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王府人性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木可玲子字數:3332更新時間:24/06/27 15:01:43
    太夫人親手予她玉釵,插於蓮冠下。玉釵頂頭鏤以鳳紋,銜有一顆垂墜紅珠,紋邊壓的有條條金絲,瞧起來簡潔大方又不失單調。

    清雅輕手扶下銀冠,便有侍女擡了一方小圓銅鏡來供她相看,她望着銅鏡中那朱春明齒的女子,一時間難以相信這是婚前那個低調而又含蓄的李清雅。

    「清雅戴這釵子好看極了!」銘璇誇讚着,她便與她相視一笑,萬般溫柔。

    「是,是好看!」太夫人將她下頜擡過來,上下打量着,滿意的點點頭。

    不過了一兩眼,太夫人忽而撫了一盞茶,嘆着氣喝了下去。

    「這釵子,是我入王府那新婚之夜時,先王予我的,本爲一對,還有一隻便在銘璇頭上!」她以手指了指國妃銘璇挽的環髻上。

    清雅便轉頭瞧了國妃,那環髻聳立於發間,髻邊各兩株花葉玉釵,釵後便壓着那玫玉釵。

    「你與國妃,打小便與大王相識,你們三人情意深厚非常人可比,如今你有幸侍奉大王,平日裏,必要尊奉國妃,協助她打理內府,萬不可因寵愛而生了恣驕,」太夫人又將她肩頭扶着,叮囑的幾句。

