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角垂鬟,年少一癡 第六十二章:偏疼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木可玲子字數:3223更新時間:24/06/27 15:01:43
她聽了,絲絲愧疚鬱結於心中,她終究是錯怪了他。
「姑娘,您錯怪大王了!」惜意貼近她的耳朵。
「我……,我一時衝動。」
「和大王重修舊好吧!」
她望着她,楞了老半天,又輕擡手捲簾,瞧着灰濛夜中一掠而過漸遠的白樺樹,又瞧了那枯草間尚未化完的殘雪,遠處隱約而現那點點紅燈籠,她才猛然想起來,後天便是大年三十了,是團圓節除夕夜。
「明個,是除夕夜了!」
「是!」惜意答道。
「我亦想與他重修舊好,也無時間了,明個,我便要回了!我現在最擔心便是翠荷。」
「姑娘,寬心吧!翎娘子不敢對翠荷怎樣的。」
她稍稍平靜下來,由着馬車奔走,穿過迂迴曲折的林間,馳向遠方。
「姑娘,到了,前面便是!」
馬伕的呼喚聲才稍稍將她的思緒拉回來,她聽後便連忙提着裙邊下了馬車直奔院裏去。她順着那孤寂又淒涼的小道,小心翼翼在前走着,古樹上一兩聲鴉啼將她嚇了一跳,燥幹的枯草足有齊腰高,一堆堆結於庭院外,她亦是不敢踏足。
正待惜意要拔劍而出時,忽而,是一長劍揮過來,將乾燥的枯草砍了一刀,在亂黃之中開了一條路來。
「不是武將之女嗎?連這枯死荒草都怕了!」完顏雍邊奮力砍除,邊說這話。
「還不走!」他站於門口氣喘吁吁。
她低了小眉連忙跑進去,卻聽了「咚」的一聲從屋裏傳來,她愈加有種不好的預感,便叫惜意一腳將門踹開,才瞧見了屋裏的慘狀。
她望着,往後退了幾步,眼神空洞失靈。
「翠荷,翠荷!」她的雙眼佈滿血絲與紅淚。
完顏雍見了,連忙從背後將她的雙眸遮住,又環住她的身姿背向屋內,她在他懷中哭喊,他亦是心都要碎了。
於昏暗的小屋,那方樑上,蓄着長長的布繩,下面有一方破舊不堪的小墩子,翠荷便就掛在了這布條之上,露着一方長臂,衣衫破爛不堪,烏髮凌亂。
惜意見狀連忙上前踩着那小墩子將翠荷解救下來,忙攏着披風蓋住她的身子,又摸了她的脈搏,閃過一絲喜悅。
「大王,翠荷還有脈搏!」
他摟着清雅,揮手讓她將翠荷扶出去。
惜意便與另外幾人一同拿着毯子裹了翠荷的身子,將她送上了馬車。
「荷兒!荷兒!」
她望着翠荷自身邊抱走,撕裂着心肺哭泣,撇下完顏雍的雙手,哭喊着跟上了幾人的腳步,走於廳院間,只間了她衣衫款款落地,暈倒於這荒院之內。
「清雅!」是他匆匆而來的身影,連忙將她纖細的身姿扶起,橫抱在懷中,疾步向外奔走。
嘈雜而過,馬車又馳過那片白樺林,行於迂迴的深巷之中,來到雍國府門口,她在衆人擁護下被安置在暉琬苑,醫女在薄紗幔中正爲她診治,半天才捲簾而出。
「大王,姑娘乃是多日疲乏所至,心悸之症,再者……」醫女難以啓齒。
他立於珠簾外,瞧了一眼牀簾下她的身姿道:「但說無妨!」
「回大王話,姑娘葵水初來!加上多日身心俱疲,才會暈厥過去。」
「她……,初來?」
「是,需得多加休息。」
「那你便去取了紅糖,熬了暖湯來吧!加些紅棗,枸杞,桂圓……」他不緊不慢的道來。
「大王仁慈,疼愛女兒家!」醫女笑了笑躬身而退。
他慢走於牀榻間,撩起那層薄帳,望着她那滾燙的紅顏,伸手撫摸着她帶
些微肉的臉龐,貼近她。
「清雅,你長大了!可知道嗎?」
未有聽到她的鶯語,只感受她那上下浮潛的呼吸,嗅到絲絲的淡香。觸碰她的雙頰,留於指間的那層溫熱,漸漸傳去心間。
他瞧着她稍稍憔悴的面龐,浮上一絲絲笑意,像個孩童一般伏在她的榻邊,一會是輕輕撩了她的烏髮,一會又是去握住她的一雙酥手。
「雅兒,孤王愛你,你可知嗎?你何時能嫁給孤王,做孤王的娘子,好想看你穿着婚服褕翟笑着的樣子。」
「孤王知道,你肯定聽得見,今日之事孤王不怪你,你也無需自責。」
他又撫摸了她的小眉來:「清雅,或許你還不知男女情意,但你應當知道,咱們自小便是青梅竹馬,孤王的生活再不能差了你!」
他細細呢喃,俯下身去於她額前落下一吻,便如從前那樣,如兒時一般。
他細細品味那絲留於脣間的甜蜜,端坐起身來,幸福洋溢在臉上,又流轉着目光打量着每一個物件,忽而於珠簾下,他停滯了那雙眸子。
織錦屏風外,女子身形漸漸浮現,她低垂着頭,似是失落萬分。
那慈目善光,娉婷嫋娜,她立於堂前,嫚嫚身姿,在燭光的映射下於屏風上印出那份柔美溫婉。
「璇兒,是你嗎?」他徵了徵便問。
「是,大王,妾前來瞧瞧清雅,清雅可好些了!」
「她好些了,愛妃怎的不進來?」他問。
她款款於屏風走出,笑意盈盈:「好,妾這不是進來了嗎?」
「大王,涼國娘子求見!」一祗候人小跑入內。
「讓她於偏殿等候!」他立馬便收了笑容,蹙着眉頭說話。
他低頭將清雅的雙手握住,又將被子給她蓋好:「清雅,放心,孤王會還你一個公道!」
他站起身來連忙又將牀簾給拉上,滿眼都是寵溺與喜愛,又忽而轉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端正走了出去。
偏殿稍有窄小,確也是物件齊全,完顏雍與銘璇端坐在圍子榻上,兩人之間的案子上,放置着一壺暖茶,正冒着熱騰騰的煙。
「大王!大王……」
廳堂前,伏身而跪,是素衣絕飾的香翎,她兩眸蓄一方清泉,地衣之上是她滴落的淚水。..
