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孃家探親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木可玲子字數:3467更新時間:24/06/27 15:01:43
「莫櫻、翠荷姊姊,大王與二姑娘回來了!」
一日晨光正好,微瀾苑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見了一個小鬟邁着輕快的步子順着木廊跑了進來。
正從屋裏走出的翠荷向她輕招了手,示意她小點聲,再指了指不遠處垂了素紗帳的花亭裏,望着亭中端坐着的烏古論恭人,她深低下了頭。
恭人烏古論氏,自從生了五少郎靖可之後,她便一直鬱鬱寡歡,少有出微瀾苑,開始還與鄰里幾個伯爵娘子一起去寺廟裏上香還願,或而一同下棋彈琴,直到這春上,她幾乎是寸步不行,整日做女紅,縫了一大堆小孩子的衣服和鞋襪。
今日,她沒有梳妝,隨意挽了低髻,攢了一朵絹花作飾,身上着了件淺蘭夾粉邊的褙子,下服一展十二襉褶裙。她輕倚在亭中紅柱上,手裏拿着一條小孩子的薄褲,另一手繡着壓邊的花紋。她兩眼空洞無物,麻利的拿着尖銳的繡花針在那薄薄的錦緞上下鑽動。
完顏雍扶着清雅的腰身,自小石徑走過來,她捲簾喚着:「姐姐!」
恭人未曾聽見,還是滿心歡喜的繡花。
她看着母親消瘦的背影倚在欄邊,瞬間淚目,又放下素簾轉了身去。
翠荷遞上一巾帕道:「娘子,莫要太過傷懷!」
「姐姐怎麼瘦成了這個樣子了?她每日都如此嗎?」她再回望母親那細弱的身姿,那手腕突出的玉骨,便連忙將眼角的輕淚抹幹。
「姑娘,自你嫁出去,大娘子便整日這樣鬱鬱寡歡,自開春來,大少郎與少娘子搬到別苑了,主君也命令四少郎與五少郎養在他身邊,有時候,大娘子想見五少郎一面,主君也不讓。」
翠荷頓了許久,望了一眼背手而站的完顏雍,壓低了聲音道:「還有……,主君好像瞧上了先娘子身邊那個曉慈,兩人經常獨處一室,主君似是有意納她爲娘子……」
「這樣以來,主君便冷落了娘子,她愈加孤單,漸漸便患上了心疾,整日不閤眼的繡着花兒!」
翠荷說着,便哽咽不能再語。
「怎的不派人告訴我?」她撫着胸口,再將一雙酥手搭在翠荷的肩上。
「大娘子不讓啊!不讓咱們打擾您,便是怕你心裏不踏實,」翠荷將她手握住。
再回頭來,她慢步走近,撲通跪在恭人的身邊,挽其手臂喚了句:「姐姐!」
鸝簧百囀一聲喚,嚇的恭人抽搐,蓬着兩鬢的碎髮,側眼望了她,顫抖着雙手捧其面龐道:「清雅,你怎麼回來了?」
「你快起來!你跪什麼啊!」
她又是心急如焚的將清雅拉起,伴着絲絲沙啞的聲音,她將這多少日子的孤單都吐盡了。
她頓了許久,站起身來長揖:「民婦失儀,見大王與夫人,理應要請安!」
她雙膝欲跪,兩袖在微風中搖曳着,完顏雍站起身來扶着她道:「舅娘萬不可如此,您身子不好趕緊坐下!」
「好,好!」
她頓了又頓將兩袖掖好,搖着消瘦的身姿,坐到了一旁的小木墩子上。
清雅擡手,於一旁的小籃中見了三四雙孩童小布鞋,便拿了其中一雙淡黃色的置於掌間,摸着上面繡的彩蝶問:
「姐姐,這小鞋,是給五弟弟做的嗎?」
「有的是給靖可做的,有的是給你以後的娃娃做的。」
她連忙拿過一雙淺粉色滿繡桃花的小鞋來:「你瞧,這淺粉小鞋,多好看,待你以後與大王有了姑娘,便給她穿這雙,穿出去,別個姑娘都要羨慕她。」
她再拿了一雙虎頭棉鞋,置於掌上:「這個便是男娃娃的,這裏面我塞滿了棉花,過冬定是不會冷!還有,還有……」
