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角垂鬟,年少一癡 第六十七章:醉解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木可玲子字數:2996更新時間:24/06/27 15:01:43
並非是她眼花,也並非是當時人聲嘈雜以至認岔了人,圍堵在小樓扇門前的乃是她心心念念的完顏亮。
遠遠見得完顏亮左右手各挽了一位美人,左手一位着了粉衣戴了滿頭的珍珠,正是前月在樓小他口中所指的花魁,另一位瞧着年齡大約十四五,着了一襲淺蘭的團衫,對着他伸過的手掌,那姑娘略加有些排斥。
清雅忽覺兩袖冰冷,一時間哽咽不能語。想來,她滿心歡喜一場,順着亭臺奔跑時腦海中全是關於他,可於古樹之下,她瞧見的卻是另一人的身影,她以爲他或是忙着大事無暇顧及自個,卻又在這煙花之地,親眼瞧了他左擁右抱着美人,醉酒酣熱。
「姑娘,姑娘,小的帶您去樓上閣間吧!」小二一兩聲的呼喚,才將她喚醒過來。
她親眼瞧着,完顏亮擁着兩位絕代佳人正朝了木梯子走來,驚慌失措之下,她連忙擡了小步子順着長梯上了二樓閣間,佇立在木欄前。她緩緩走進閣間,端坐在墊了厚毯子的低圍子上,小瞥了他在衆人的擁護之下走進對面的一間大廂房,接着便是幾位祗候人駐守在廂房兩側。
她輕至欄邊,隔空瞧了對面,屋檐垂有紅燈籠,樑柱之間千萬紅絛墜於前,紅燭高帳,點點暈影映射於明窗之上。燈紅酒綠之地,她就立於對面,看着那屋內嬉戲幾人身影隱約映射於明窗,再細聽了一陣嬌羞的言語,她雙手顫抖着扶了木欄,忽而淚流滿面打溼了面前的素絹。新
她兩袖抹了一把淚水,順着木欄來到那間廂房前,那兩個壯實的祗候人一見了她靠近,便上前來質問:「你是何許人,趕緊走開!」
她未曾作答,依舊往前走,那人一把將她又拉了回來:「大膽刁民,此乃親王私房,還不快快退下。」
聽了這話,只瞧了樓上大小幾個閣間的人兒都走了出來,指着她,私下雜遝,也不知說了什麼不好聽的話,可她,顧不得這麼多,還是繼續往前走着。
越來越近,屋裏幾人說話的聲音也愈加清晰,多是閨房密語,聊的正是郎情妾意。一時間,往日絕美形象毀於一旦,談及過往,兩人九歲初遇,至此三年,他於她心中的形象便是風流個儻,玉樹臨風,他說過定會想了法子娶她回家,她也真正的信了,可事實上,她被家族圍困於絕路之上,她還心心念念着他,可他似乎早就將她的愛拋諸腦後了。
「你這女子要怎樣?孤王讓你靠近些!」
他正身披褻衣靠在牀欄側,兩指攜一濁酒入口,正對着面前跪下的那蘭衣女子說話,原是那女子不肯服侍他,惹怒了他。
又聞一女子嬌滴的聲音道:「爺,這丫頭是昨個才入閣的,性子有些倔,還望爺海涵。」
「昨個才來?」
「是,還是個黃花閨女呢!」
他擡手坐正,細瞧了那姑娘的姿容,卻是嬌俏妍麗,渾身都散發着豆蔻年華的那種玲瓏美,才卻杯站起身來,走上前去擡起她的下顎,又點點頭道:「這細瞧着,卻是年輕貌美,今夜過後,孤王便封你爲娘子,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比你在羣芳閣裏苦熬着好。」
說罷,他兩手一擡,將那女子抱起,輕置於牀榻之上,醉酣之中撇下外衣來。清雅在外,聽了這樣的對話,已然心碎五裂,她每走一步都愈加顯兩足重於沉鐵,可那倆祗候人見她還無退意便上前將她推了一把,她摔在地上,發間的珠翠散落一地,垂鬟上墜下的細絲流珠纏繞在一起,髮絲凌亂不堪。
「真是大膽,當心大王砍了你的頭!」
一祗候人上前恐嚇,低眼瞥見了她絨毛衣領下的那枚玉墜子。那枚通體明亮的墜子,似曾相識,他見了便連忙退到一邊與另一人竊竊私議着什麼。
過了一小會兒,便瞧了其中一人跑了出去請了
侍衛啓石禮來,兩人打發了旁邊看熱鬧的人,便躬首在前:「大人,便是這女子!」
啓石禮小瞥了癱坐在地面的她,連忙呵斥一句:「你倆不想要腦袋了!」
「小的罪過!小的罪過!」那倆祗候人連連躬首。
她踉蹌站起身來,扶於木欄上,靜靜聽了屋內女子鶯語婉轉,兩眸清淚已然盈滿眼眶,彷彿一個不小心便要垂落了下來。啓石禮見狀,便從袖籠裏掏了一方帕子遞給她,她卻未有接下。
