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殘殺兄弟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木可玲子字數:3359更新時間:24/06/27 15:01:43
    是一日冬夜,完顏亮召集了滿堂的近臣圍坐,在昏黃的燈光下,圍着暖和的四角火爐,暗中酌茶暢談。

    屋外大雪漫天,冬風悽悽吹下檐上白雪,朱恆碧瓦下,是一隊鐵衣士兵圍站,守衛着一方祕密之地。

    他們凍僵的雙膝已然難以挪動,偶有換班值守之人,鬆懈下來準備離開卻也寸步難行。

    重鎖的院門忽而被打開,有兩位執戟人護送着一着裝嚴實的男人走入,那男人一瘸一拐舉步維艱,由着執戟人攙扶才勉強走了過來。

    「何人靠近?」最後一層門,值守的士兵,將長刀一抽,握在手間,拉着冷臉呵斥。

    執戟人上前貼耳以訴,再長揖在前:「乃是大王吩咐的。」

    聽了這話,這頭的士兵才放將長刀打入劍鞘,長揖回禮:「原是駙馬爺,您請!」

    執戟人答下,將那男人扶起,由着朱門向內,走入那院的正堂。

    探其屋內,衆臣大概五人,皆身披毛裘皮衣而坐,正對着門的那把扶手椅上,完顏亮擺其胯骨,垂其長衫,壓着墨眉望着衆人激烈爭論。

    額前的狼牙抹額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通明,他右手撫椅稱,左手撥着耳上的垂環,一副野性十足的樣子。

    忽有人扣門:「大王,代國駙馬到!」

    「進!」他撇嘴。

    這才看清了那瘸腿男人,他進屋解下面上絨布,執杖而行,臉上隱藏不住憔悴,一瘸一拐吃力向前,正是代國公主的駙馬都尉唐括辯。

    衆人瞧了他連忙站起,上來問候。

    完顏亮也站起身來,前來親扶之:「侄婿這是怎的了?一瘸一拐的。」

    唐括辯鼓着兩腮不語,斂面而垂下頭來。

    完顏秉德撥了帽檐上的墜珠:「還能爲何,自然是那皇帝幹的好事。」

    完顏亮又問:「又杖責你,因何事?」

    「與公主爭吵幾句,她回宮說給了皇帝聽,皇帝便……便杖了我三十!」他氣憤的說完,便又將臉別過去。

    「夫妻小吵小鬧最正常不過,他怎能因此事杖責你,真是荒唐至極!」完顏烏帶復問,辯不答,小心翼翼於鋪了絨毯的交椅上坐下。

    「我便想着,即便是我今日被他打了個殘廢,我也要來,來與叔王您合謀,怎樣將他這個昏君拉下來!」他坐下,將絨帽重重寇在桌案上,瞋目切齒。

    秉德譏笑道:「咱們正在論其事,你來了正好!這樣是非不分的君王,早該下臺了。」

    完顏亮回坐,繼續撥着左耳垂環,探其衆人臉色道:「孤王已然派了重兵將河南府起義軍的幾個副首逮捕了,不日便會押送到京!」

    他站起左右走動:「如今,陛下對兩位皇弟頗有懷疑,認爲是常勝、查剌兩人是起義軍的背後人,若這幾個副首咬定了是兩人作亂,那……皇弟必被殺之。」

    唐括辯有絲絲猶豫,蹙着眉頭相問:「叔王?廢立君王,爲何要置常勝叔王於死地,他是個純善之人啊!」

    完顏亮聽後招手,將腰扶住:「唉……你還未清楚嗎?若想讓孤立皇帝,必然要斬斷他的翅膀……」

    唐括辯乃悟,卻還是不忍,垂着頭爲難。

    他探其辯的姿態,勾起一抹笑來:「孤王知道侄婿你宅心仁厚,不忍嗜殺,但自古以來,兩勢爭霸,必有一傷,也必有無辜之人,殫盡性命,這你應當懂得。」

    秉德復笑,斜着眼睛將他肩膀勾住:「都尉,成大事者,萬不能婦人之仁,您想想,若不速速將這昏君拉下臺,保不準他有哪一天,砍了你我二人的頭。」

    唐括辯沉靜片刻,擡頭來問:「那……,若我們構罪誣陷,被查處了,可怎麼好?

    」

    完顏亮背手而站:「不會!那皇帝與常勝妃有層意思,他自然想殺夫奪妻,將美娘子佔爲己有,」

    「自然對咱們誣陷之事,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咱們便可以輕鬆的將這兩人解決了!」