她再拿了一條滿繡紅梅的素裙說:「這是你小時候穿過的襦裙,我瞧着樣子不過時,料子也好的很,便將它改小了,往後給女娃娃穿!但也不知她會不會喜歡。」
清雅聽着,雙目紅着笑了起來道:「他們定會喜歡外祖母縫的衣裳,定會的!」
恭人說後,兩指扣在一起,斂着鬟撐着身子:「我知道,大王的府邸不缺什麼,但……但我也不知能爲你倆做什麼,便提前備好娃娃的衣裳,也算……也算我這個外祖母的一番心意。」
「好,我好好收下,往後有了娃娃,便讓姐姐親自給他穿……」
說到這兒,恭人徵住了,又擡頭笑笑:「好,好!」
「姐姐,爹爹爲何將五弟弟抱走?還不讓你見他?」
她深呼一口氣,再拿了那小褲繼續繡着:「害,我這樣長時間的病着,自然無暇照看你五弟弟,你爹爹將他抱走也是爲靖可好。」
「但骨肉相離,誰人能受得了這樣的心疼,我定要去找爹爹,去討了個公道來!」
清雅怒起,欲圖衝出廊外,卻被恭人一把拉住:「夫人,不必如此,不必太在意,我正好偷着閒,做些自個喜歡的事兒!你眼下,莫要與你爹爹再生了什麼矛盾。」
「我已經是嫁出去的人兒了,還怕與他有矛盾,他這樣對您,我定要與他討個說法!」
一時間,清雅衝動的很,撇下母親的手便揚長而去。
走在廊上,李家的奴僕瞧了她這氣沖沖的樣子,便失去了往年驕恣氣焰,齊排排的向她行禮,不敢擡頭亂看一眼。
惜意與完顏雍在後面追緊她,生怕又惹出了什麼禍事。
「清雅!不要如此衝動,莫要如此,」完顏雍疾步上前,扶着她的腰,將她攔在路上。
攔下她才見着,她滿眼都是淚,眉宇的那份怨恨之意,似是要馬上迸濺了出來。
「大王,您放開我,我定要去討個公道,我定要去!」
「清雅!不要這般衝動,你這樣不旦解決不了問題,還會增添煩惱!」
「我要去!」她滿眼血絲,瘋了一般往前衝,欲圖衝出完顏雍的懷抱。
「清雅,你理智點好不好,」他輕輕將她的肩膀撫正。
「要我怎麼理智?那是我親孃,自她十幾歲,嫁到這府裏,受了多少年的委屈您知道嗎?她受盡了折磨,先娘子那般苛待,爹爹那般冷漠,她用命生下了我,才有大王最寵愛的娘子,才有李清雅!」
花叢間,她哽咽不能語,扶着身子坐在了石階上,那樣的姿態,孤獨又無助。
完顏雍眨了眨眼,摟着她入懷道,輕輕撫着她的背道:「孤王知道,孤王知道,若是與他爭論一番,能讓你心頭舒服些,便就去,孤王在門外先等你,有任何事,孤王替你擔着,不必怕!」
「舅公,確實是要有人說他,你便去,孤王在門外守着你!」
他鬆開了雙臂,將她發間那纏繞在一起的流蘇捋好,拉着她的手走向灑軒。
惜意在門口,撫着她的雙肩低聲道:「姑娘,你莫要與主君產生什麼衝突……」
「惜意,你錯了,今日還真要發生口角,還得激怒他,那樣,咱們好辦事些……」
「我聽翠荷說,曉慈經常與爹爹獨處,相必此時,也在裏面。」
她壓低了聲音,整理了裙子,擺其大家儀態,跨其門檻。
她悄無聲息的進門,便瞧了李石在圍子榻上坐,一旁的曉慈在爲他點茶,李石那雙眼睛全都在曉慈的那雙白玉般的酥手上了,甚至還伸上了手去搭在她的手上,一時間,沉醉在溫柔鄉裏,完全沒有注意清雅走入。
「爹爹!」她扣着雙手,冷着
臉站在帷幔下喚了一句。
李石擡頭,兩眼一翕,將手縮了回來道:「如今嫁人了,越發沒規矩了,入你爹爹的屋裏,也不知提前說一聲。」
「君臣有禮,相必爹爹明白,如今女兒爲國夫人,除了陛下大王,皇后國妃,其他人等,我無需多言!也無需有禮。」
李石譏笑,扣着腰走過來道:「你爲國夫人,若不是爲父,你哪裏來的神氣。」
「大王呢!」他問。..
