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角垂鬟,年少一癡 第九十九章:喜上眉梢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木可玲子字數:3225更新時間:24/06/27 15:01:43
    北國之夏,正是一年盛景處,得一午後爽涼,清雅便攜了翠荷與惜意一同來了城南的草場練劍,她與惜意兩人使着木劍相向,打了一兩個回合,便有祗候人騎馬正正往這兒趕。

    翠荷先瞧見了,便喚着:「姑娘,您瞧,那是家裏的斡裏子,他怎的來了!」

    清雅回頭瞧了正一俊朗少年駕馬匆匆奔來,馬蹄踏急,便就連收了劍道:「快上馬,他這樣匆匆來,必定是家裏頭有事兒。」

    幾人上馬與那斡裏子碰頭,遠遠便聽了他的呼喊,清雅便駕馬的更快一些。

    「姑娘,大娘子要生了,您快些回吧!」

    她聽後,焦急揮着長鞭而去,匆匆趕回了家,一身熱汗入室,一瞧外殿衆人滿坐,奎可、獻可、完顏雍、駙馬爺皆在帷幔外,隔帷幔聽了兄嫂檀檀在說着些安慰的話,指揮着穩婆和侍女。

    駙馬爺本就坐立難安,瞧了她一身汗味跑進來,愈發氣惱上來點着她的眉心:「你這死丫頭玩性大,母親臨盆還要跑出去,再亂跑便就栓了你。」

    「舅公竟是冤枉人,您讓我多出去透透氣騎騎馬的,如今便還要來怪我,往後您的話我便是一句都不聽,省的還招你說嘴,」

    「你……個死丫頭!我這身老骨頭早晚被你氣沒了!」駙馬爺扶着臃腫身子瞥了一眼她,又開始走來走去,這姿態引的衆人發笑。

    「姑父,您坐下吧!舅母會平安誕下孩兒的,」完顏雍上前來扶他坐下,他便也隨了他坐於了交椅上。

    只聽了帷幔後聲聲慘痛叫寰,這聲音似是撕裂之痛,針入皮肉之苦。

    「娘子,您稍再用些力氣,見着頭了!」穩婆不斷在催促。

    「我不行了,……我使不上勁兒,」依稀聽得她孱弱的聲音。

    那種異常刺痛空靈的呼喊與心酸深深映在她的心中,她害怕的都在原地顫抖了起來,直立於廳堂,聽着母親承受着爲母之痛。一旁的獻可,一張小臉縱橫着紅淚,完顏雍瞧了便將他的頭扶過來扎進自個的懷抱中,再拿絹子擦了擦他的淚。

    「我要進去看姐姐!」她準備撥開帷幔。

    「唉,清雅……,你還小還是不要進去,你兄嫂和高女官正在裏面幫忙,你便莫要進去了!」完顏雍拉住她的胳膊。

    「我要去,我要在姐姐身邊!」

    誰都拗不過她,也只能由着她走了進去。她望着牀簾後的母親咬着牙抓着被褥,整個人便不像了人的樣子,發與汗水粘連在皮膚上,那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彌散整個產室。

    她害怕了,驚恐的又跑了出去,只覺得身上涼浸浸的,出了一身虛汗。

    「清雅,孤王叫你不要進去,必是害怕了吧!」

    她又徵了半天,又跑了進去,索性到了母親身邊,將她的手握住喚了句:「姐姐!」

    恭人隔簾而瞧她,紅着雙眼頂着凌亂的發衝她輕笑起,再握住她的雙手,幾番撕裂輾轉,才聽了清脆的嬰啼聲響起,而後,便是恭人昏死過去的肢體。

    「生了,生了!謝天謝地,是個小少郎,健壯的很!」

    穩婆先出去報喜,帳外漸有人雜遝。再一會便有一盆盆熱水端出端進,爲剛出生的嬰孩潔身,再將他拿了棉被細心包了起來,抱出去給駙馬爺看。

    唯有高女官一人擰着熱巾帕爲恭人擦拭着臉頰,一邊的檀檀將她的手扎進了被褥裏,莫櫻亦是將雜亂的巾帕收拾着。

    可這邊的清雅,無心看新生兒,忽而衝出了帷帳,衝着那幾個侍女大聲呵斥:「混賬東西,我姐姐還躺着無人顧及,你們便是這樣待主母的嗎?」

    聽了呵斥,這圍站的幾個侍女皆退了幾步,連忙進了帷幔後忙起來,她又是在帷幔前訓斥着

    穩婆:「謝天謝地終不靈,痛的是我姐姐,你們怎麼不謝她?」

    「奴兒知錯!」

    她又扣着手走入了內室,貼身看了自己憔悴的母親,對着衆人便是訓斥:「竟是一點眼力勁都沒有,主母生產,痛的半死不活了,一個個全都瞧了娃兒去了,晚些瞧不可以嗎?」

    「姑娘……,您說也說了!咱們也都進來了做了,您何必再說呢?」忽有一侍女擦着剪刀,畏畏縮縮的頂上了一句。

    「不過說兩句你還要頂嘴,你既不服,便就解了你我主僕之情,來人,取了她契身,予她錢財,送她出府!」她略帶氣憤,趕了那頂嘴的侍女。

    「姑娘,姑娘息怒,奴兒不敢了!」那侍女跪下求饒。

    「你我皆不是孩童,你甚至年長我十歲,你既然敢說這樣的話,必定也擔得起這份罪責,我言既出,決不再說第二遍,」她起了身,親望了兩個侍女將她請了出去。

    她又恭恭敬敬的對高女官說:「今日高姑姑您在此,清雅便有一事相求,望姑姑您伴姐姐左右,多留意身邊人,若日後有人,像今日如此怠慢,還不服管教出言頂撞,那便都遣了出去。」

