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角垂鬟,年少一癡 第八十一章:賜婚(下)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木可玲子字數:3413更新時間:24/06/27 15:01:43
岐王完顏亮揚長而去,先入宴中而坐,他的席位,離皇位最近,皇帝略加注意了一下他,瞥了一眼便道:「元功啊!這開席數幾個時辰了,也不見你人,你這是去哪了?嗯?」
「勞皇兄掛心,臣弟身上尚有傷痛,誰知今日晨起,傷口直裂,便先於偏室塗了藥劑才來,望皇兄,贖罪!」他說話時,言語之中少不了恣意,雖躬首稱臣,卻打心眼裏不服。
「朕不過賞三十板而已,想來親王你,身體壯健,這板子比起當年在戰場上所受之傷,不足一提也,怎到如今還不足當年的堅忍了!」
「陛下生來便是鳳子龍孫,未曾上過戰場見些敵人的刀劍光影,自然也不會有什麼皮肉之痛,也就不知微臣這身上,這刀子長戟刮出的道道傷痛。」
一言兩語,激怒了皇帝,龍顏大怒,但於宗室子弟之前,他未曾瀉發,捏着手中的吊珠銀環轉個不停,將面前杯中酒一飲而盡。完顏亮側坐,對面幾方桌椅已滿,方纔亭中談論之人已回坐,略於人羣中得見,那鮮衣女子正擡着清眸注視着他,任憑桌案酒香溢盡,食亦冷。
「親王如此志大才高,竟是可惜了!古往今來,有的人能坐江山,有的人只配打江山,高祖與韓信怎可並論?」皇帝道。
完顏亮實在想反一句,擡手間,卻瞧了對案几人連連把頭搖,瞧着形勢若是再說下去,便是引火燒身。
他徵了半天才壓壓自個的怒火,自脣間迸出幾字:「陛下,聖明!微臣受教。」
「嗤,原以爲,你我兄弟二人,要像小時一樣鬥嘴,誰成想,如今君臣分別,親王不敢了!親王莫要再惦記着那三十板子了,朕不是請了最好的太醫給你醫治嗎?朕爲天子,賞亦是罰,罰亦可是賞,望衆卿家悟得此中真意!」
「微臣受教,吾皇萬歲萬萬歲!」
他受衆拜,正是給了完顏亮一個下馬威,他臉頰刷紅,鐵青面孔,只顧着喝着悶酒,一人獨坐,身旁雍王夫婦,則只唯諾,極其安靜。
國妃銘璇瞧了瞧丈夫的面容,湊近他耳畔道:「這個節骨眼上,咱們便沉默着,不插嘴,便是最好的!」
完顏雍聽後,覺得言之有理,便也沉下心來看着前方正玩着曲棍球的幾人,待球框鈴響,一球落定,連起的掌聲在此彌散開來,衆座拍手叫好。
「好啊!着實是馬球能手,朕記得唐代君主最愛馬球,其二十二人中,十八位皆是甚愛馬球者,其中球技最精湛的便數……,便數……,朕居然忘了是何人了!」皇帝撓撓頭,眼珠兒轉了半天。
「回陛下的話,僖宗李儇的球技最高,他擊球時,每持鞠仗乘勢奔躍,運鞠於空中,連擊數百而馬馳不止,迅若雷電,兩年老手鹹服其能也,」清雅於身旁的位置上答到。
「是,便是僖宗,朕忽而想不起了,瞧瞧,瞧瞧不愧是姑母姑父的外甥女,精通古今故事,乃是你父母教的好。」
「既如此,前代聖主如此愛球,發揚尚武精神,朕如今也來揮幾手!幾位親王愛卿,也隨朕一同打幾場吧!」
他起身將銀環往桌案上一拍,背着手走於馬場前,一聲令下,衆坐連着八位親王和幾位臣子站起,聽令隨其後,待祗候人牽了馬來,幾人便揮着曲棍只待一發。
「元功啊!朕命人給你馬鞍上加了一層墊子,今日你可要拿出真本事來!」
「是,陛下!」
違心的答允着,不敢言語相駁,他右手側乃是皇帝,左手乃是完顏雍,其他數名親王依次列開,而李石便居了最後。一鑼響起,衆王揮着曲棍向球點而奔,馬蹄踏亂,疾速如風,不待多時,便有了銅鈴響起,完顏亮揮進一球。幾人於馬鞍之上,躬首而擊球,或半路而截,或對陣而奪,幾場下來,完顏亮與完顏
雍進球最多,皇帝略有些失了面子,中場之時,他安於馬背之上,望着茫茫的球場,暗下心來。..
