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荒唐皇帝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木可玲子字數:3010更新時間:24/06/27 15:01:43
    「陛下,不要,求陛下放過我,求陛下開恩……,舅公,舅公,求舅公開恩。」

    昭明殿內,完顏亮強拉着一位弱如柳風的宗室女子往垂下的帷幔後走,那女子掙扎着不前,輕散下的烏髻凌亂,一雙清澈的眸子鋪滿了懇求之情。

    ——這正是前些日子被殺的完顏秉德之弟完顏特里的少妻蒲察奼奼,也是完顏亮的外甥女。

    奼奼前年才成的婚,與完顏特里共事不過二三年,後便逢了舅公發動政變弒君稱帝,殺了她的丈夫,如今,她這位舅公卻已荒唐到想納她爲妃的地步,這般,她怎能服從。

    奼奼用盡解數掙脫開,伏臥在冰涼的地面上磕頭。

    她身後不遠處站着的是完顏亮精挑細選出來的宗室女婦,亦是他的從姊從妹。

    這些女子,或而丈夫被殺,或而還未出嫁父親便被殺,而她們這位爲皇帝的堂兄實乃Yin癖不擇骨肉之人,竟要違背這些個倫理綱常,納堂姊堂妹爲妃,在今世上絕無如此荒唐之人。

    他一副霸王樣子,見奼奼不起身,便扶腰擺其胯骨正坐於圍子榻上,漸漸平息了怒火道:「奼奼,你做舅公的妃子,便封你做最尊貴的貴妃?」

    奼奼流淚不止,忙着磕頭跪叩:「舅公,我是奼奼啊!是您從小看到大的奼奼!」

    「朕知道,但如今你丈夫特里已死,按照宗族收繼的規矩,你必要再嫁,與其嫁給別人,何不入了舅舅的後宮呢?」

    「不可!」

    一句嚴厲而沉重的聲音在殿外傳開,衆人簇擁着兩宮太後而前來,徒單太后手持一紅木釣珠杖緩緩而至,姿態大方,威嚴十足。

    蒲察奼奼連忙上前撲進她的懷裏,撲通一跪哭着:「外祖母,求祖母,救救奼奼!」

    「奼奼,快起來,快起來!」

    將奼奼扶起後,徒單太后雷霆之怒,將手杖往地上一跺,銜着鐵青的臉色,攢其眉目,嚇的在場衆人連忙跪地請她息怒。

    「皇帝如今是怎麼了,爲君前兩年,勵精圖治,對待兄弟仁慈寬厚,今年又是大殺宗室子弟,又是強行收繼婦女,這可是你親外甥女!」

    完顏亮本是前年而與她產生了隔閡,今日她擅自闖入宮殿來,又當着衆人面指責於他,頓時身爲帝王那份傲氣便昭然若揭,繼續坐於皇位上,瞥着那兩顆黑珠看她。

    「功兒,怎要如此,嬢嬢問話,爲何不答?」噠太后始終是忍不下去,便就教訓起來。

    徒單太后怒然,盯着他再道:「好,好呀!皇帝如今是當哀家這個老太后的位子形同虛設了,也罷也罷!哀家便抹了脖子去見先帝算了!」

    噠太后一再使眼色,完顏亮才肯前來跪拜,低頭認錯。

    徒單太后頓了許久,將他輕扶起來,再無二言,便拉着憔悴的奼奼出去,邊走邊說道:「奼奼剛出生時,是先帝(完顏亮父親,追封金德宗)抱回家養大的,皇帝,你雖是舅舅,卻與親父無異,而今卻要強納她爲妃,如此違背人倫之事,哀家絕不同意。」

    「哀家已經爲奼奼尋好了繼夫,便是輔國上將軍安達海之子乙刺補,」她將身子轉過來再道:「乙刺補在奼奼出閣前,便有意求娶,亦是哀家中意的外孫婿,可皇帝爲了結親秉德,硬生生將奼奼嫁給特里,棒打鴛鴦,如今更是要逼迫她做你的妃子。」

    「皇帝對其他人如何,哀家也不過問,便隨着皇帝,但奼奼決不可以居你龍榻!」

    徒單太后扶了手,讓祗候人將蒲察奼奼帶下去安置,又前走幾步側着身子,心平氣和起來。

    「皇帝,你還記得李家那個姑娘吧!當初,她那般喜歡你,你又那般喜歡她,後來她受逼迫而嫁給他人,你心裏好受嗎?一連幾日茶飯不思你也有

    過,既然如此,你嘗過這般離別之苦,爲何還要強硬拆散他人,甚至殺夫奪妻呢!」

    「皇帝,……功兒,哀家話至此,你好自爲之吧!」

    太后說完,長嘆息一聲,後斂着深紫的大袖衣執杖前去,那襲清新淡雅的香味自堂前一直掃向殿外,徐徐方散。噠太后見此,輕輕將皇帝扶起來,慈愛的撫了他的烏須念了句:「吾兒,自小爹爹嬢嬢教你要仁愛寬厚,莫要忘了!」

