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新妃撒卯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木可玲子字數:3146更新時間:24/06/27 15:01:43
    國妃撒卯那日在刑場親眼見了丈夫被殺後,心如刀絞,暈厥在了漫天大雪中。

    皇帝將她抱了起來送回了昭明宮,遣了太醫爲她醫治,他也從而知道了她懷孕的事。

    他雖是心裏難受,但還是守了她整整一夜,都未曾離去。

    夜半時刻,撒卯於夢魘中哭着喚着:「大王,不要離開撒卯,大王!」

    宮女聽了她這悽悽之聲,便上前探看,她憔悴的躺在紗帳之中,自眼角垂下紅淚,口中若有囈語。

    「娘娘!娘娘!」那宮女輕拍拍她。

    皇帝在一旁打着盹,聽了這一兩聲呼喚,便立即擡步來打發走侍女。

    他握着她一雙佈滿血痕的酥手,溫柔的喚着:「撒卯,你怎麼了?」

    一腔溫柔以對,私下的宮女,左右相視。

    她朦朧之間睜開眼,擡頭是素紗輕帷,再瞧着他雙手握着自己的手,便輕坐起身來將手縮回。

    燈火通明的昭明宮,似是神地,器物部件無不齊全精緻,雕鏤花架、素幔輕帳、花瓶小籃無不乾淨明亮,妝臺上數不盡的翠翹玉搔頭繁華炫目,衾上用的是最好的絨料,遠處徐徐騰躍而起的青煙,彌散着沁人心扉的香味。

    而她卻還念着夫君死去的那一笑,失了魂魄般坐於牀榻上,偏着頭流着淚,顫抖着問:「大王呢?」

    皇帝斂面答:「死了!」

    「他葬在哪?」

    他未曾說話。

    皇帝近一寸,望着她那雙止不住眼淚的清眸,看着她被折磨的蒼白的臉頰,心生憐惜,將她臉蛋捧住:「撒卯,你懷孕了知道嗎?」

    她無力的點點頭,摸着自個的肚子:「這是我和夫君唯一的孩子!陛下也要剷除嗎?」

    「不,朕並無此意,並無此意,他也算是朕的侄兒,只要你答應留在朕的身邊,做朕的妃子,便留下他,留下他!」

    她輕嗤笑着:「如今,還有我選的權力嗎?陛下殘忍殺了我夫,將我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困在這四方的牢籠裏,我還能怎樣?」

    他喉嚨上下微動,撩着她那凌亂的碎發道:「撒卯,朕愛你,許多年前就已經愛上你了,完顏元他不愛你,他給不了你更好的,而朕可以,只要你想,朕便封你做皇后,待你生下這孩兒,朕便令他繼承胙王的王爵,如何?」

    「以後,咱們便在這皇宮中廝守一輩子,朕寧可不要其他妃嬪了,只要你!往後你與朕的孩兒,朕便封他爲太子。朕……今日便先封你爲元妃,往後每夜朕都來你這,便只允許你一人侍奉。」

    她脣間勾起一抹笑,悄然閉上眼睛刷下一通眼淚,空洞的兩眼望着那素帳:「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

    她哭的悽悽切切,兩眼紅腫了起來:「我這一輩子,心唯常勝一人,如今他去了,我的心也隨他去了,除了他,我不會再愛。」新

    「撒卯,你還年輕,不必爲了他的死而放棄自個,朕會比他更愛你,你會明白的!」

    他緊緊握着她的手,放在心間,不知如何制止她的眼淚。

    「陛下!民婦想獨自待會兒,望陛下成全,」

    「好,好,你好好休息,缺什麼要什麼都告訴朕,朕晚些再來瞧你!」

    她鑽進被褥裏將頭別了過去,蜷縮在角落裏打着顫蒙着頭流淚,念着他那死去的丈夫,回憶起這些年他與她的幸福日子。

    「大王!妾,愛你。」

    皇帝靜默,緩緩站起身來走向門口,停在廳堂裏命令:「照顧好娘娘,不可有一點差池。」

    宮女皆答下,他再向了帷幔外走,立於紫爐邊背着手,招了噠興國來身畔。

    「傳令下去,國妃撒卯已爲御嬪,封爲元妃!」

    噠興國心頭一緊,思考着,這元妃乃是下皇后一等,皇帝莫不是喝了酒!

    他擡頭瞧着他那般清醒的狀態說着話,便又躬身以答:「是,奴兒這便傳令下去!」

    說着,便小跑出了昭明殿,皇帝也再望了那方微動的帷幔,拂着大袖而去。

    近黎明時,侍女都圍在昭明殿四處打着瞌睡,有的伏在腳踏墩上,有的站於帷幔下耷拉着眼皮,還有的打着哈欠又搓着眼睛。

    「皇后娘娘來了!」是一機靈的宮女跑了進來,衆人紛紛精神了起來長揖在前。

    「奴奴等問皇后娘娘安?」

    皇后,身着一身絳色大袖衣,戴着攢了珍珠的壓邊的風鳥紋白霞帔,再圍一圈白毛領在脖頸上,頭上金冠垂下的珠玉,隨着她邁的淑女步子一晃一搖,抨擊成音。

    她便扣着雙手前行,挑着細長的黛眉嗤了一聲:「嗤——,皇帝還真疼她,將她帶到昭明宮來!」

    撒卯於被衾中擡起頭來,再轉頭自輕紗中瞥到了她,便連忙掀了被褥,跌跌撞撞的跑在她面前的空地上跪着,磕着頭道:「皇后娘娘!」

    皇后居高臨下的瞥了一眼她,在旁邊的圍子榻上坐了下來,滿不在乎的望着別出。

    「皇后娘娘,求娘娘救救嬪妾,嬪妾不想做御嬪,嬪妾懷了胙王的孩兒,此心唯他一人……」

    「陛下決定的事兒,你讓本宮拿他如何?」

    皇后身邊的女使扣手道:「國妃,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您插足帝后情意時,便沒想過會有今日這苦苦哀求的時候嗎?」