這完顏亮正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忘卻了他身邊乃是皇帝,片刻,衆人皆下馬回了茶案上喝茶,瞧着李石於馬場上未回,清雅便悄然而至完顏亮身旁,窺其四處,行於廊角與他說話。
「大王,您萬不可如此,下幾場必要有所收斂,不然便是引火上身!」
「你要孤王如何?故意輸給皇帝?」
「這是自保策略,並非刻意迎合,而是審時度勢,前些日子的事兒,陛下本有忌憚,今日若是您再出了這風頭,怕是以後都不好過,其實,您細瞧來,衆王都心中有數,都在退讓,唯有您一人鋒芒畢露,這又何必呢?」
他聽後,將頭一扭道:「要孤王做假,孤王可不幹!那皇帝自個說的要孤王拿出點真本事來,孤王若故意輸了他,拉不下來這個面子。」
他說着,別了別袖子,插着腰說話。
「大王,您便聽了我一句勸,面子什麼的能比身家性命重要嗎?他是皇帝,您是臣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您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他忽而有些惱怒:「李清雅,那皇帝從未摸過曲棍,更別提打馬球,若是讓我這精高之人輸了他,你細想來也說了不過去啊!」
「大王,大家夥都知道這其中道理,並不會有人覺得您沒有那個能力,您乃精高之人,宗室之內,人盡皆知,您何必逞一時之快呢?」
「你一個小女子懂什麼,婦人之見,便只會退縮,孤王讓了多少年了,他完顏亶,自小被人寵慣着,從未上過戰場流過血,亦未坐鎮四方體察過民情,全都是我們這羣任勞任怨的臣子在爲他賣命,今兒在宴席上的話,你聽了心裏好受嗎?」
「反正孤王不好受,憑什麼他便是坐天下的命?」他欲要先走,卻被她拉住。
「大王,忍一時風平浪靜,莫要招來什麼禍端!」
「撒開!」
愈說,他便愈加激動,直接將她的雙手撇下,任憑她怎樣喚着,他都未回頭。兩人於廊間親近的一小會,便被遠處的皇后瞧見了,連忙貼耳對身邊的宮女說了一兩句,宮女小跑了出去。
完顏亮揚長而去,回到馬場繼續揮着曲棍衝擊向前,他集其全力,瞄準馬球,一絲也不退讓,接着下來好幾發,他都順利進球,似是所向無前。
又待中場,完顏雍與李石騎馬居一起,望着面色凝固的皇帝,他倆略加有些不安。
「這岐王不肯退讓,今日若陛下輸了,咱們怕是也不好過!」李石貼耳細語。
「所以,咱們要無形之中,幫陛下得球,再讓幾球!」
兩人相顧,私下達成共識,便順着馬場出行,完顏雍先於前頭攔下馬球,再轉而由李石接下揮於離皇帝近的點,又在前佯作失手,與球失之交臂,幾番波折,他讓球停手,皇帝很快便進了幾球,快感十足。
球場賽制,並非由完顏亮想象的那般順利,他見了皇帝進球,愈加焦躁,用盡解數投入賽球中,終而響起一鈴,銅鑼聲連連響,皇帝揮進了最後一球,龍顏大悅,下馬回了皇座,愜意的接過祗候人手中的漢巾,擦拭着額前的汗水。
球場衆人皆躬身在前,齊喊:「陛下英姿,球技精高,微臣愧之不如!」
唯有完顏亮一人,徵在原地,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他完全失算了,本以爲一衝而上贏過皇帝,卻不成想臣子之心皆奉於君,暗地的明面的爲這皇帝討回面子。
「王兄,快跪拜,快!」完顏雍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襟,他才不情願的伏地躬身。
「嗯嗯,衆卿家起吧!朕亦是騎術不精也,前幾發,失意了!」
他喜滋滋的擡手衆人起,昂首瞧着完顏亮失落的樣子,便覺爽朗,輕靠在龍椅上賞景吃茶,皇后方纔身邊所站宮女,悄然而至龍椅扶手旁,細聲朝了他耳中說了幾句話,他低頭輕瞧了瞧不遠處而坐的那襲鮮衣,暗自譏笑一番。
片刻,他對身邊的完顏雍道:「烏祿,朕今日才見得,你這孩子也打的一手好球啊!」
「皇兄稱讚,臣弟愧不敢當,只是親母善此技,幼時得她指教,便略懂一二,但比起陛下,臣弟甘拜下風!」完顏雍恭恭敬敬的擡手自謙。
皇帝便擡手衆人飲酒吃菜,左右笑顏瞧着面前擊球的人,再瞧了完顏雍那目光,皆在對側的清雅身上,便暗自喜樂說:「朕忽想起來,烏祿,你上次上表說要冊立新夫人,我瞧着冊封人也是你舅家的表妹?」
這突如其來的一陣問,完顏雍在場面上,卻不知如何答覆,礙於完顏亮的威視,他未曾作答,只靜靜斂着面淺笑着。
「李卿!」
李石剛要喝上一口茶,便被皇帝喚去:「微臣在!」
「把你那個穿鮮衣的女兒帶上前來!」他指了指清雅。
父女兩人並排而站,立於皇帝前面再三行禮參拜。
「李卿,朕想着你是有意把你這姑娘許給烏祿,朕今日心情舒暢,便由朕做主許一段佳話可好?」皇帝又繞着手中的鐵環,在指間沙沙而過。
「太祖曾言甥舅之家有周姬,齊姜之意,你兩人是表兄妹,正好成了此意,烏祿你可有名位給這姑娘?」
「微臣……」他欲言又止,亦是未說下去。
「便封個夫人,此乃駙馬爺的外甥女,亦不能委屈了她!這皇室間,許久未曾有過喜事了,烏祿你便將這婚事好好辦了,讓王嬸,李卿,還有姑父姑母都高興高興。」
完顏雍慢長揖在前答了句:「微臣謝陛下隆恩。」
「微臣領旨,謝陛下隆恩!」李石連忙躬首答謝,不付吹灰之力便成了心中大計。
一旁的大長公主,笑意盈盈的望着皇帝道:「陛下乃是聖人也,愛重宗室兄弟,竟這樣爲祿兒着想,二哥哥若在,瞧了陛下這樣仁愛,必會感懷。」
她是個瓷悲心腸,想起了自己的兄長,便眼中橫淚。
「姑姑莫悲,姑姑莫悲,都是一家人,自然要多爲幾個兄弟想。」
「瞧着這樣,我這老姑母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呢!只望你們兄弟之間,團結友愛,我也好百年之後,給你們父親和祖父一個交代。」
大長公主,自小寵着完顏亶,竟在他眼中,此等驕奢Yin逸,殘暴不仁的君主也能算是仁君,完顏亮唯有白眼以對,完顏雍聽後也私下親嗤了一鼻。
而一旁的清雅聽後,兩耳刷紅,連伏了地面行了個大禮:「陛下,請陛下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