    再言幾句,噠太后輕望了望那些宗室婦女,再回頭看看兒子,頓立,而後辭去。

    「爾等先下去,待日後再詔!」

    完顏亮起身而站,抽走了書案上的摺扇,「噗」的一聲掃開扇,提於手上而撲其胸膛,那句「大柄若在手,清風滿天下,」依舊字跡清晰,筆跡瘦勁的瘦金體字,瞧起來便像個個秀美的女子。

    便瞧了這一眼,他便再次想起了清雅,那個知書達理而又百折不回的姑娘,現在,正在千里之外。

    天德三年秋,雍王一家才算是在遼陽安置了下來。這遼陽瀕臨渤海灣,四季分明,比遠在北部的會寧城氣候要宜人些,所以三秋過後,也不會那樣早早的就下了雪,而是一種秋高氣爽的感覺。

    李清雅長這般大,第一次來南方,亦是第一次見了到了十月份還沒有下雪的天兒。

    她佇倚危樓,在李洪願出家的清安寺裏,瞭望着山川美景。

    正是深秋時節,滿山遍野的昏紅楓葉,風過時,撩起樹幹枝葉隨風而舞,這般美景,便如天山仙境,她歡喜若狂,搖着鮮衣裙擺在原地轉圈,指間碰過每一片輕葉。

    略見得,寺山下靜謐的小潭,在夕陽餘暉下,微動着金色的波光。

    她靜下,欣喜一句:「我第一次見這般美景!」

    身後閣中,惜意笑而退下,雍王迎上來道:「我第一次見這般的美人兒!」

    他便自後環住她腰身,摘一紅葉而別入她鬆散的髮髻間,輕輕吻住她的臉頰,道一句——「你若喜歡,待有朝一日,我便以你之名,爲此山之號。」

    她笑而點頭,正在興頭上也沒有再說什麼,兩人便相擁倚立了許久。

    自下而上來匆匆忙忙的小廝,便站於空堂間報事。是言道,契丹人再次於海邊盜起,守城的士兵都擋不住了,請他速速前去。

    可他,連着不眠不休三日才將那些個賊人打退,回來還不到兩日,他便又要領兵前去鎮壓,清雅多少有些不捨,便要求隨他一同出師,一起上戰場殺敵。新

    可他不同意,快步下樓,站於樓下仰望而笑:「娘子,我怎麼捨得讓你隨我出生入死呢!」

    便就一句話,他邁着矯健的步伐前去,清雅在後面小跑着,見了他一腳蹬上駿馬,眼中泛紅喊着:「雍郎,早些回來!定要平安的回來!」

    「好,娘子放心。你速速回府,孤王不在的日子,定要與國妃安頓好家人!」

    說罷,便是一襲玄衣從楓林葉隙中穿過,她便遠遠望着他縱馬而去,獨立在原地許久。

    這日她在回府的路上,心裏忐忑不安,總覺着有什麼堵在胸口,惜意與她同坐,探其攢結在一起的小眉,便掩口低笑,貼着她的耳道:「娘子,您定是愛上大王,還愛的深切了!擔心則亂。依奴兒看啊!您那每夜喝的「補藥」便擱置下,好好的與大王懷個娃娃,您倆人的感情會更深的。」

    「瞎話了,我不想與他有孩兒,不光是因爲這個,還因爲其他的事兒啊!若是我有了娃娃,姊姊必會心裏不好受的,我懂她,她會難受的,」她提着小眉將聲調壓了又壓,脣珠都觸碰到了惜意稍稍泛紅臉頰。

    「若不是諸多原因,誰不願有個自個的娃娃呢?我又不是石頭人兒。」

    惜意聽後惘然,睫毛忽扇,將她方纔最後一句話重複了一遍,便擡手撩起前窗車簾,駕馬驅車的張僅言不過與自個咫尺之遙,可卻沒有勇氣叫他。

    「咳,想與張管事成對兒了,我說替你去求了大王你又死活不要?再等下去,可真要屬於別個了?」

    惜意默然。

    她今年十七歲了,她亦想有段美滿的婚姻,可終究不敢承認這段情意。她明白,她是一個落魄家庭出身的漢人女子,而張僅言則是渤海貴族之遺珠,若不是因父母雙亡,他此刻便是個貴公子哥,他那般心思縝密,那般俊美,哪裏是她配的上的呢!

    「我,有我自個的思考,待思考好了,便再……說吧!」

    說着說着,便見了張僅言將馬車馭停,言道是府邸已到,他輕掀開薄簾請兩人下車,便在扶過清雅之後,雙手輕輕將惜意的柳腰圈住,將她抱了下來。

    門口的執戟人,將這一幕看的真真,趕緊像是湊熱鬧一般圍觀着。

    只見清雅臉頰一紅,連忙歡喜着囑咐了惜意幾句,便說自個身邊暫時有翠梅伺候,叫她出去透透氣。

    張僅言向夫人道謝後,便挽了惜意的一雙酥手而去,斂着臉龐連忙從衆人的視線逃脫,穿梭在遼陽市集的人海之中,便如遠遠飛走的一對新燕。

    那一瞬,清雅看着兩人灑脫而去的背影,忽而鼻子一酸,扶了團扇獨自一人回了府邸。

    今年,她十五了,入雍王府邸已然兩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