    「皇后娘娘,嬪妾對大王絕無二心,更沒想過插足您與陛下的感情,求娘娘明鑑!」

    皇后上前來將她下頜擡起,忽而笑起:「哈哈,好一顆貞潔的心,可惜本宮爲何要幫你?嗯?」

    她爬上前幾步將皇后的衣裙拽住哭着:「皇后娘娘,看在咱們自幼相識的份上,求娘娘幫忙勸陛下,放嬪妾走,走去哪裏都行,嬪妾再不踏足皇宮!嬪妾只想將孩兒好好生下來,過平凡的日子。」

    「撒開!撒開!」

    她撇下她的一雙滿是傷痕的手道,望着她伏在了冰涼的地上,滿眼紅淚道:「徒單撒卯,你可曾將我當姐妹,本位…多少次因你被皇帝厭棄,他傷過多少次,你知道嗎?完顏元完顏亶都愛着你,可我呢?」

    「陪着他歷盡磨難,喪子喪女,如今……僅留一點的夫妻情意,都破碎了!我有多痛你感受到嗎?」

    「娘娘!」她再上前將她的錦袖拉住。

    「撒開!」皇后將她甩開。

    皇后快速出了昭明宮,偷偷在梅樹下抹着紅淚,泠泠淚眼望着這四方城郭,脆弱之心便在一瞬崩塌。

    女官上前來扶着她,拿着絹子擦了擦她兩頰上的淚道:「娘娘!您哭什麼呢?」

    她踽踽踏雪而行,蹲下身子像孩童般蜷縮在一起,在雪地上用手畫着什麼。

    「本宮,想起了以前的事,幼時,她與銘璇、驪柔常來我府上耍玩,與我一同寫字彈琴,她最小,也最聰明,每次做聯子,私塾先生都要誇她,」

    「我出嫁的那日,她才五歲,還當過我的小儇喂過我吃生冷的餃子!」她再說下去,便不能再說了。

    「那娘娘……」

    「去見陛下!」

    「娘娘,咱們還是不要插手此事了,陛下又會發了酒瘋!」

    皇后站起,抹掉了紅淚,將足衣上的積雪清理乾淨,上了廊上來,往福安殿的方向去:「總不能讓她懷個孩子的人進御吧!細想來,她不也是個可憐的女人,死了丈夫,還挺個肚兒被別個霸佔,

    就算不是爲了昔日的情分,我也要救她!」

    那女官只能答下:「是……是娘娘!」

    女官再擡頭時,聽了有東西墜落的聲音,便扭頭一瞧,身後不遠處一盞掛在廊上的明燈,隨着冬風,斜掉了下來,落在了方纔那棵紅梅樹下,她只覺奇怪,有種不好的預感,在原地頓了許久。

    皇后到福安殿時,隔着帷幔便嗅到了一股濃烈的酒味,便召了帷幔外侍候的噠興國輕聲問:「本宮不是讓你制止着陛下喝酒嗎?」

    噠興國委屈的抱作一團道:「娘娘,陛下手裏提着劍,逼着奴才拿酒,奴才也不敢違逆啊!」

    她聽後,便搖搖頭解下披風而卷帷入內,望着紅燈映繞的內殿空空,唯皇帝一人一手提長劍,一手拿酒瓶,在冰冷的涼地上赤腳而行,搖搖晃晃的舞着劍,再提酒喝的個爛醉。

    他見了她來,便連忙站穩了,甩甩臉才看清楚她:「嗯?皇……後,你怎麼又……又私闖朕的寢宮啊?」

    他搖晃着身子走到月牙案邊又開了一壺酒問:「有事還不說?」

    「撒卯……身懷有孕,不宜留於宮中,臣妾懇請陛下將她放逐出宮,」她不似平日那般目無尊法,而是站在原地真真切切的說這話。

    還沒說幾句,皇帝便將手中酒壺摔了出去,一如既往的雷霆之怒,拿着長劍指着她:

    「她如今是朕的妃子,朕爲何要將她放逐?是因爲她身懷有孕,還是因你嫉妒心強?嗯?」

    「嫉妒心?臣妾若是嫉妒,這宮中一個個的嬪妃,早就被毒死了,臣妾何必如此!」

    他望着她,瘋笑着,揮着長劍在殿中搖晃着,再提着長劍指着她:「這宮裏的嬪妃,朕一個也不會留,尤其是你!朕要廢后,朕要迎撒卯爲後,從此以後朕的後宮只會有她一人,而你,才是朕真正要遣出去的人。」

    他那手中泛着冷光的長劍,正抵在她白皙的脖頸上。她便這樣與他對視着,望着他那憤怒的眼睛,聽這他這字字誅心的話。

    「陛下!便如此厭棄我了?」她脖頸那點皮膚,被刮出了點點血斑,順着流下的淚匯成一條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