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新婚當日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木可玲子字數:3103更新時間:24/06/27 15:01:43
    那日出閣宴上,她聽了父母許多的叮囑之言,字字離不開相夫教子、三從四德,李洪願也說着對二位新人的期待,望她嫁來好好輔佐雍王,幫襯國妃打理內府,多給王室開枝散葉。

    她自始至終未說一句話,只迎笑答覆長輩言說。

    她聽的心裏難受,也未曾吃的下去飯,隨意食了幾塊糕點墊了墊肚子,待宴罷便回了閣中。

    一進門來,便瞧着琉璃花案上已有人送來了婚禮吉服。

    她頓在紅帷幔處,望着那葳蕤自生光的花株冠,上前細看了一頭,花株冠青羅爲表,紅羅的底子,上用翠翹金銀釵,釵頭鑲鳳鑲鸞,以瑪瑙玉石點綴,再用金銀絲線攢住。

    頂頭兩鳳各銜一顆穗球,球下垂着逶迤至肩的珍珠瑪瑙流蘇,同帶紅色絛條。

    下有左右兩方博弈,博弈以絲線編制,穿有各色珠寶,垂有細密珠子簾,冠子沿邊鑲着珍珠百顆。

    一同送來的還有一些華麗首飾,什麼八寶瓔珞圈、金絲攢玉珠長蘇耳環、白玉雙鐲、垂珠額飾,無論哪一件都是她未曾見過的。

    旁邊案子上的物件,她未曾細看,只稍稍看了下花株冠,望着那珠翠出神。

    忽有人自身後扣着她的腰,她嚇的一驚回了頭來。

    「娘子!」是完顏雍從後摟着她的腰,親暱的喚了一句。

    她望着他淺笑,雙手揖禮:「大王!」

    再擡頭時,她才看了清楚,他身旁跟個小丫鬟,端着幾道菜品和熟飯湯羹。

    「娘子,這是宮裏送來的禮服,是今年新改的樣式,不以翟紋滿身,而制其霞帔,下配紅羅大袖衣,你瞧瞧看可還喜歡?」

    他愈發的近了一寸,兩手直接搭了她的腰間。

    「宮中所制,自然是最好的!謝大王!」

    她只覺不適,便將他的手一指一指的撇了下去,轉身走到他身後侍女身邊。

    「這些是大王給我的嗎?」她刻意避開話題。

    「孤王瞧你在宴上吃的少,便給你在廚房端了些熱乎的,都是你愛吃的!」

    他總是這樣細心,處處替她着想,讓她也爲此難爲情。

    「謝大王!」她喉嚨上下一動,勾起一抹微笑衝着他道。

    「快吃吧!吃了便早些睡,明日不待天亮就要梳妝,莫要太辛苦,」他走過來輕將她的腰又摟了下,再輕拂了她柔軟的長髮。

    「孤王便先回去準備,有任何所需,便只管吩咐了祗候人來與孤王說便是!」

    「喚我什麼?」他貼耳細問。

    她平靜一會又含着淚光答:「郎君……郎慢走!」

    他聽了她這親暱的稱呼,只覺爽朗,輕斂了一下眸子,邁着大步子走了出去。

    清雅無心觀賞禮服,便召了人拿走,獨自坐於圍子榻上望着明窗外的京城盛景,侍女將幾盤她愛吃的菜擺放在桌子上,她也就隨意吃了幾口,喝了一盞湯羹便安坐了下來令人撤走了菜餚。

    惜意與翠荷前去聽了恭人囑咐也都回來了,惜意先將那串七寶瓔珞圈給了她,再看了她孤零零的坐在窗下,心中不免有傷痛,也就什麼也沒問,忙活着置辦明日婚禮所需的物品。

    「明日,我便要出嫁了……」

    她捏着那墜子自言自語,伏臥在圍子榻上望着窗外,一直坐到深夜,都未曾等來她心中的那個人兒,她想,他定是不愛自個了吧!

    近婚日黎明,哺時將盡,身着整齊的媵婢將吉服花冠一一端來,站於帷幔外請妝,自國府來開面與梳妝的嬤嬤早已到,正往手面塗一層薔薇油,以備隨時爲新婦改妝。

    再瞧一兩祗候人將花燈點上,一時間繡樓裏紅燈高照,通亮如

    明。

    而她,卻在帷幔之內,喝着一盞盞的苦酒,酩酊大醉一場,雙頰潮紅,兩眼翕張着對銅鏡流淚,口中念着他的名字。

    翠荷與惜意皆站於她身後,出於無奈只能空站着,任由着時間流走。

    「姑娘,奴兒請妝!」

    「不急,不急罷!」她拿着酒再一飲而盡,流着淚道。

    大概又過了一個時辰,帷幔外的人急的團團轉,私下雜遝。

    「這李姑娘是怎麼了?再不梳妝便趕不上明日吉時了!」

    「是啊!一股酒氣,這時間還在喝酒!」

    「是啊!是啊!」

    梳頭嬤嬤略有些微詞,鄭重其事長揖在前道:「姑娘,恕老身無禮,頂撞姑娘。老身乃是伺候國妃娘娘的老人兒,娘娘每次前往宮中覲見皇后殿下,裝束冠禮都是由老身一一安排的。」