清雅腦筋一轉,答了句:「大王自有他的事!」
「那你還不回?」
清雅硬着頭皮坐在圍子榻上,隨意倒了盞茶喝:「我留下,便是要討個說法!」
李石轉身,擺其胯骨坐於她對面,將頭擺過道:「老夫又得罪了你什麼,你要***?」
「您爲何將五弟弟和四弟弟接走,還不讓姐姐見他們,爹爹安的是什麼心?」
李石扶腰身,轉着青瓷葵口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道:「你是嫁出去的人了,老夫怎麼處置妻兒,還輪不到你來管!」
「夫人還是早些回去伺候大王,莫要多生事端!」
「爹爹看上了曉慈,想擡了曉慈做娘子,因此便要冷落姐姐,又把五弟弟接過來,便是爲了給曉慈鋪路,是不是?」
曉慈在一旁,撲通跪下:「二姑娘……」
清雅見了她,呵斥着:「放肆,這裏還沒有你說話的份兒,滾出去!」
李石招手讓曉慈下去,她才灰溜溜的站在了外廳的門口,低着頭抽泣着。
「你如今倒是越發厲害了,連爲父身邊的人都敢隨意驅使,你瘋了嗎?」
清雅聽後站起身來,便走到曉慈的身邊一記耳光下去,呵斥着:「哭什麼?我說了你什麼?」
曉慈挨了一記耳光,連忙跪下磕頭:「姑娘,奴兒不知犯了什麼錯,姑娘要如此……」
「不知?那我便讓你想起來,」她說着將右臂捋起,指着那白皙的皮膚。
「可想起了嗎?是你幫爹爹,將我陷害,玷污我清白之軀,逼我服從婚事,如今,我從了,也因此強大了,可你們便要瞧着你們作孽的後果!」
她將曉慈的手拉起,扣其手腕:「你想趁主母病虛,從而上位,我告訴你,只要有我一日,你便死了這條心。」
「來人!去撕了曉慈的契身,趕她出府,」
果不其然,曉慈聽了這話,便連忙跑到李石身邊磕頭。
「主君,求主君替奴兒說話,主君!」
那曉慈的一舉一動,果真便就如她所料,動其眉眼,楚楚作態,揮下紅淚,再拉着李石那袍子,一兩聲悽悽鶯語,李石便將她親手拉了起來,將她護在身後,步步上前逼緊。
「你在耍什麼威風?你是忘記了你以前的苦日子了,忘了你袒身露姿站在我面前哭泣的樣子了?」
說來這李石真是喪心病狂,竟將魔爪伸向清雅。這段心酸史,曾深深傷害了清雅幼小的心靈,她也因此將這段祕密壓在心裏,試着不讓自個想起,但今日李石舊事重提,她愈加氣憤,嗔目切齒。
「禽獸不如,禽獸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