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大殺宗室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木可玲子字數:3154更新時間:24/06/27 15:01:43
完顏亮立在涼風之中,回首以探篝火衆人,她那溫柔的笑容,帶着絲絲遺憾的目光,映在他的心中。
他怒而抽劍飛走,口中吼着:「朕要殺了完顏雍,他佔了清雅,朕要殺了他!」
烏帶連忙上前抱住他的腿,被他拖置了好遠:「陛下,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若陛下爲一個女子而傷了宗室的和氣便不好了!」
完顏亮繼續拖他向前走,雙頰都被漲紅了。
「朕命令你放開,朕要親手殺了完顏雍,難怪那日朕回了,她拒之不見,原來是他糟蹋了她,清雅怎麼這樣傻,爲何要獨自抗下這一切!」
「爲何,清雅!」
「清雅,你個傻子!」
長劍已然***入了土裏,他淚眼朦朧的獨站在小山丘上,回頭來悄然抹了一滴垂淚,望着這山河晚景,回憶起了以前。
她是那麼信任他,那麼愛他,她相信他一定會回來娶她的。那句離別時的話:「清雅,等我回來娶你!」再提來,皆是傷痛。
如今,她便在燈火闌珊處歡笑着,他卻不敢再看她一眼了。
天德三年春日過的快極了,便像一抹流沙悄然劃過指間,無聲無息的似水一般流走。四月,今上立嫡子光英爲太子,寵澤深厚,朝堂內外同慶,在武德殿設宴,王侯皆至,唯獨未請完顏雍,這也讓他平靜了兩年的心再度懸了起來,但今上依然待他一切如舊,他也摸不透其中深意,只能繼續小心行事。
五月底便是清雅母親的祭日,這日她忽而被皇后召入宮中,說是娘娘有事相問,但等她恭恭敬敬到隆微宮時,卻左右不見皇后人。
她正覺得不對勁,便要出去時,完顏亮迎了上來,將門掩住,並囑咐祗候人守好門。
她依舊施禮如一,沉靜若水:「臣請陛下安!」
他未曾答覆,上前去摟住她的腰,將她靠在金闌上。一陣驚恐,她利索的掰開他的雙手而逃,逃到雕欄前。
他獨立在空堂內,與她遙遙相望問道:「你出嫁前,完顏雍對你失禮是嗎?」
她驚愕的連忙斂了首,鎮定的搖搖頭表示沒有,可那眼底泛起的紅暈,他看着清晰。
「你還瞞着朕,朕什麼都知道了,是李石和完顏雍一起設下的局,你失了潔,所以答應了那門婚事,是不是?」
她未曾答覆,依然了無痕跡的沉默,望着他那雙逐漸憤怒的雙眼。
「你這般委屈着,爲何不告訴朕,爲何?」
她轉過頭去,抹下淚水,又笑起,依舊是那麼溫柔,依舊是那麼淡然。
「陛下,往事便不提了!不提了!一切都是臣心甘情願的。」
「你撒謊,你成親那日,坐在轎中哭着離開,你定是被逼的,」
「陛下,是也好,不是也罷,您瞭解我不是一個喜歡提舊事兒的人,縱使當初我應該告訴您,結果也是沒與你說,又何必糾結呢?」
「清雅,朕對不住你,朕錯了,朕食言了,未能早些回來娶你,」他上下微動的喉結,略有低沉的泣聲,眸中滿是傷痛。
她還是那般沉靜,悄然上前去呈上了一方手帕,又後退了幾步道:「陛下,您沒錯,錯的是我,您便是這一世之雄,萬民之主,以前,乃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才會理直氣壯的站在您身邊,但遙遙一望,卻見,我不過是一粒塵埃,怎敢沾染錦衣呢!」
「陛下,您對我夠好了,像我這般鄙陋之人,才貌皆平平,能被陛下喜歡,我亦心滿意足,」她從衣襟中拿出那玫扳指,雙手捧住,一邊流淚一邊笑。
「我便把這份喜歡留住便好!也望陛下,莫要因我這一粒塵埃,遷怒於人。」
他紅着眼上前,將她的腰身摟住,腮邊的鬍鬚自然的扎到她的臉頰,她含淚哽咽道一句:「陛下,您的鬍子好扎!」
他未曾答覆,輕輕在她的額前落下一吻,低頭而看她,十五歲的臉頰已然稍稍成熟了些,褪去了當初的青澀,青黛的彎眉悄然挑起,微扇的睫目映的都是他,一直都是他。
他再度將她摟入懷中,良久,他瀟灑而去,穿梭在春日碎屑般的光斑中,消失在叢叢青蔭的廊回裏。
端午節這日,大金民族本有在此日打馬球蹴鞠踢球的風俗,而完顏亮早就和烏帶商議好了,爲了避免打草驚蛇,先遣人送些端午節的薄禮去,再召集宗室男眷來到皇宮球場,在其兩側圍牆上安排兩隊弓箭手,將衆人射殺。
他身着窄袖衣,腳蹬烏皮靴,一身淡黃輕裝而至,完顏烏帶在左,悄聲對他說:「陛下,一個都不少,都在其中!」
烏帶指了指那方城牆下的寬門。
「完顏雍也在?」
「是!」
他抿了脣角,輕嗤一句,一副傲氣漠視衆生的樣子,搓了搓耳上垂環道:「罷了吧!不殺他!他還能替朕做些事兒?」
烏帶長揖,神情嚴肅:「陛下,爲何不,這雍王可是在宗室裏名聲頗好,若是留下他,必定後患無窮啊!」
他大手一揮,提着墨眉,再抹了抹自個的堅硬的黑鬚髯道:「哎,朕自有分寸,烏祿是個懦弱之輩,朕自登基來,他唯命是從絕不說二,何苦要殺了他,便由他自個自生自滅吧!」
「陛下忘記了宛國娘子的事了?」
他惱怒了,壓眉看烏帶,示意他不要得寸進尺。
「朕,公私分明,朕還指望他給朕平定契丹禍亂!遼陽契丹人又不知爲何,在邊地擾民,大肆搶掠錢財,女幹癖女子,鬧的人心惶惶。朕派出去的軍隊,都被打的大敗,也只有他能降服遼陽奚人和契丹人。」
「等用完他,再解決他也不遲!」
烏帶默然,安靜的答下,長揖的手,久久放下。
他正襟整冠,慢步來到羣臣蹴鞠的場地上,遙遙一望這宗室兄弟,少年皆爲精壯,老朽皆身姿矯健,一旁圍觀的總角男孩,拍手叫好,個個臉上洋溢着節日的歡樂。..