    「如今,大王寵愛娘子,特地讓老身前來伺候,不知姑娘有何情緒,要將婚姻大事拋置一旁,整夜醉酒。」

    「若是咱們下人伺候不周,姑娘可待過了門再追罰問罪,此時,請姑娘以大局爲重!」那嬤嬤十分正派,一身凜然正氣扣手長揖於前,說的話有氣有血。

    帷幔裏依舊未曾有人答覆。

    片刻,恭人身邊的高女官來了,瞧了這衆人依次站的情形便猜到了一切,一副慈愛面容上前,自袖中掏了一把金豆子塞到梳嬤嬤的手中,拂其手背道:「姊姊寬心,十幾歲的姑娘出閣,自然是心中有些許不捨,我來勸便是!」

    「這是大娘子備的薄禮,分給衆姐妹的改妝錢,望諸位莫嫌少,我這便進去勸姑娘!」

    「好,勞煩妹子了!」

    衆人分了賞錢,便安靜了下來,高女官就卷帷而入。一進來便瞧了清雅垂着手,拿着一方瓷盞,妝臺上放着大小的空酒瓶。

    「姑娘!我的好姑娘,大娘子猜到了會如此,便派了我前來,趕緊收拾下改妝吧!」

    「嬤嬤……」她流着一汪清淚說着話。

    「姑娘,您聽奴兒說,早晚都要改妝的,這改變不了的事實何不就順其自然呢?今夜即便是等來了他,也改變不了什麼……」

    「這個節骨眼上,便莫要大娘子憂心了!她身子不好,本要親自來瞧您的,可這外頭冷的很,我才說替她來的,」

    「您細想了,她若瞧了您這樣傷痛,她作何感想?」

    她抿了一口酒細咽了下去,望着面前的銅鏡涼淚縱橫,漸將杯盞放下。

    「姑娘,您是李家的閨秀,是宛國夫人,聖上親封的誥命,是天下女子的表率,怎能此時犯糊塗呢?」

    高女官的手,便搭在她的香肩上,口中說的有理有據。..

    片刻,衆人未作聲,清雅將手中那玫墜子戴在脖頸之上,答了句:「改吧!」

    翠荷惜意聽後緊上前去撤開帷幔,爲她改妝。

    嬤嬤喜着答允,便於帕子上胡亂擦了一把手,躬身入了帷幔裏長揖在前:「娘子!如今您爲新夫人,便不能披髮了,要將發挽成髮髻!」

    她點點頭。

    祗候人連點了幾盞燈在屋內,隨後便有另一嬤嬤上前來絞一線繩,再往她面上塗粉,將繩挽成八字形的活套,右手拇指和食指撐着八字一端,左手扯着線的一頭,口中咬着線的另一端,一拉一合爲其開面。

    「娘子,女子一生只開臉一次,是爲已婚,奴兒祝娘子婚後日日滿面春風!」

    她聽後含淚笑了笑,點點頭閉上眼睛,任由着衆人捯飭着,一直到天明,才將發冠妝面收拾好,接着又是戴耳環,戴瓔珞圈,連指甲上的蔻丹都要塗的鮮豔。

    這日的妝,化的美麗絕代,青墨

    的小彎眉便如那彎彎的明月,眼周的淺黛胭脂層層暈開,紅脣鮮豔的與對面的囍字不相上下,兩頰與眉心的珍珠花鈿似是點點星辰。

    對鏡而看,她挽起蕓鬟層疊,再頂着那華麗的冠子,便成了衆人中的一朵牡丹,妖豔欲滴,楚楚動人。

    她擡頭一望,銅鏡內女子硃脣皓齒,明眸善睞,一襲裝扮美的不可方物,便瞬間禁不住心痛,噠噠的垂落着眼淚。

    是進吉時,李家正廳人集滿,兩位高堂對案坐,旁邊是幾位長輩端坐,另側奎可獻可兄弟二人滿心期待着。

    「主君!大娘子,姑娘到!」

    隨着祗候人歡喜小跑過來,清雅在惜意的攙扶下擡一紅絹團衫掩面入室,在父母面前叩跪跪。

    「女兒,拜別父母!」她都要哭了出來。

    恭人瞧了她這妝成華美的樣子,便愈加忍不住心中的痛,紅着眼睛將她扶起來,搭着她的雙手啜泣:「雅兒!我的雅兒今日真美!」

    「母親!」

    「此去一別,你便是皇家的人了,定要好生將日子過好!過幸福的日子!」

    「好,女兒尊令!」兩人亦是執手相看淚眼。

    一番斷腸哭泣後,祗候人便報了親王喜轎已到,她便不得再多加停留了,只得再行了叩拜禮,拜別兩位高堂,執扇而出,衆人緩着步子相送她到門前。

    「小妹!」

    奎可攥着衣衫頓首許久,往前幾步又停了一會,再將她擁入懷中,紅着眼眶看着她,捧着她的面頰道:「若受了委屈,便回來,哥哥在!」

    「好!好!」

    獻可於她裙襬旁抹着眼淚,仰着頭掉着淚:「獻兒也在!」

    「好,我記得,我會回來的!」

    她哭着笑着由衆人引出府外,便於這滿人圍視的門前,踏上了婚駕,入了輕紗裝飾的馬車中,放下了帷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