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角垂鬟,年少一癡 第八十二章:雨送黃昏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木可玲子字數:3185更新時間:24/06/27 15:01:43
    她跪於涼地,微風漸起的髮絲打在她的雙頰之上,她只覺陣陣疼痛傳來,小望滿座華服貴人,他們個個閒情逸致,品酒論茶,眼神左右便有人躬身斟酒,大袖起落便有饌玉盛來,滿桌珍饈顧不得,身後美人看不夠,集天下最優越的條件,卻無法體會這被壓制人的寸寸斷腸淚,清雅愈發覺得自個渺小的便像一粒塵埃,隨着微風的拂過,寥落飄零。

    「陛下,小女無德無才,何德何能伴親王左右,望陛下收回成命,小女在此叩謝陛下隆恩!」她又擡手而叩,眼中的恐懼已然散撥到每個毛孔。

    皇帝愈加惱怒,將手中攢珠銀環往桌上一丟,皺着眉頭:「你這姑娘是怎麼了,朕爲你賜婚,你還不願意?此乃親王,你膽敢拒婚。」

    「陛下……」

    她無助的眼神,望了望側邊盤坐的完顏亮,他見後,愈想說頂上一句來,卻被對面的幾位近友示了眼神,也變得安靜起來,只顧端坐在位置上。

    「清雅,萬不可抗旨不尊,趕快謝恩!」李石正伏於地面對她細語。

    她徵着跪直了身子,未曾俯首答謝,此番惹的皇帝怒起,衆人都要嚇壞了。.

    完顏雍嚇的連忙跑過去俯首在前:「皇兄,皇兄息怒,微臣的表妹妹,年齡尚小,不知禮法,望陛下恕罪!」

    皇帝卻步不前,望了一眼流着汗的完顏雍便輕扶起他來,招手示意他回了位置,再以餘光瞧了跪伏在地的鮮衣女子,轉身回了皇位上。

    「朕是皇帝,如今你這小女子都敢如此以下犯上,那將國家禮法所置何處?」

    「陛下所謂禮法,便是要逼人入絕境嗎?」她含着滿眸子的淚水以對。

    「放肆!」

    雷霆震怒自高坐傳來,接着便是銀酒杯被打翻在地的聲音,四下王親,包括面前打馬球的幾位王孫,聽了這震怒,連忙躬身斂面道:「陛下息怒!」

    「你是在說朕不察民心,逼迫你?朕今日爲你兩家着想,賜一段佳緣,朕還逼了你了?這般不知天高地厚,來人啊!把她拖出去斬了。」

    聽了這話,便有兩個侍女前來押住清雅的身子,欲將她託了出去,完顏雍嚇的臉都鐵青了,對面的駙馬爺也晃着臃腫的身子叩首於前,連連不斷的求情安慰。

    「陛下息怒,妹妹實在是年少無知,言語無狀衝撞了陛下,但望皇兄您看在蒹葭親的份上,饒妹妹死罪!」完顏雍擡起的手不停顫抖着。

    「是啊!此女犯上,陛下,乃是微臣管教不嚴,望陛下看在微臣的面上,饒了她一命!」已是老朽的烏古論窩論,伏於地面,一雙佈滿老繭的手擡於前額。

    皇帝望了這情形,站起身來走置每人的面前,細細打量着,又轉了回去:「你們幾人,都想忤逆朕嗎?都目無王法嗎?」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衆人連連斂面小心翼翼的說話。

    片刻寧靜,皇帝連飲了幾盞酒,才慢平靜下來,他斜着目光望了望完顏亮那不敢妄動的神情,便有絲絲慰藉道:「你這女子,膽子不小,敢出言犯上,抗旨不尊,朕若不是瞧了你是皇姑的外甥女,今日你十個頭都不夠坎!」

    「朕言既出,一言九鼎,便擇吉日,爲雍王冊立新夫人,不得有誤!」

    「微臣遵旨!」

    「臣等遵旨!」

    皇帝一令下,衆人皆是叩首稱道,不敢有人恣驕犯上,甚至於長跪的清雅而言,她亦是明白,自個若再這樣下去,不僅自個會丟了性命,還會連累旁人累罪,所以,她不得不俯首在前,流着淚水謝恩。

    皇帝再瞧了瞧眼前的鮮衣女子,凌亂的髮絲粘在面頰之上,鮮衣覆下,柳姿細腰,窈窕身形在微動的衣縵下若隱若現,輕釦在一起的是她一雙纖細

    的酥手,這樣軟柔的姿態,實在是勾人魂魄也。

    「既然答謝過,便安心做你的夫人,烏祿不會虧待你!」

    他再朝完顏雍道:「你若與李卿擇了好日子,朕也尋思着派人將王嬸接回來,你們好好團聚一場。」

    「微臣謝陛下隆恩!」

    「嗯!便就如此吧!」

    皇帝又說:「李卿,朕瞧着,你還有個姑娘好似也與之年齡相仿,好事成雙,你便割愛,朕將她賜給,給……齊王吧!齊王如今唯有一王妃,賜給他也做個夫人也可。」

    這齊王完顏吾裏補,是完顏雍同父異母的弟弟,才及弱冠之年,唯有一王妃。這皇帝言出,清茹便像撿了寶一般連忙自位上而起,跑過來俯首答謝。

    皇帝之行,衆人皆摸不着頭腦,不知他正在籌謀着什麼,也不知他打着什麼算盤,一時間宴場上的風光全讓李家佔了,在坐衆人皆瞠目結舌。

    而於清雅,她這些年愛的那個郎君,今日一直坐於位置上不曾發過一言,也未曾看她。

    「舅母,清雅怎麼了?您這樣焦急?」

    便是次日午時,外頭又下起了嘩嘩大雨,整個院落裏彌散着青霧,十步以內不可見物,池臺水榭間,竹簧綠叢,薔薇芍丹,皆如沐浴一場,於花枝間煥然一新,廊上匆匆走過的恭人,扶着肚兒正與完顏雍交談着什麼。