    「璇兒打理內府多年,行主母之範,以身立德,敬上待下無不周全,你雖爲我內侄,但終究是妾妃,爲人處世要多效仿國妃!」

    清雅聽後,心裏很不是滋味,輕抿着嘴道:「小媳知曉,謝婆母教誨!」

    她被扶起來時,腿都凍僵了,徵了許久才能行走,這跪拜不間的敬拜禮着實不好受。

    她再奉茶於完顏雍面前時,腿都失去了知覺,顫抖着雙手將茶奉起。

    「妾身請郎君喝茶!」

    她剛要跪的,他便一雙手扶起了她,接下熱茶置於手。

    「天冷的很便不必跪拜了,都是一家子,何必這樣客氣!」

    「此乃敬茶禮,不可不周全!」她斂着鬟跪下,將茶拿回。

    「謝大王體恤,婆母方纔說,不得以寵愛而生恣驕,妾身想來,幾位姊姊都受得了,清雅有何理由不受之,必得按規矩行完大禮!」

    兩位婆母瞧了她這樣的行事態度,都滿意的點頭稱好。

    「郎君,妾身請茶!願郎君身體康健,百事順遂!」

    他接下茶便立馬將她扶起來,自身後侍女託絹中拿了一隻七寶瓔珞手環,正要給她戴上。

    他輕捋她的細腕,卻瞧見,她的玉腕上已然戴了一方瓔珞環了,衆人瞧着不對勁,私下相視。

    那僕散香翎立馬便添油加醋的說了句:「喲,瞧瞧,雅娘子你這手腕上怎都有了一環了,莫不是哪個情郎送的。」

    話既出,太夫人便顯的臉色不好,徵在位置上道:「清雅,這是誰予你的?」

    「婆母……」

    完顏雍望着她緊張起來的面容便連忙護着她:「咳,姐姐多慮了!兒之前便給了清雅一環,今兒個,想着起初那只不大好看,想給她摘下來換一隻!」

    這時,銘璇也回了句:「是啊!阿家,大王之前還給兒媳瞧了這瓔珞環的!」

    「是嗎?妾身都未曾見過這方瓔珞圈,國妃娘娘怕是記錯了吧!」

    香翎又插一嘴,引的完顏雍轉頭來瞧着她。

    銘璇笑道:「本宮與大王乃是夫妻,大王必然何事都會坦然告訴本宮,妹妹沒瞧過是因大王不想與你說罷!」

    「你!」

    香翎瞧了一眼完顏雍的眼神,便收了嘴。

    完顏雍將她那只原本的環取下,板着臉給她戴上自己手中的環。

    衆人在此,她雖不悅卻也只能作罷,眼看着完顏雍將那環收走。

    接下便起了身來向國妃敬茶

    ,一副恭敬有度,尊愛主母的樣子。繞了一圈子,叩拜了四次,敬了四次茶終於能坐在國妃與僕散香翎中間的一交椅上歇息。

    對側的允恭,似是準備了好久,見她坐下,便連忙迎來爬上她的玉膝,她也將他掂起置於腿上,將手旁盤中酥肉選了一塊喂他。

    「表姑姑!你……好漂亮,」他還是那樣含含糊糊的說不清楚,咧着嘴笑。

    這一叫,她便徵住了,懸停着要喂他吃酥肉的手。

    銘璇將他手兒拉住:「吾兒往後,不得叫姑姑了!」

    「那叫什麼?」他又問。

    「叫小嬢嬢!」

    「爲何?」

    「因爲嫁了爹爹,便不能這樣叫了!」

    「爲何要嫁……嫁給爹爹?」他眨着水汪汪的眼睛望着銘璇,她亦是不知如何解釋。

    「姑姑,你爲何要嫁給爹爹?」他擡頭一個勁的問到底。

    「我……,因爲我喜歡你爹爹!」

    「嬢嬢也喜歡爹爹,翎嬢嬢和張嬢嬢都喜歡爹爹,爲何都要喜歡爹爹!」

    「爲何都沒人喜歡我!」他仰着頭看清雅。

    「誰說的,咱們都喜歡允恭,」

    「真的嗎?」

    「誰敢騙你!」

    「你騙我,大姊姊就不喜歡我,她常拿戒尺打我,二哥哥喜歡我,他不打我,不知道四弟弟喜不喜歡我,我還沒問他……」.c

    「我打你是因爲你老是摸這摸那,擾亂我讀書,」

    對坐的浥綃郡主早就不大舒坦,瞧了允恭和清雅這樣親,便別着臉說話。

    片刻,她又行於廳堂中間,長揖在清雅面前:「浥綃便就此拜小嬢嬢,前去讀書了!」

    她不耐煩的站起身來瞧了一眼清雅,再拜父母祖母,恭身而退。

    銘璇對她呵斥:「浥綃!怎可如此無禮?」

    「女兒如何無禮,難到要讓我一個嫡出的郡主給她一個妾室叩拜?」

    「自來嫡庶尊卑有別,既要千方百計入這國府,必要沉得住氣,我乃是爹爹嬢嬢嫡長女,必不會給小嬢參拜!」

    「放肆,還不知錯,」

    銘璇望了一眼臉皮黑下去的完顏雍又道:「小嬢乃是你親祖母的內侄,於外於內,你都應尊愛!」

    清雅拍着允恭在她懷裏呼呼大睡,莞爾一笑向銘璇:「姊姊,算了,不能耽擱郡主讀書,她用功是好事!」

    「清雅,此女若是再不教,往後便會愈加囂張跋扈,」

    「你給我回去反省,抄十遍《女訓》!」銘璇怒拍了桌子。

    浥綃甩着脾氣扭頭而去,絲毫沒有悔過的意思。

    待她走後許久,堂間都寂靜的很,衆人紛紛斂面不語。

    清雅窺探着,懷中的允恭已安靜睡去,身旁的銘璇因女兒的事還在氣頭上,高堂太夫人獨拿着茶盞捂在手中,與她心情一樣的便是完顏雍,板着個臉坐於椅上空對前方。

    她再轉頭到這邊,香翎悠閒着摸着肚兒搖晃着頭上的步搖,時不時銜一塊酥肉吃下,沁璃則是斂着鬟沉默,與對面的允中對視。

    沁璃擡一下眼,允中便前來參拜,身立的板直:「允中叩拜小嬢嬢,小嬢嬢初入國府,兒無貴重禮,聞得您偏愛瘦金體,便贈小嬢嬢一幅親手摹的《書牡丹詩》,因尾句還未寫完,便待寫完再親自送到您苑裏!」

    「允中快起吧!地上冷,我會好好珍藏你的筆跡的,」

    「謝小嬢嬢!」

    「寒磣!我說張姊姊,人家新娘子頭一天入府,您便只送個字畫?」

    沁璃淺笑着道:「我自然也有禮相送,晚間差人

    送了去,妹妹不介意吧!」

    「姊姊何來其辭,我本是後來人,應當先拜見你,如今到勞姊姊費心了!」

    沁璃淺笑嫣然又答:「妹妹哪裏話,您是聖上親封的宛國夫人,國字一級,位分必是在我們之上!禮應是我們先拜你的。」

    「那便在此謝過姊姊,回頭便邀姊姊一同喝酒吃肉,」

    「好好!」

    「那我的禮,便也晚些差人送去吧!」香翎攤開五指,望着指間的蔻丹,搖着頭上的珠釵。

    待跪拜禮罷,衆人便一同說了會兒話,閒聊家常,待許久,完顏雍便站起了身來讓衆人退下,各自回了苑裏。

    清雅小心翼翼的將熟睡的允恭遞給一旁的嬤嬤,轉身便瞧了銘璇拉着她的手輕步往外走,獨留了完顏雍一人在原地。

    兩人並肩行於廊上,一陣風吹來凍的她倆直哆嗦,銘璇便拉了她快步行入了笒霖苑中,架一張毯子在火爐上,貼在一起取暖。

    「這天兒真是沒發活了,才十月份便凍的人骨頭都是痛的!」銘璇將她領間的絨毛紮緊。

    「咳,這十多年都過來了,便也只能如此!」

    銘璇在將她搭在毯子上的酥手握起問:「如何?」

    她不解:「嗯?」

    「昨夜洞房花燭,如何啊?」

    「便就如此!」

    銘璇貼她耳細呢喃,臉頰泛着紅暈:「我那時洞房夜裏,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我害怕極了,怕疼也怕羞,」

    「但大王一直安慰我,我才好些!」

    清雅回想昨夜痛楚,他那樣無禮,那樣極力侵佔,不禁打了個哆嗦,隨意說了一句:「還好吧!」

    「嗯嗯,你沒到年紀,自然覺得便就如此,那今日敬茶,感覺可好?」她又問。

    「一切安好,但一場敬拜禮下來,我便將這國府裏的人性瞧了透透的!」

    銘璇拿了鉗子翻了翻碳火道:「你倒是感觸頗多了,說來聽聽!」

    「譬如,蒲察太妃爲何從頭到尾都不怎麼發話?」

    「嗯?」

    「太妃是個聰明絕頂的人,她知道如今國府乃是大王當家,處處迴避着,不多加言語,深知眼前形勢,自然不會和年輕時一般擺着主母的做派!」

    清雅將侍女呈上的湯婆子遞給她又道:「她今日爲何要將那貴重的項圈給了我,又說了那麼一通話?」

    銘璇靜靜聽她說。

    「一來示意愛重我,二來拉攏我與她的關係,我的外祖母便是太祖小妹,她母也是太祖親妹,左右是一家人子,」

    「三來,順着大王的喜意,讓大王拋卻前嫌。」

    她說着便咂了一口熱茶,燙到了舌頭,又連忙吐了出來,輕捂着嘴巴紅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