    「拿錢便得辦事,姐姐平日對奴僕優待,甚至關心至微,若因此人人生了驕恣,不做不爲,怠慢越矩,便如神文皇帝治冗官之法,堅決裁去。」

    「姑娘言之有理,我必會好好整治一番!」高女官前來躬身。

    在外男眷,聽了她這處事不驚,賞罰有度的作風,頗有主母之範,便兩兩相笑,談着她。

    駙馬爺抱着那剛出生的嬰兒,撩撥着他細膩的臉頰點點頭:「這死丫頭還知神文皇帝治冗官之法,不錯不錯,說着話倒像個主母的樣子,長大了啊!長大了。」

    「舅公不知,二妹妹是真有主母的身範,姐姐自懷孕以來,無暇家事,便就由少妻管內事,她管賬計,她聰慧而細心,賬計被她打理的清楚,連細枝末節也記的明白,」奎可遞了一盞茶來置於他身邊。

    駙馬爺瞥了一眼沉靜的完顏雍,輕拍着小外甥睡覺:「她啊!哪裏都好,便就是在兒女之情上犯了糊塗,非要喜歡那個什麼岐王,鬼迷心竅。」

    「舅公,您又開始了,天天在我耳邊嘮叨還不夠,還要拿到臺面上來講,也不怕教壞了獻兒!」清雅自內室捲簾而出,檀檀也隨之出來了。

    「死丫頭,舅公乃父也,說你兩句怎麼了?我跟你說,這一晃便是年下了,你趕快與祿兒把喜事辦了,莫要等你父親回來生氣!到時候他訓你我才不拉着。」

    她回頭來,瞧了一眼端坐的完顏雍,口中漸起酸澀,忽而過去將駙馬爺手中的小弟接下道:「是我想辦便能辦的嗎?您又不是不知道,我這段時間身子這樣差,如何能辦喜事?」..

    「總不能讓哥哥娶個病殃殃的娘子吧!」她咽了點口水,搖晃着小弟,不敢擡頭。

    「身子不適,便趕緊養好了,因你身子不適本就拖延了許久,這眼瞧着七夕都過了,大王又要重新選日子以奏陛下。」

    完顏雍斂了面,笑顏答:「姑父,婚期推遲,孤王已然與舅公說過了,至於再選佳日,便就等清雅身子大好起來吧!」

    「大王仁慈,可這丫頭莫要多慣着她!」

    「她身子要緊,不防事!」

    「好了,小妹需要多休息,我便晚些再來瞧她,你們年輕人多處處,至於小五的名字,待你爹爹下月回了,讓那老匹夫自個取吧!哎呦哎呦!老夫先走了!」他站起來咂了口茶,便下了交椅,走了三四步便就差點沒站穩了,奎可連忙扶着他。

    「舅公您慢些!」

    「嗯嗯,無妨,無妨,老夫走了,大王!微臣告退。」

    「姑

    父慢走!」

    駙馬爺搖晃着身子,揮着大袖,憨厚的走了出去,清雅也就此沉靜了下來,望着外頭滿庭芳華發呆,新燕於樑上躍過,幾聲嘰喳雙雙而飛,銜泥而築巢,嬉戲玩打的情景亦是讓她心緒不寧。

    她便晃着晃着懷抱中的嬰孩也無話可說,奎可與檀檀拉着獻可靜悄悄走了,堂前只剩了她和完顏雍。

    他徵了許久,瞧着她低垂的眉眼略帶顰顰,便輕置她身邊坐下。

    「清雅!你覺得婚期推置何時爲好?」他問。

    「其實孤王將納禮早就備好了,什麼翟衣和花株冠,宮裏人都送來了,皇后殿下說擬的封號爲宛國,你「婉婉有儀,靜以和命」,爲宛國最好!」

    她轉動着清眸將懷中的小弟抱給翠荷,再坐下來笑言以對:「哥哥,其實咱們這樣挺好的啊!咱們深情厚誼,也不急這一時,您說呢?」

    「可這樣拖下去,也不好啊!什麼事都安排妥當了,便就等你點頭了!」

    「你身子不適,嫁過來之後也可好好調養,孤王府上有最好的太醫,怎麼樣?」

    一連三追問,她往後退了又退,他進了又進。

    「清雅,你與王兄是不可能的,陛下聖旨如此,若不遵循,那咱們都不會好過的,」

    「大王,……」

    他近的,她都可以聽到他的呼吸聲了,那雙寬厚的胸膛便要擁了上來,她以手撫了下耳際垂下的珠翠淺笑一絲,連忙跑了出去,順着木廊躲到了一處角落,抖着肩膀蜷縮在一起。

    他追了幾步,便就站於小石徑上望着她於竹簧邊黯然傷神,粉衣輕帶,柳姿阿娜,於盛夏的青竹旁,她便像一朵要凋零的花朵,他卻步不敢前,亦是百思不得其解,何時他的愛給她帶來了這樣大的傷害。

    惜意上前慰她,她才肯擺過頭來與她說話。

    惜意望着直立的他小聲說:「姑娘,您莫要太過失落,我剛得消息,岐王殿下在一月前被陛下召回了,這幾日快到京城了!」

    「果真?」她將頭擡起。

    「千真萬確,但駙馬爺好似早就知道了這事兒,便在門口添了祗候人,咱們常去的後門已然被封了起來,姑娘您怕是難以與大王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