,這不今日在院裏小跑了一會出了些汗,他隨意解了衣裳,晚上便咳嗽不止,嚇的清雅也不敢睡,便就和他圍在一張牀上。

    她撐着頭給允輦圍好被褥,撫着他紅撲撲的小臉蛋道:「輦兒,我與你說過許多遍,出了汗不能隨意便將厚衣裳脫了,這樣必定要染上風寒的,咋個就不聽呢?」

    允輦眨着大眼睛看着她,輕咳了一聲道:「小嬢嬢……兒記住了!下次不敢了!」

    她將他伸出來的手塞進被子裏,再接過翠梅端上來的湯藥,又吩咐了她拿幾個蜜餞來,防止允輦喝着苦。

    服完湯藥後,她便將他輕拍着入睡,隱約聽了不遠處的傳來一陣嘈雜聲,允輦便問其緣由。

    「大許是在勾欄看雜耍的人發出的歡笑聲……」

    「我也要去看,」

    「你先好起來,我便帶你去!」

    她將他小臉揪了下,摟着他入睡,待將他哄睡了,她也迷迷糊糊的,可就在這時,屋外便響起了一陣敲門聲,說是留守府外有些異常,請她過去看看。

    她攬衣推裳,拖着疲憊的身子圍了披風而去,走時囑咐翠梅將允輦照看好,便隨意叫了幾個祗候人和幾個女衛一同前去。

    ——「我總感覺有些事要發生一般!」她邊走邊說,走了幾步又覺得不妥,命祗候人和女衛回去每人配一長劍。

    「有勞娘子,娘娘尚在孕中,咱們也不便叨擾,便請您前去看看,拿個主意!」

    到了府門口,便見着張沁璃和僕散香翎站在廊角處,不敢往前走,而大門緊閉着,面前站着一大堆舉着火把的

    執戟人,門外削劃的刀劍聲十分刺耳。

    張僅言焦急的上前請令:「娘子,是邊地亂民起義,已經攻入城了,我派出去的的探子已經被殺了!大王生死未卜。」

    「大王——」

    她首先便想的是完顏雍的安危,但此刻,她走不得,必須將府裏安排好。

    「大王不會有事兒的,若有事兒,他的手下會第一時間通知留守府。」

    「去請娘娘,此時,必得叨擾她……」

    祗候人去找銘璇,她便焦急的頓站在屋檐下想着法子,可情況緊急,一時半會也不能等她來了。

    這時香翎則是哭啼的上來,瘋了般的往門口跑:「大王還在外面,我要去尋大王!」

    ——完顏雍現在生死未卜

    「你做什麼,你現在出去便是賊人的刀劍,你是瘋了嗎?」清雅又將她拽了回來。

    「李氏,你不是武將之女,自小習武嗎?你去救大王,去救大王啊!」

    她上來扯着清雅的衣裳,可現在情形亦不是和她鬥嘴的時候,也不是該猶豫的時候。

    她靜了許久,左思右想望了這圍牆,探其形勢後,才敢指揮着張僅言說:「張監事,你帶府裏所有祗候人將幾個大門守好,每人都帶着刀劍,命所有弩箭手層層佈於前後門的圍牆。」

    「是!」

    「祗候人身上最好穿着兵甲,也免着混亂之中傷到自個人,祗候人不必穿浮屠兵甲,太過笨重,但弩箭手要穿,」她說的上氣不接下氣:「準備火把和爬梯,命人上紅牆,若有賊人翻牆,便以火攻之,梯下派一人遞火把,梯上人負責攻。」

    「我們小心布守,靜下來讓他們放鬆警惕……」

    「是,娘子。」

    「來人,取我長劍來,惜意帶些我苑裏的人,貼身保護翎娘子和張娘子,將幾個小郎和姑娘聚集在一起,去碧落苑,躲去大王的藏閣,尤其是允輦要好生照看着,他生着病在……」

    「是!」惜意一抽刀,便喚走了幾個女衛,將張娘子和翎娘子都護送下去,張僅言也隨之下去布守。

    她望着還有幾女衛在身邊,便指着她們問:「身上可配了刀劍?」

    「是!」

    「隨我守在此,拼死也要護住留守府!」

    「是!娘子,」

    國妃銘璇扶着肚子前來,站於她身邊,冷靜處而不驚,指着袖殷道:「即刻派人放一束煙火沖天!」

    「爲何放煙火?」袖殷問。

    「此乃恫疑虛喝之舉,讓賊人誤以爲放煙火求援兵,從而知難而退……」清雅道。

    「清雅知我……」銘璇點頭。

    「我與姊姊一剛一柔,保衛家人,足矣!」

    各陣拉齊,重甲的「鐵浮屠」守在門口,弩箭手排成兩層而站,時刻準備迎站。

    門外那起義軍頭目已至,派人將留守府圍了個水泄不通,傲氣滿滿長坐於馬驥上,並對麾下人說:「這留守府裏都是些美娘們兒,今夜若攻入了府裏,便將這美娘們兒賜予爾等享樂!」

    衆將士聽了這話,愈加士氣高漲,答着話圍在牆角外。

    這頭目見院裏靜悄悄的,唯見着屋檐下幾盞昏燈,其他各處漆黑一片,便覺得有些蹊蹺,自言自語道:「這些個娘們兒不會害怕了躲着不敢吭聲吧!完顏雍的女人,就這膽量?」

    他左看又看沒什麼動靜,便在屋外高喚:「完顏雍已死,他首級便在我手中,院裏衆人若開門受降,便免了一場血戰!」

    說完,這院裏還是靜悄悄一片,這頭目便開始鬆懈,撥了撥身上的兵甲,抹了一把油亮的鬍子道:「咳,美娘們兒便是膽小,既如此,便直

    接撞開門,不必翻牆,多此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