    完顏亮站於高臺上大笑,扣腰而鬆其筋骨。

    「秉德,你暗中告知御史臺的那幾位近臣,務必按着孤王的意思來,還有啊!」

    他將頭轉向安靜喝茶的完顏烏帶道:「烏帶,你大理寺那頭……」

    烏帶即刻站起長揖:「一切按公的意思辦,刑部那獄中凌遲之刑,誰見誰怕,便不相信那副首不服。」

    「如此甚好,孤王也安心了!」亮鬆口氣,愜意的隻手端茶,愜意品味。

    「另外,那皇帝近臣大興國,之前總被無辜杖責,他積怨已久,已然暗自投靠了孤王!」

    他將清茶放下又道:「還有尚書令李老僧與那侍衛長僕散忽土,都是先王的近臣,都已然歸了咱們,尤其是忽土,家父曾救過他性命,他必是唯命是從。」

    其中有一徒單貞笑言:「這幾人作用可不一般,那大興國照顧皇帝起居,有了他,咱們便好辦事了!」

    「是啊!是啊!」衆人答道。

    「咱們要將皇帝手下的勢力抹平,才能進行下一步!」完顏亮又道。

    唐括辯聽後,思量許久再問:「可……烏祿叔王與宗賢叔爺,他兩人自來忠良,若是想盡辦法護着皇帝,咱們也不好下手啊!」

    「尤其是烏祿,他在宗室之內名聲頗好,集結人力,更是不費吹灰之力!」烏帶仰着腦袋說着話點着頭。

    完顏亮沉默許久,將瓷杯上的蓋子圍着杯沿轉了一圈又一圈,眼睛盯其茶水,神情複雜。

    秉德悄然扭過頭去拍烏帶右肩,攏手小聲交談:「唉唉,莫要在大王面前提及雍王,大王之前喜歡的那個姑娘,聖上將她賜婚給了烏祿,大王心裏必是忌諱的……」

    烏帶驚恐的壓低了聲音道:「哦哦,我忘了這樁子事了,不提了不提了!」

    完顏亮將兩人竊竊私議聽了下去,喉結上下微動,站了起身來,兩人也端坐了起來。

    「烏祿本是膽小鼠輩之人,不過老實本分的做事罷了,他不足爲懼!」

    秉德即刻長揖在前道:「是,是,不足爲懼!」

    亮斜眼輕瞥了一眼雙頰赤紅的烏帶,背手而道:「往後在孤王面前,莫要提及烏祿,他佔孤王娘子這樁子事,孤王,必會與他算了清楚!」

    完顏亮有些微怒,衆人嚇得紛紛起了身來長揖:「是,下官明白!」

    沉靜片刻,亮又擡起笑容來道:「嗯,今日之事不足爲外人道也,還望諸位多上心,咱們也早些脫離了這苦海!」

    衆人斂面答曰:「是,下官定多上心!多上心!」

    他安心看了幾位近臣的顏色,毫無恣驕的神情,這才安心下來吃茶。

    近年關禁衛督察的嚴,幾人怕被回了晚被巡城的士兵懷疑,就簡單的吃了盞茶,各自囑咐幾句,便從這狹小的別院依次退下,各回府邸。

    不日,這刑部押送來的幾位起義軍副首,果真受不了凌遲刀絞之刑,重刑壓迫下,幾人只好就範,一口咬死了幕後主使人便是兩位皇弟。

    御史臺的人更是查的快,依據刑部呈上的供詞將完顏元(常勝),完顏查剌兩人的罪定了下來,只待皇帝發話。

    早朝一日,外面的雪已然能將足靴覆沒,宣政殿內百官站立,手執笏板,個個惶恐不安,打着哆嗦,唯有完顏雍與完顏亮以及各位近臣顯得格外沉靜。

    龍椅上的皇帝細念手上奏章,愈讀愈惱,

    最終怒髮衝冠將奏章拋下,指着門喊:「完顏元好大的膽子,竟敢私下結集猛安,還鼓動士兵起義,欲圖取朕位而代之,是不想要腦袋了嗎?」

    「聖上息怒!」羣臣長跪。

    右手第一排的右相完顏宗賢,白鬚髯置胸間,執笏板站於中央,拾起奏章翕張着眼睛看着,再長揖在前:「陛下,微臣探其中,必有隱情,怎能憑幾人口供便可定皇弟二人之罪呢?微臣以爲這只是一面之詞,不足爲信。」

    站在身後的完顏秉德挑着眉道:「宰相大人,社稷之事,是輕是重您自個不知嗎?既有證詞在先,必不是空穴來風,若完顏元與查剌真起了謀反心,您擔待的起嗎?」

    他行其中央道:「陛下,微臣以爲,寧可錯殺一百,絕不放過一個!」

    宗賢老朽身子轉過怒斥他:「你!那起義軍號爲「皇弟」,照你這樣草率,那這滿朝近一半人都應該被處置了?」

    皇帝默然,望其跪伏在左二排的烏古論窩論:「此事,窩論卿怎麼看?」

    窩論思考了許久,搖着老朽的身子,將兩袖撐開跪於中央:

    「陛下,老臣以爲,元與查剌自小是老臣與大長公主看着長大的,念其秉性,老臣最清楚,兩人粗純厚類似先帝(完顏亶、完顏元、完顏查剌的父親,追封徽宗),絕不是犯上作亂之人,這呈上供詞,必有隱情,還望聖上明察!」

    完顏亮拂過大袖,譏笑着,搖晃着身子,恣驕瞧着他,後站於中央:「姑父!您當這朝堂上,是您公主府呢!國事爲大怎可存其私心,再者,人心隔肚皮,您怎知這兩人便無不臣之心?」

    「陛下,微臣以爲,此事本就關乎社稷,必當重懲……」

    「大司馬?」皇帝喚完顏雍。

    他手執笏板行於中央,輕閉眼深呼吸一口氣,半天才說話:「微臣在!」

    他頓了許久才道:「陛下!您爲聖君,自是心中有定數,微臣愚鈍,不知諫言!」

    他不忍宗室兄弟被無情殺害,又不能勸言制止,只好選了最明智的選擇,中立不問。完顏亮聽了他這番話頗爲滿意,更加趾高氣昂擡着頭斜瞥着他笑。

    「衆卿家呢?」皇帝再問。

    衆人私下雜遝,左右進言,都不想拉下了皇帝的面子,便就此作罷。

    「臣等愚鈍,不知諫言,請陛下決斷!」

    羣臣中立,皇帝也頗爲滿意,點點頭站了起來,步步下紅梯,撫其朱衣道:「那朕便秉公裁決,完顏元、查剌二人意圖謀反,罪無可恕,便押扣二人回京,連同其子,皆以斬刑處決。」

    「殿前護衛完顏特思奉職不謹,同爲斬刑!」

    君令所出,忠臣楞眼,女幹臣皆得意洋洋,完顏亮則是如釋重負一般,暗自竊喜着這一樁血腥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