「侄兒給皇帝伯伯請安!」
「侄兒給皇帝叔叔請安!」
孩童見了他,便連忙上前揖禮。
他心忽而顫了一下,望着這張張稚嫩的面孔,他心軟了,點頭回笑再道:「嗯!這都是些大人玩的,來人啊!將幾位小郎送到長春宮園去,讓他們去那裏耍玩,太子(光英)正在那裏!」
說罷,幾位孩童上前叩謝,再被祗候人引了出去。
他走近正在一旁觀看的完顏雍,擺其雙臂而扣腰,冷峻的面容忽的添了一抹邪笑,完顏雍探其臉色異常,便連忙揖禮道:「微臣問陛下安!」
他二話不說拍了拍完顏雍的背道:「你在這兒有什麼看頭,跟朕一同上了城牆,四方美景皆在眼底!」
完顏雍忐忑不安的答允了,便隨其後上城牆,他行走在這青階上,彷彿每上一步便離危險更近一步,他此刻便如階縫的青苔碧草,一邊迎陽而長,一邊又要面臨着時刻都會被踐踏的危險。
城牆上,眼觀四方,完顏雍於他身邊獨立,兩人一柔一剛,威姿相當,活脫脫兩個指揮將軍,一個負責衝鋒陷陣,一個運籌帷幄。
完顏亮冷峻而媚笑,側過頭來問:「烏祿,現在是不是清楚許多?」
「是,確實清楚許多!」
他又接着將窄袖撥了撥,扶着額頭嘆氣道:「就是場地上的人動的太快了,若是不動便好了,朕便能看個明白。」
這
似是話裏有話,完顏雍聽着便低頭繼續沉默。
忽然之間,便聽了下頭球場上傳來陣陣的驚呼,他驀然擡頭,正瞧着城牆四周的跺口處,站着一個個弓箭手,他們冷着臉而拉弓,正對着下頭的宗親,蓄勢待發,只待皇帝一聲令下。
皇帝再笑勾其肩而問:「烏祿,別害怕啊!好好看着,這番才是人間美景!」
「陛下!」
當完顏滿眼紅絲而喚起他時,他的一雙手堅決的揮下,弓箭手速速出箭,將現場所有宗親全部除決。
當是時,撕心裂肺的救喊聲連起,上至六十老朽,下至弱冠少年紛紛倒在血泊之中,個個面相猙獰,終不瞑目,驚起的烏鴉朝着夕陽而飛,漸成爲小黑點,很快,皇帝便聽不到任何的聲音了!
完顏雍心如刀絞,看着這血濃如水的親人被枉殺,便暗自神傷,身體被抽乾骨髓一般僵立在灰暗的城牆上,那雙眼,早已飽含涼淚,紅暈瘋狂的往臉頰上爬,傷痛的情緒彷彿要將他這具肉體吞噬。
他真是殘暴不仁,冷血無情。
這才見識到他的真面目,他比完顏亶更讓人窒息,更讓人恐懼。
「烏祿,這下,他們聽話了!你說是不是?」
他不得不保全自己,違心違意的笑回了句:「聖上英明!」
片刻,皇帝輕坐於官帽椅上,大聲而笑道:「想要天下者,必得熬出頭,可惜了,他們被朕發現了。」
他擺其胯骨,扶一盞茶在手,壓着墨眉道:「烏祿,朕相信你,相信你對朕是忠心耿耿的!既然東京留守已死,自此以後,你便再復東京(遼陽)留守吧!平定契丹禍亂,便靠你了!」
完顏雍伏地:「微臣遵旨!」
片刻,完顏亮背手瀟灑的走了,哼着小曲唱着歌,消失在城牆上。
完顏雍俯身而望這親人灰青的肢體,那鮮紅的血將整個球場染盡,四處皆是死氣沉沉,城墎內外忽而變得陰森森。
他便跪在此地從下午一直到深夜,臨走時,他瞧了一眼那掛在空中的圓月,眼中閃過一道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