他見了她的淚水,便一手打住:「無需你來說,你上前來!」
她手指着前夜揭露明露蹤向的侍女,令她上前來。
「是大王!今日娘子本要呈上前些日子抄錄的《女訓》給大王看,路過賒香亭閣,便瞧了翠荷姑娘夜晚匆匆而出,娘子便派了幾人前去查看,並擒拿了她。」
「是爲何要擒她?」他拿起茶盞來正要喝茶。
「這……,奴兒不敢說!奴兒……」
「那李氏私通外人,便要翠荷去給她那情郎送信,這便是證據!」
香翎見狀一句插上,不留情面將從翠荷手中取下的一封紙信遞出,完顏雍也未曾能喝下那杯熱茶。
「餘聞君之言,乃決明日別。是月於雍國王府,萬般無奈,抑鬱寡歡,乃若是禽鳥,不窺外之世,只瞧四方朱垣碧瓦。吾於此者,無刻不思君,展轉反側,茶飯不思,衆人哪及君一分?吾知君謂我意,亦知吾之心,經滄海者,他方何爲水?願新年,君心成,吾心意,可舍花箋對月吟,醉一生一懿,——元功郎。」
接下一段,情詩綿綿,他亦未有勇氣讀下去,便悄然將這字張攥在手心,恍惚間喝了口茶。
「你就因此派人糟蹋了翠荷嗎?你的心真當是歹毒!」
完顏雍似是愈加惱怒,又一侍女上前磕頭,一字一句說的清
楚:
「大王,娘子是瞧着大王擬了表書要冊立新夫人,害怕表姑娘以後與她平起平坐,便想離間了大王與姑娘,讓大王放下心中決定。」
「而後又正好碰上了翠荷送信,便派了明露,逼迫她再添油加醋說些不妥的話與您聽,好讓您發怒對姑娘死心,誰知翠荷不從,明露便找了人糟蹋了翠荷,之後,許是姑娘誤會,便就找上了您了!事情便是這麼個經過。」
「大王,奴兒與其他姊妹都是被迫的,娘子擒拿了咱們的家人,望大王贖罪,大王贖罪!」
「你這賤婢,在胡說八道什麼?大王,妾並無讓明露糟蹋了翠荷,都是她想出的法子,她未曾與妾說過!大王!」
香翎聽過,便將頭磕的極響,她那往日的珠光寶氣,瞬間便遺落在旁,如今面前的女子,無飾粉黛,滿身素衣跪於這涼地,連說話時,頭都要低一寸來,白皙的臉蛋上滾過一道道從未有過的淚痕。
完顏雍徵在圍子榻上,已然是被傷的透徹,他抹了一把額頭,向着她道:「你如今,倒是想干政了?連孤王的表書,你都要看上一眼。」
「你說明露未曾告知你過,便將罪責全推她身上了,香翎,她是你的陪嫁媵人,你怎會不知,你又怎能忍心將她推入火坑?」
「你再瞧了翠荷,她失身清白,尋短見至今未醒,都是女子,你是如何狠心下來,你毀了她一輩子你知道嗎?一輩子!清雅也因此拖垮了身子,她到現在還躺在牀上。」
他徵坐於圍子榻之上,瞧着眼前的幾人,這陰險毒辣的女子,他竟是曾經如此寵愛她。
「大王,妾不是故意的,翠荷她是個奴婢,您爲何要爲了一個奴婢而責怪妾身?」
她悄悄抹着淚,抽泣着,兩張大眼睛眨落紅淚,一雙酥手在眸間徘徊。
「你如今還不知錯,還不知錯,孤王向來廣佈仁義之道,愛民如子,你將翠荷如此糟蹋,還在這裏言之鑿鑿!」
他說完之後,頓在原處,廳堂一番冷寂,寒風潛入夜,吹起他兩鬢髮絲,他那份柔情,潤玉之意,終是在詭譎事故中被磨滅的一絲不剩,唯有似針插在心頭上的痛。
「你們倆人,一個是孤王的娘子,一個是孤王的準娘子,都在傷心孤,私心他人,殘害奴僕,妒忌新婦,唯有你倆做的出來,都是孤王太偏疼你們了!」
「你倆,孤王再也不想見了……」