    「這孩子,自昨個回了,便未曾出繡樓,未食過一米一茶,她將門窗都鎖了,咱們也進不去,你舅公不管她,我便只好請祿兒你來了!」

    瓢潑大雨滂沱,蒙了恭人面頰上一層水霧,裙角全都溼透了,完顏雍見狀連忙從袖中掏出帕子來遞給她:「舅母趕緊擦擦頭上的雨水,孤王走左邊來!您莫急,清雅肯定不會有事的。」

    他拿下祗候人手中的折傘將其撐開站於恭人的右側,爲她擋雨遮風。順着廊而至暖閣,他執傘扶了恭人選了石階走,又一路上了繡樓,欄邊轉回,正瞧了獻可與翠荷站於朱門前扣着門環。

    獻可便快要哭了出來,見了完顏雍便上前躬首:「見過大王!大王萬安!」

    「姐姐,兒在這裏站了三個時辰了,聽聞屋內無任何響動,兒害怕!怕姊姊出什麼事,」他上前去拉過恭人的手。

    恭人望着他流着淚的模樣,連連叩門呼喚:「清雅,雅兒,你開下門,再怎麼不能拿自個的身子開玩笑!聽姐姐的話,把門打開,有話咱們好好商量着。」

    屋裏未曾有人迴應,只聽得欄外的滂沱大雨穿林打葉聲,愈來愈大的雨點將在站四人的衣裳浸個透溼。

    「惜意呢?她在哪?」

    「奴兒未曾找到她人,不知她在哪!」翠荷道。

    恭人望了望翠荷手中的食盒道:「雅兒,雅兒,荷兒與小弟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白肉胡餅,還有新做的胡辣湯,開門吃兩口,聽話!」

    依舊未曾有人迴應,嘩嘩的雨聲擾亂,也聽不清屋內的點點動響。完顏雍見此,與衆位對視一眼,側身而衝,胳膊一擡,撞着門,頭一次未曾撞開,接連三次以後,門被撞開,風雨潛入屋內,衆人紛紛走進。

    開門來,只瞧了惜意獨站在素幔外,而通往內室的帷幔禁閉,滿繡梅朵的帷幔死寂的垂下。

    「你這丫頭,怎的也不開門,我叫的喉嚨都啞了!」

    惜意未曾答覆,垂下了眸子轉了身。他細細撥開帷幔,輕腳走進了內室,眼前一幕,頓時讓他無可言喻。瞧着右側小窗前,她只服了一身長長的褻衣,雙足袒露在外,於窗邊的案前飲酒,身背着衆人而盤坐,右手邊的案子上,零散放置着大小兩尊酒壺,還有一尊滾落於地衣邊角上。

    「清雅!」他喚她。

    她未曾答覆,飲下杯

    中酒,又斟了一杯。

    「清雅!酒傷身,」他上前去將她的手按下,又把酒壺拿走。

    她搖了搖腦袋,抹了下佈滿血絲的雙眸,嘬了雙腮回頭,忽而揚起笑臉來,邁了細膩白皙的一雙足向他,忽而雙臂一擡環住他的脖子輕喋一句:「大王來了!」

    恭人在後望此情形,連忙扶了獻可的腦袋轉過他的身對翠荷道:「把少郎領出去!」

    她回頭瞧了一眼,也走出了帷幔,將簾子拉好坐於外面的交椅上。

    清雅面紅耳赤,渾身酒氣的淺笑着,一邊笑着,一邊褪去自個外層的衣衫道:「大王今夜是要宿在繡樓嗎?」

    她撥下自己的衣衫,只留了薄薄的一件褙子,透過素褙子,依稀見得,她的粉蓮夾蘭紋的抹胸裙,還有那兩根青黛色肚兜的繫帶,淡淡的清香撲面而來,亦是勾人魂魄也。

    她欲想褪去最後的褙子,卻被他一手攔下:「清雅,你這是做什麼?」

    她忽而笑的寒瘮:「做什麼,自然是做妾該做的啊!大王不是一直用盡心思要我嫁給您嗎?如今,大王如願以償了。」

    「李清雅,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他憤怒的將旁邊的披風給她拿着繫上。

    「大王如今在猶豫什麼,在國府兩次,大王不都想移花就蝶了嗎?昨個,陛下把我這個禮品賜給了您,您心裏開心壞了吧!得了個喜歡的玩意兒。」

    「李清雅,你這是什麼話,孤王從未把你當過禮品!」

    他望着她一邊流着淚,一邊笑着的樣子,心便如針扎了一樣疼,那凌亂的絲髮,輕輕搭在他的肩頭,她那身姿正貼在他冰冷的衣衫上,這樣美的樣子,他卻開心不起來,彷彿心在滴血。

    點點淚波,於她眼中盪漾,寒笑起她鬆開雙手,轉身將酒壺擡起,對着那曲形口,一提壺柄,酒水奔流而下,涌入她的口中,順着她的朱脣明齒而淌過,胸膛前的抹胸素裙,已沾溼透,明窗外,不斷有雨水飄進,灑落在桌上,那陣陣狂風,吹的她思緒混亂,不知喝了多少酒,亦不知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