「大王!」啓石禮恭恭敬敬站於門外喚了一聲。
「何事?」
他欲想告知什麼,卻也將話兒壓在了心底,唯聽得清雅走一步,腰環上的兩串磬鈴響起,而屋內又起了一番雲雨私話。
「大王!」
「到底所爲何事,莫要擾了孤王良辰!」
屋內傳來他略加抱怨的聲音,接着又是一番鶯語連連,恍惚間瞧得有女子在廳堂揮袖起舞,一起一落的水袖,妙曼的身姿,他正沉醉其中。
「大王,微臣……」
「到底所爲何事?」他終是在雷霆之怒下開了門。
只見了他,披髮垂肩,攏一方褻衣,袒露胸膛至腹,素衣之上還沾有點點香粉,而小瞥屋內,粉衣女子正搭着大袖衣站於堂間,牀榻絹帳之中,朦朧可見方纔那蘭衣姑娘身無一絲衣,倚靠在牀欄旁,地面上雜亂的散落着她的衣衫。
完顏亮搓了搓眼睛,搖晃的往前一步來:「清雅,你怎的來了?」
他瞥了一眼身後,連忙將門掩起來,走過去擁住她,雙手捧住她淚痕交錯的雙頰:「清雅,不是你想的那樣!」
「大王!」
「小女錯闖,掃了大王雅興!」
她忽而從他懷中滑落,伏跪在地,兩手合插跪行大禮,素白的面紗之上,沾滿了妝粉與青黛,紗角兩頭,晶瑩剔透的水珠順着頭髮滴落。
這一瞬,三年而來未曾有過這樣的陌生,她當初遇他,鮮衣怒馬少年郎,就那一個笑便勾走了她的心,她以爲,他是天上仙塵不入凡世,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以致歲歲日日腦海裏都是關於他。而今……
「姑娘,您當真不出去嗎?三日了,岐王殿下每晚便來!」
大年初二日晚,繡樓唯有一盞燈亮起,清雅素衣白裳提起燭剪,踏滅燈臺上最後一盞燈,這一舉動讓身邊的惜意不禁打了個寒顫,望着冷涼廳堂出神。
「出去還有什麼意義,有些東西,消失了便不會再有了!」她攬衣站起身來,輕至小軒窗旁俯身而望。
「你知道嗎?我這三年來,心中未曾有過旁人,自那年城南見了他,便覺得他乃是天上的人兒……,除夕佳節我本以爲那放天燈的人兒是他,可惜了,是我高估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她嘆息着,目光穿梭於層層枝葉之中,瞧見了他獨立暖閣前的衣角,不知不覺中兩袖已涼,寒風稍起那一簇紅豔,潑灑於朦朧的夜色之中。
「姑娘,外頭冷的很,大王便要凍壞了,您下去吧!」惜意給她披了一件絨毯。
「凡事,咱們往開裏講,大王或許也有他自個的難言之隱,您今日下去與他好好說話,也免了大王日日大駕,別個人要嚼了舌根。」
她輕輕一笑,淡然處之,回了爐火旁取暖,望着獨倚的惜意便道:「你和翠荷不是希望我入了雍王府邸嗎?這會子怎的變了?」
「奴兒未曾這樣想過,奴兒心中唯有人情最重,奴兒只爲姑娘着想!」她慢走過來。
「我不知下去了,要與他說些什麼!」
「聽大王好生的說話即可,姑娘若要下去便要乘早,一會主君自張家回了,到時候便不好辦了
!」
惜意將燭臺遷走,放置於月牙案上,重新點燃了它,又在一旁尋了一隻提燈來,將裏面的燭焰也燎燃,順手遞給了她,道了句:「快去吧!我知道姑娘你想。」
她徵了半天,才擡手將燈提住,邁着沉重的小碎步走向門外,順着梯臺而下,親手撥開那層花枝,見到了獨立的他。
「清雅,你終於下來了!」他欲想上前去擁抱,她卻擡手止住他。
「大王!」
「清雅,那兩女子都是羣芳閣的人!」
「我知道,我於門外半個時辰,已然聽見了!」
她擡手將手中的燈放於地面,攏了雙袖縮回了手,隔着欄杆對遙月,佇立良久她輕哈一口氣將手搓了搓:「大王,你見了那日除夕的滿天繁星嗎?實則它不是星,乃是天燈!我以爲那是你放的!」
「然後我便跑了出去,卻未有尋到你人,我當時真的很失落!」
她擡頭對長空,今夜也是歡慶時,卻再也未有人放燈,唯有稀稀疏疏的幾衝煙花於西山綻放。
「清雅……」
「大王,你可知道我有多愛你嗎?自我遇見你,心中從未住進任何人,我的眼睛未曾細瞧過其他男兒一分,我堅守着自個兒,因爲你說過你會想了法子娶我,你定會解救我於這家族的水火之中!」
「爹爹和他們都在逼我,說新年九月便要將我嫁給了表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